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紧不慢往前走了两年,费灿依旧是鉴查院的一条咸鱼。用朱格朱大人的话来说,那还是一条宫里贵人养的猫都不会嗅一嗅的咸鱼。费灿对此丝毫没放在心上,因为她沉浸在自己长高了些许的喜悦里,看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甚至是言冰云都没有例外。
这日天儿不错,费灿又被一道口谕召进了宫。因为来得突然,所以她穿的自然也没有那般隆重。但是庆帝瞅了眼,颇为满意:“今天这样子就挺好。”
然后,又补了一句:“瞧着,是高了些。”
费灿脚一软,差点重新给跪下去。心里盘算着,怎么能够快点切入主题,让庆帝爷瞧她不满意了,给她送去庆庙。
但是,今天狗皇帝似乎没这心思,而是拉着她,说要和她一块儿下棋。
和庆帝下棋,还有个故事。
费灿本来是不会下棋的。还是不知道第几次被召见的时候,庆帝不知道是抽什么风,就想和她下棋,结果发现对方除了知道棋子的颜色之外,其他一概不知的时候,龙心不悦,就打发她去了庆庙。
也是那天,陈萍萍就把她交给了言冰云,让对方好好教她君子六艺,琴棋书画,免得以后出门丢人。那一段惨痛的经历,真的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可等她学会了之后,狗皇帝再也没和她下过棋。
倒是陈萍萍和言冰云没事儿的时候,总喜欢虐虐她。
如今,还是学成之后第一回。
庆帝对她刮目相看:“嗯,有长进。”
废话!言冰云可是下了狠功夫的。
下棋下到一半,外头传长公主李云睿来了。庆帝连头都没抬,随手挥了一下。
有的时候,费灿真的很佩服侯公公,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这是让人进来还是让人滚蛋的意思。不由得感叹,最了解皇帝的,果然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
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啊不是,是求存方式啊!
这一感叹,费灿就被庆帝杀了个片甲不留。
“果然还是太嫩了,差点火候。”
费灿开启彩虹屁模式,并且琢磨着,长公主都来了,她差不多应该可以去跪庆庙了。但是显然今天庆帝没这意思。
长公主进来后问了安,费灿也敢忙朝她问安。
不是她说,长公主李云睿,真不愧是第一美人,这姿容绝色,无论看几次她都觉得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然而,狗皇帝没理李云睿,而是冲她说:“来,再来一局。”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费灿苦着脸冲长公主李云睿陪笑,然后在对方相当善解人意体恤下人的眼神之中,回去继续给庆帝送人头……啊不,是送棋子。
庆帝吃了几目之后,开了口:“有什么事儿,说吧。”
长公主展露笑颜:“也没什么事儿。只是云睿受命掌管内库事宜,但是能力有限。而费姑娘在商贾之事上颇有独到之处,所以便一直想与她请教一二。今日听闻她进宫了,便想过来和陛下讨人了。”
这话,让费灿浑身一颤。早些年费灿就感觉到了长公主不喜欢她,无论伪装的多好,她都能感觉得到,那是一种气场不合的不喜欢她。
费灿想着,自己也不是人民币,有几个不喜欢她的很正常。
但如果这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份不俗,尚未婚配却有个私生女,还是和当朝宰相的!她自己又是执掌内库大权,掺和皇子夺嫡这些事情的大佬。那就不一样了。把这些身份加到一起的人如今说要和自己聊聊天,那怕不是场鸿门宴。
费灿这种段位的小角色被惊得甚至落错了一子。这子,她当然不认了,但是庆帝不允许。
“既然落子,哪有悔棋的道理。”
于是,费灿又输了。
大概是知道了费灿也就这点被自己吊打的水平,庆帝爷觉得没意思了,大手一挥,不下了。转而瞅着李云睿:“你想讨她?”
“正是。”
“那你呢?”
被点名的费灿当然拒绝了,李云睿的这种鬼话,她又不是真的傻。
“是殿下抬举了,我就是开着玩的。实在担不起请教二字。”
“是你谦虚了。如今谁不知道这京都城内最流行的款式都是出自费姑娘你之手。”长公主笑的和蔼可亲,费灿瞧着头皮发麻。
庆帝倒是很认可李云睿:“说起来,你这铺子开得确实不错。比你在鉴查院的工作像样多了。哎,既然李云睿也赏识你,不如你就去内库吧。”
这是真的要让她送人头?
费灿还没说话,长公主倒是一副相当喜出望外的样子:“陛下当真?”
“你若真喜欢,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这孩子日后还是内库的一把手。”
“费姑娘天资聪颖,这是自然的。就怕……陈院长不同意。”
“陈萍萍没那么小气。”
瞧着两个人唇枪舌战,费灿只觉得自己躺在虎头扎上面。
庆帝一句“费灿你自己怎么想?”无异于“开扎——”。
她深吸一口气,麻利儿的跪了下来。首先表达了自己对大庆的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决心,庆帝让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然后不着痕迹的一个反转,表达了自己对鉴查院多年来的培育之恩的感激涕零和孺慕之情,最后就是自我检讨这些年没有什么作为实在是因为自己的愚钝粗鄙,一直心存愧疚,深觉自己愧对了皇恩,愧对了栽培,也愧对长公主的赏云云。
潜台词就是,我保证会很乖的,您老就可怜可怜我,让我在鉴查院自生自灭吧。无论您觉得我哪里有问题,院长大人都会帮您盯着我的。您可千万别让我去内库,我真的没这个本事。
通篇不见辞藻堆砌,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一番言辞行云流水,丝毫没有磕磕绊绊现场拼凑的模样,就像是时时刻刻都在鞭策自己的一般。
费灿自己都被自己的坚定不移给感动了。
就算是条咸鱼,那她也是在京都晒着的咸鱼。再说了,这些话,言冰云当年天天对她耳提面命,她怎么着都背出来了。
庆帝沉吟半晌,不咸不淡的做了点评:“言冰云倒是把你教的很好。”
费灿浑身一僵,半天不知道怎么替自己开脱。心中大骇,这狗皇帝居然对这个都知道!
“她什么态度,你看见了?”
这话问的是长公主。
李云睿丝毫不见恼怒,也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拒绝了是件丢人的事情,依旧那么雍容得体:“那是云睿没这个福气了。”
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虽然胆战心惊,但是有惊无险。常年在京都,费灿已然没了这么多要求,只要“有惊无险”、“有恃无恐”,那就是皆大欢喜。
还不用去庆庙,那就是喜上加喜。
心情不错的费灿出了宫,还哼起了小曲儿。
走过两个街区,顺手就给自己买了两个包子。一旁经过的马车忽然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发起狂来,真真是一匹脱了僵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吓得费灿差点连包子都丢了。
幸好言冰云宛如神兵天降,像是套马的汉子一般,成功的控制了场面。
鲜衣怒马少年郎,再是贴切不过。
而且衣服还是她家的衣服,费灿狠狠地算了一笔——这套衣服批量生产,肯定是能赚的!
驾车的小厮跌跌撞撞跑回来,感恩戴德;马车内的小姐也一副惊魂未定,在丫鬟的搀扶下,宛如弱柳扶风般的冲言冰云道了谢。
言冰云这厮也是人模狗样,往后退了一步,才回了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小姐人面桃花,秋波款款,走远了也不忘撩开帘子,含羞带臊的看一眼。
费灿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跑调哼着:“风呀风呀不要去得那样匆匆~~请你为我去问一问她的芳名~~”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常年习武的言冰云的耳力听的清楚。
他咬牙切齿:“费灿!”
费灿一个激灵,脚底抹油,叼着包子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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