蓝启仁授课最是刻板枯燥,温酒一听就开始犯困。想和人唠嗑,可前面是金子轩,后面边上又都是蓝氏子弟,实在是无聊得很。反观魏无羡和聂怀桑两人挨着,不是传纸条就是吃零嘴,实在是让她好生羡慕。
于是软硬兼施,和右侧的蓝氏子弟换了个座位,加入了魏无羡他们小阵营,虽然时常被蓝启仁怒目而视,但是却依旧逍遥自在。
加之,前面坐着的蓝湛至始至终毫不松懈,温酒的小个子,缩在后面若是困得不行了,直接趴下睡觉,蓝启仁也丝毫看不见。
以往的学生当中也有蠢蠢欲动想要做点什么的。但是有贼心没贼胆,如今魏无羡打头阵,温酒打辅助,于是大家都暗戳戳的涌动起来。传书回各世家,家长均是一副随便处罚的态度。于是蓝老先生惩罚的也是丝毫不留情,其中魏无羡和温酒最惨。
尤其是温酒。蓝启仁老先生最爱默写,而完成的最好的除却蓝湛就是温酒。可能是因为如此,蓝老先生觉得温酒还有得救,于是下手更狠,颇有爱之深责之切的意思,希望她能改邪归正,远离魏无羡这颗老鼠屎。
为此,还特地把她的座位和蓝湛换了一下。前有蓝启仁,后有蓝蓝湛,简直是一个死亡地带。为首第一个再也不能和魏无羡在课堂上愉快的玩耍,不能堂而皇之的呼呼大睡也就算了,现在她稍有懈怠,后背就会传来蓝湛冷冰冰的视线,让她坐如针毡。
愣是坐如松一整天,到了晚上早已累得不行,早早回房就睡了,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去调皮捣蛋。
于是蓝老先生很是欣慰,甚至看她的眼神都温和了不少。
这日,魏无羡觉感念小伙伴实在是太惨了,于是画了个小纸人,施了符咒,跑来逗她开心。可是小东西才刚刚爬上温酒的肩膀,就被身后的蓝湛捉住,并且残忍的揉碎在了掌心。
温酒瞅着蓝湛的眼神,后脖子一凉,却也满腹委屈,嘟囔道:“这真不怪我,你瞪魏无羡去啊。”
蓝启仁怒道:“魏婴,既然你觉得已经不需要听我讲了,那我便来考考你。”
一问一答,魏无羡都是从善如流。蓝启仁颇觉脸上无光,硬是要给自己找回面子一般,道:“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温酒侧头瞅了一眼苦思冥想的魏无羡,坐直了身子,低头伸手挡住嘴巴,欲想传音入耳,可才刚刚开口,就被蓝湛施了禁言。温酒不可置信的转身面相蓝湛:你居然在课堂上禁我的言!!!
蓝湛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
“忘机,你来告诉他,何如。”
蓝湛这下抬了一下眼皮,站起身来:“方法有三,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道。”
蓝启仁很满意:“一字不差,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该有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骄傲自满,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说这话的时候,蓝启仁还别有深意瞅了一眼温酒。
“先生,我有疑!”
“讲。”
“虽说是度化第一,但是度化往往都是不可得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是只要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可若是灭了满门,报仇雪恨该如何?”
蓝湛答:“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不灵则灭门。”
“暴殄天物吗!其实我刚才不是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我在想第四条路。”
第四条?温酒来了兴趣,也不管自己被禁言了很丢人,眼巴巴的转了过去盯着魏无羡。
“这刽子手横死,化作怨灵是必然的事情。那既然他生前斩首百余人,何不掘着百余人的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恶灵相斗。”
“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灭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亡故人伦。”
“先生,有些东西横竖是无法度化的,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塞为下策,疏为上策,这镇压既为塞,岂非下策。”
蓝启仁怕是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小儿,都忘了家训雅正,直接拿起桌上的书卷,砸了过去。
“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加以利用,这怨气也可以,为何不能加以利用。”
这个问题,她曾经其实也问过她的父亲。相比较于刻板的蓝启仁,她的父亲虽不支持,但却并无偏见。不支持是因为怨灵之气乃心存执念而生,执念若深,便是心魔,他号逍遥,乃是公认的世间最洒脱之人也不敢完全保证,何况乎他人,唯恐修行不成反被吞噬;无偏见则是因为世间本无非常道,只有非常心。
想魏无羡这样能能堂而皇之说出来的,根本就不会有歪心思。
可惜,遇上的是蓝启仁这个老古板。根本听不得半点如此言论。非但破口大骂“滚”,还罚了魏无羡罚抄一千遍礼则篇,不抄完不准离开藏书阁。
