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带着雾气灌进来,那人身高玉立像天神临世一般。她痛到视线模糊,感觉他一下子将她扶起,好看的眉头紧皱,“你吃了王府的喜饼?”
腹中像有千万根冰锥子在戳一样,又冷又痛。她说不出话,只能摇头。在他抱住自己的时候,那冷痛到极致的腹部突然升出一丝怪异,她居然想…
他的手贴在她的背心,然后一股暖意从那里升起。暖意越来越多,渐渐驱散那冰寒的痛。痛意减少时,那种古怪的渴望越发的浓厚。
此时,她终于能说话了,“我没有吃喜饼…也没有乱吃东西…我好痛,又冷又痛,可是我又很想要…”
她想要男人,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
“你想要什么?”他问。
她咬着唇,拼命想驱赶身体里的那种异样,同时又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贴。
他身体微僵,声音冷得像冰,“竟然是女儿笑。”
听到这句话,她真的很想吐糟。什么莲花觞女儿笑,一听就是同类货色,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是女儿笑?”
“女儿笑是空镜门的秘药。”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冰冷,将她从自己身上扯开。
将此毒种在新生女婴的体内,毒便会随着女婴的长大慢慢变化,像一颗种子般发芽结花苞。直到女婴长到十八岁,花朵盛开时是毒性最大的时候。
被种女儿笑之毒的女子称为红女。红女难得,体质非同常人。便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女婴,十人之中有九个夭折在幼年期。活到成年红女是空镜门最厉害的武器,杀人无形。中毒身亡的男子死后呈马上风之症,必定身败名裂。
她抱住自己的身体,“这毒会要命吗?”
他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此毒一般一月发作一回,若定时服解药,是不会要命的。”
她恍惚想起自己为何穿过来,正是因为原主吐血晕死过去。难道原主是没有定时服解药,所以毒发身亡。如果她真是暗门里的人…
“如果我说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中毒,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给我下的毒,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在王府的事,更不记得自己要做的事,你信不信?”
她望着他,杏眼满是苦涩。前世就过得辛苦,每天都忙得像个陀螺。没有空去悲伤,没有空去怨天尤人。过劳死后又摊上这么一个身份,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穿越?
他原本是不信鬼神之人,可是重活一世有些事情让人不得不信。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她讲的鬼怪故事他两世都没有听过。她说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更不记得自己要做的事。如果她不是和自己一样的重生之人,那么她到底是谁?又来自哪里?
他的沉默让她苦笑出声,“…呵,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总之关于过去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莲花觞女儿笑,我可算是长了见识。我敢打赌能取这样名字的制毒人,肯定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事实上为难女人的都是女人。”
只有女人才会想到艳丽的死法,也只有死人才会想到黑莲白莲还有女儿笑。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他问。
“是。”她回答着。
冗长的沉默中,她强忍着身体的痛和渴望。就在她以为自己承受不住要晕倒时,他重新蹲下,一只手掌贴在她的后背。后背重新热起来,冷痛慢慢驱散。
她无力一笑,“谢谢。”
他垂着眸,“女儿笑和莲花觞不一样,它是可以不药而愈的。”
她急切问道:“如何解?”
仲庭道:“此药虽是毒,却是媚毒,中此毒者只需阴阳交合便能解毒。”
她震惊不已,既然这毒容易解,为什么原主不解毒,反而由着自己毒发身亡?一个只要找人圈圈叉叉就能解的毒拿什么牵制手下的人。
那什么空镜门,听起来就是个媚流的门派。想解毒就一定要找个男人,听起来倒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他又道:“这毒对女子虽无害,却是杀人的利器。若有男子与中此毒的女子交合,事后必会身亡。”
颜欢欢:???
原本她是一把杀人的刀。
原主本是要嫁进镇国公府的,难道说她的任务是杀死镇国公世子?她占着王府郡主的名,要杀一个世子何必如此明目张胆。等她嫁进去后,不是有更多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任务吗?
不,不对。
如果她是细作,她所要做的不应该只是杀死一个国公府世子。幕后之人觊觎的是嬴国江山,自然是想挑起嬴国内乱,以坐收渔翁之利。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说有没有不怕死的男人?”