并且,蓝湛监督。
温酒不止一次的想,要把魏无羡带回不夜天,让她娘亲看看此世间真的又比她更顽劣之人。温酒那日还打趣如此下去,姑苏蓝氏的家规都能浓缩成一条了:云深不知处,当学蓝忘机,禁魏无羡。
因为魏无羡这么一闹,蓝启仁也没了讲课心情,草草一个结尾,布置了作业便放他们走了。温酒因魏无羡之祸得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福。
闲来无事的温酒四下闲逛,听到了一声枭鸟叫。
这几日,各大世家虽然没有挑明,但是明里暗里对温家人的态度温酒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泽芜君以礼相待,却也不少防范和疏离。
而且这几日,温氏的枭鸟频频出现在姑苏蓝氏,实在反常。枭鸟本是温氏豢养用于夜猎的,因为它能就自己看见、听到的或者按照主人的要求把消息传达出去。当年她在暮溪山突发意外,也是身边的枭鸟回岐山送的消息。
思来想去,确认四周无人后,温酒伸手将枭鸟召回。探的消息却让她脸色大变——泽芜君亲自确认后山禁地结界。
温情没有说实话,她来姑苏,定然有什么任务,这点温酒很清楚。只是温情不愿意说,她便也不强求。温若寒玩弄权术,想要称霸仙门,让枭鸟监视各大仙门也无可厚非。
但是,温情这几日常常在后山一带徘徊的事情,她也曾魏无羡他们说起,自己也亲眼见过。联系到一起,便不是巧合了。
温酒微微垂眸,再睁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枭鸟的双眼,道:“小家伙,回去告诉叔父,你看见,云深不知处,一切如常,后山无异动。”
枭鸟叫了一声,振翅离开。
有了魏无羡这只猴子被罚禁闭,剩下的一群小鸡仔都安分了不少。唯独温酒。身后的蓝湛不在了,就开始坐没坐相,懒洋洋的缩在座位上了。
蓝启仁各种各样的歪瓜裂枣都见过,自然立即反应过来温酒这是因为蓝湛不在了,所以就打回原形了,大失所望,恨铁不成钢,罚她去藏书阁抄一百遍雅正集。
温酒生无可恋的跨进藏书阁。
见到温酒进来,魏无羡格外欢喜,连忙挥舞双臂:“哟,兄弟,你也来啦?”
“是啊,我也来了。”
“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吗,我们这叫同甘共苦。”
“可我不想!”
“哎呀,乐观一点吗,看看我,一千遍我说什么了吗?你不过区区一百遍,何必愁眉苦脸的。”
“还有力气贫嘴,看来是抄的还不够。我看你啊……唔?唔!”
一看温酒被禁言,魏无羡当下拍着桌子想笑,可自己的嘴巴却也张不开了。
两个人一起气鼓鼓的瞪着蓝湛。尤其是魏无羡,凑到蓝湛跟前,指着自己的嘴巴,让他给自己解开。
蓝湛道:“你们若闲得慌,那便多抄两遍。”
魏无羡连忙伸手制止,表示拒绝。
蓝湛继而盯着温酒,面无表情,冷冰冰。
温酒秒怂,在魏无羡一旁的座位上坐好,规规矩矩的开始抄自己的雅正集。
虽然被罚抄一百遍,但是温酒至少不用和魏无羡一样被关禁闭,不抄完就不准离开藏书阁。即便魏无羡苦苦哀求,让她留下来做个伴,温酒依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而一贯看不上他们胡闹的蓝二公子今天居然没有说他们礼仪不端正,还走得比谁都快,一看就是有事情。
温酒没什么耐心的把魏无羡从自己身上扒了下去,从怀里掏出两只小纸鹤,让他们帮忙找了蓝湛的下落。果不其然,就是去了后山。一路小跑,终于在拐弯口看见了蓝二公子的飘飘白衣。
“哎,忘机兄,你这是要去后山吗?我和你同去如何?”
“不必。”
“别这么快拒绝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再说了,上回怨气也是我发现的,这回说不定我还能发现点什么呢。”
蓝湛顿足,冷冰冰的转过来。温酒立刻蔫掉,像只小鹌鹑一样,双手捂住嘴,口齿不清的说道;“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我知道了,我闭嘴。”
在蓝忘机有反应之前,透了个气儿,说的清楚了些:“你别禁我言。”
蓝湛扫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啊。”温酒颠颠儿的跟在蓝湛身旁吗,问道:“蓝二公子,这后山的怨气你们查出来为什么了吗?”
“尚未。”
“那,山下的摄灵一事呢?”
“尚未。”
“怎么都是尚未啊……蓝二,你说要不要我再下一次水,看看会不会再发现一次。”
这回,蓝湛有了些表情,不再那么不近人情,语气也不再像是白开水一样:“胡闹!”
“哎,你这人,我这是好心牺牲自己帮你,你不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还凶我。”温酒从小到大虽然一直鸡飞狗跳,闯祸不断,好似也没有什么女孩子的自觉,但是女孩子的特权倒是样样不落,其中就有撒娇。
有时甚至是不经意的,就例如刚才,语调末尾天然有些甜腻腻的。魏无羡也经常取笑她,个子不够也就算了,动不动就哼哼,像个姑娘似的。每每如此,温酒就不说话,瞪着他。魏无羡一边心里取笑她像个孩子似的故作老成半点没有威慑力,一边又相当大气的哄着她。
可如今,面对的不是惯于插科打诨自己本身也时常和师姐撒娇的魏无羡,而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为所动的蓝忘机。
自幼被教导雅正的蓝湛,脸部肌肉一颤,像是隐忍:“不知羞耻!”
“我?”温酒不可置信的瞪着蓝湛:“蓝湛,我怎么不知羞耻了?我怎么了?你说我胡闹就算了,我怎么就不知羞耻了?”
“冥顽不灵!”
温酒目瞪口呆。深觉自己和蓝湛实在是无法沟通。
次日藏书阁,温酒把这事儿告诉了魏无羡,魏无羡笑得前俯后仰。蓝湛侧头用眼神警告,魏无羡连忙端正坐姿,努力憋笑。等着蓝湛回过头去,便没骨头似的倒在书桌上。
“小无忧啊,小无忧,你还真的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哥哥我有没有说过你有时说话像个姑娘似的,软绵绵的。”
“那又怎么样啊!”我本来就是个姑娘家,说话粗犷那才不正常呢。
“不怎么样,不怎么样。你年龄小,还喜欢撒娇正常,可你不能随便对人撒娇啊。你对着我,对着聂兄,哪怕是江澄都没问题,我们都会把你当个小弟弟让着你。可你对着蓝二公子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蓝二公子自由注重礼仪典范,男子汉大丈夫;像是撒娇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当然是极其不知羞的事情了。”
温酒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端坐的蓝湛,又看了看身侧坐姿妖娆的魏无羡,颇为嫌弃:你们男人事情真多。
魏无羡很是不瞒温酒的这个眼神,想要出言教育,却发现自己的双唇又被牢牢地沾上了。
蓝湛面不改色:“聒噪。”
在魏无羡的强烈要求下,温酒放慢了抄书的速度,拖到了和魏无羡同一日抄书结束。
对此,魏无羡为了感谢她,送了她一本好东西,让她打发时间。温酒才翻开第一页,看着上面的活色生香,脸色涨红,耳尖都能滴出血来。
“不是吧,你真是第一次看啊?来来来,哥哥帮你启蒙。”
“谁要你启蒙!你……你流氓!!!!!”温酒顺手把书丢了出去,全然忘记了这是魏无羡偷偷摸摸塞给她的,而丢出去后,好巧不巧,被蓝湛抓在手中。
蓝湛也瞄到了一眼,脸色大变,像是碰到了什么污秽之物,甩手丢开。
“不是吧,蓝湛。无忧年纪小就算了,你不会也没看过吧?”看着蓝湛的脸色,魏无羡反应过来:“蓝湛,你真没看过啊!那刚好,你可以和无忧一块儿学习学习。”
“不知羞耻!”温酒和蓝湛异口同声。
“不是吧,这种事情也要羞羞?你们以后都不找道侣了啊?”
魏无羡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温酒思及刚才她说的一起学习学习,登时恼羞成怒,提起夕颜剑:“魏无羡,我打死你!”
温酒显然是气急了,身为修仙者,什么仙法符咒全都忘记了,只抓着剑就往魏无羡身上招呼。
魏无羡没想到温酒会这么生气,一时不查,被温酒用夕颜剑砸的结结实实,虽然是剑鞘,但是打在身上着实很痛。一时间,上蹿下跳,左闪右躲,也没什么机会去抓自己的佩剑。只好求助蓝湛:“忘机兄,救我,救我!”
温酒正在气头上,握着夕颜四处乱打。瞧见魏无羡躲到了蓝湛身后,也是照打不误。
右手手腕被夹在她和魏无羡中间的蓝湛攥住,温酒瞪了一眼蓝湛,伸出左手去抓魏无羡。
魏无羡一躲,踩到了坐垫,脚底一划,向后仰去。他的双手还抓着蓝湛的衣袖,蓝湛的手抓着温酒的手腕,于是接二连三,三个人都摔了下去。
魏无羡垫底,摔得结实;蓝湛第二,摔得不疼,但是被魏无羡的腿硌得疼;温酒最幸运有蓝湛当肉垫。
蓝曦臣恰好路过,听得藏书阁内有动静,便推门进来瞧瞧,却不想能看见如此画面,而自己那一向清冷的弟弟此时也在其冲,一时也颇为诧异。
可片刻过后,却是笑了起来。温文尔雅之中,透着点狡黠。
“起来!”蓝湛咬牙切齿道。
“你当我稀罕啊!硬邦邦的,硌死我了!”温酒一边吐槽,一边爬起来。
三个人一字排开站好。
蓝湛道:“兄长,忘机知错,自会前去戒律堂领罚。”
蓝曦臣笑道:“无妨,年轻人在一起打闹实属正常。无需惊动戒律堂。”
蓝湛一板一眼:“不可。”
气得温酒和魏无羡牙痒痒,但是自己却又被蓝湛禁言,实在是言语不了,跑到蓝曦臣跟前指手画脚起来。
然,蓝曦臣看不懂,也不想阻止自家弟弟难得的淘气,点头道“也罢,那便从轻发落。雅正集一百遍吧。”
“是。”
温酒两眼一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蓝湛,然后狠狠踹了一脚魏无羡。疼的魏无羡直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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