看到他黑沉的脸,她突然觉得心下一松。亏得她一直都在装乖巧,如今这样的秘密都被他识破,糟得不能再糟,也没有再装的必要。“看把你吓的,我就是说说而已。”
他不语,早在晕迷之时听到的那些鬼怪故事,他就知道她并不是如表面那般乖巧的女子。“哪有不怕死的人,别想了。”
她‘哦’了一声,暗想着原主在王府活到这么大,那么可以断定身边一定有空镜门的人。果不其然,在毒发过后的第二天,原主的乳娘来看她。
那乳娘姓韩,颧骨高耸一看就是刻薄之相。偏还装作慈爱疼惜的样子拉着她的手抹眼泪,说她瘦了受苦了。
“姑娘,都是老奴不好。自打你的身份揭穿后,王妃便把老奴撵出去。老奴原是要来找姑娘的,谁知家乡有人捎信来,说是老奴的孙子病重。老奴便想着,先把家里的事情料事好再来寻姑娘…姑娘你受苦了…”
韩婆子看到仲庭,行了一个礼:“仲家公子,我家姑娘自小娇养,还请你多多包容她。老奴的孙子落了病根,怕是无法再侍候姑娘…”
说完又是一阵抹泪。
颜欢欢和仲庭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韩婆子跟颜欢欢进屋,一进房间脸色一变,凌厉地看着颜欢欢,“姑娘倒是能扛,想必这一次又被你扛过去了。老奴倒是想看看,姑娘能扛到几时?”
颜欢欢不说话。
韩婆子口气一软,“姑娘,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心里拿你当亲生的女儿看待。你听我的劝,莫要再犟。除了自己受罪,你能有什么好处?姜世子转眼就另娶他人,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我听说姜世子曾来看过你,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只要放下身段说几句软话,进国公府不是难事。”
颜欢欢心中震惊无以言表,“我…”
韩婆子见她犹豫,脸色一沉,“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我叫你一声姑娘那是看得起你。你推三阻四,难道真以为自己是王府的郡主娘娘不成?你以为扛过毒发就可以高枕无忧吗?我可告诉你,事不过三。三次毒发没有解药,谁也救不了你。”
她心头巨震,原来能扛过毒发也无济于事。难道真要去找一个男人解毒,成为杀人凶手吗?她做不到。
韩婆子以为她被吓住,语气又软和起来,“姑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姜世子负你在先,你有什么好犹豫的。你要记住负心的男人,都该死!”
死有千万种,这样的死法还不如一刀结果别人。她再是把自己的良心掏出来踩在地上,她也做不到用这样的方式去杀死一个人。
“我…做不到。”
韩婆子冷冷一笑,“你要是做不到,就准备让人替你收尸。你好好考虑,我一个月后再来。”
临走之际,韩婆子见她不送,脸色更难看,“姑娘,我知道你做了十八年的郡主,心里瞧不上老婆子。说句难听的话,咱们是一样的人。像我们这样的人,注定当不成贞节烈女。天下男人都是负心汉,等你以后有过的男人多了,你就能明白为了一个男人而死是多么的愚蠢。”
出了房间的韩婆子又恢复成慈爱愁苦的模样,再三嘱托仲庭。颜欢欢面无表情地听着,真想为对方喝彩。
韩婆子一离开,她立马对仲庭道:“她还说这毒不过三,我就算是能扛,到第三次毒发时我还是会死,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她顿时有些沮丧。
不找男人就得死,找了男人就是害别人。且不说她迈不迈出第一步,找一个陌生的男人圈圈叉叉。就算她真豁得出去,也无法接受自己是一只母螳螂。
望着吴家院子乌焦的残垣断壁,忆起吴婶说的那句话,眼前的一切变得极不真实起来。就似某日午睡时做过的一场梦,梦里光怪陆离,醒来后一场虚无。
她茫然起来,突然想抓住眼前的一切。手还没有碰到仲庭的衣服,他身形一闪,离她三步开外。
“仲庭,你躲我干嘛?我再怎么想解毒也不会杀熟,你用得着这样吗?”
仲庭不喜和女子接触,却架不住总有女人投怀送抱,尤其是在他居于高位之后。他方才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听到她直呼自己的名字,眉头轻蹙,“连哥哥都不叫,你以前都是装的?”
她摇头,“我不乖巧,也没有装乖巧。不过是之前大家不熟,我自然要收敛自己。如今我们已经是朋友,朋友之间当然要坦诚以待。”
“朋友…”他轻喃着,这两个字曾经是他看得最重的。因为同窗之谊,因为朋友之交,他一片赤诚愿意助周北为帝。然而这两个字的背后,藏着无尽的算计和野心。“我不需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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