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庭信手抚上腰带,手中空空。冷眼扫过常服腰带,原本常挂的鲤鱼含珠佩被新的取代,把玩在手中一股陌生的手感。
鲤鱼含珠并不是多难得的玉佩,不过普通的贡品。只是玉脂温和,手感上佳,佩戴多年早就习惯,一时没了,总有股习性被破坏的感觉。
算了吧,不过被讨了点好处,他不至于那般没度量。
有肚量的水庭当下表示说,“胡阅江酒后无德,冲撞了孤。念在是今年头榜,罚奉半年,闭门思过30日。如有再犯,决不轻饶。”
“殿下英明。”
“殿下英明。”宝玉从善如流跟着呼应。
胡阅江犯了错,不好继续待下去,自己领了罚回去闭门了。他一走,吴飞也夹着尾巴做人,他算是看出来太子殿下是护着贾宝玉的。虽然不知原由,但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好事。
贾宝玉跟人喝了两杯,脸上红通通的,在一群官僚中稚幼气色突显,十分的可爱。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可免不得吴飞等人见缝插针的奉承吹捧,免得自己也‘酒后无德’,干脆除了吃就是喝,完全没有官场人家的做派。
“他到是真心来做客了。”水庭在上头细瞅着,没甚么多意思的说。
各人又做了不少好诗,太子高兴,给大家赏了好些宫内特制的点心果酒。见宝玉吃的五饱六撑的,干脆挥挥手大家都散了吧。
有心人把今晚的诗词整理出册,经过太子府里长吏的首肯,叫书局印刷了两百册手赠亲朋好友。都说江南才子多佳句,京城冠帝国名都,天下才子荟萃,这一晚上的两百册诗词到是不够送的。
最后,要的人太多,干脆再版印刷三千册,仍不能满足。
水庭歪身软塌上,指着贾宝玉的诗跟安如海说:“就这个小毛毛,你瞧着他心多狂,‘海龙王处也横行。’海龙王是什么人,是大洋之主,意喻什么就不用说了。若不是孤有心偏袒,就算把他压到大牢里都算轻的。”
安如海就在现场当然知道那时的情形,他没水庭敏感,不过就是小孩写的一首螃蟹诗罢了,哪有那么多大道理在,不过既然主子已经表态,他也就接着话茬说:“讽刺胡阅江呢,殿下您不也是这个意思么。”
“只有如此轻轻揭过去,真是难为孤了。”水庭像是饱含思虑的老父亲,操心的比贾政都多,说不定贾政还得在家跟别人夸自己儿子的诗做的多好了,他身为储君还得考虑别人误会宝玉写反诗,以后还指望抄荣国府的家呢,想想都心酸。
安如海笑笑心想着:那您不是偏袒的很成功么,眼下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对贾宝玉护短,连状元郎都被罚了,都眼巴巴出本爱恨情仇的话本子消遣呢。
“圣上英明,殿下也英明,哪里会让一首诗牵扯那么多,那不是文字狱了么。”
“还少吗?”水庭冷冷地说:“再怎么面上开明,也容不得太岁头上动土。越是表现的开放,越是有底线。历来都是如此,君主就是君主,不管以法治、以德治还是以仁制,让你写什么你就得写什么,不能碰的绝对不行。潜移默化的将人的思想桎梏在掌心,要求的东西就是主流需求,号召、赏赐、回报的多了,追求主流的也就多了。杂七杂八东西慢慢生活不下去,自然会在弥勒佛的掌中消失。”
“嘘,您说这个做什么!”安如海赶紧走向四周张望,生怕被旁的耳朵听到。
“孤贵为储君,也不过规规矩矩办事,更没有杂的心思。”
“您啊千万别再说这个了,这些放在心里就好了。没了圣上四海难平,边疆动乱,写再好的诗能喂饱肚子吗?殿下千万别再看些话本志异了,好好地都被移了性情。”
“宫里给什么,孤就看什么便是。这府上没有外人,你且将心放在肚子里。”水庭丢下诗册,正要往院子里走去,忽而听到信报。
水庭面无表情地看完,递给安如海。
书信上写的简单,就两句话:舒贵妃有恙,请忠顺王府上戏子唱戏。圣上准了。
“可是那位跟义忠亲王老千岁沾亲带故的舒贵妃?怎么请到忠顺王爷府上去了。”安如海不解。
“他们两府向来不合,看来是父皇后院的妃子想要给血亲没二两重的老亲王出气。上次那个戏子跑了,没受一点苦处,她不知从来里得知那是忠顺王爷的心尖子,妄想老虎脸上拔胡子。”
“那、圣上准了,忠顺王爷难不成会抗旨?”
“忠顺忠顺,忠诚、顺从,自然不会违旨抗命。”水庭特别不喜这些亲王间陈年旧账,父皇年岁已高,就怕被他们搅的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
水庭暂时不动,就看他们自己打去。太子府几日没动静,荣国府却迎了客来,不是别人,正是被舒贵妃盯上的蒋玉菡。
蒋玉菡碍于身份没直接请宝玉,而是让薛蟠出面,把宝玉拉到梨香苑外院里面见的。
薛姨妈见薛蟠宴请的是忠顺王府的人,自当儿子多出息叫上宝玉作陪,特意让小厨房多备些酒菜,容他们商议大事。
说是被误解,不过还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蒋玉菡见到宝玉,率先单膝跪地,双手拱起说:“还请宝兄弟救我。”
贾宝玉什么都不知,等他说完,苦笑着说:“我不过就是个芝麻小官,哪里能管到宫里去。”
“实不相瞒,宝兄弟,这次说不准得请你的好姐姐出马,就说她身上也难受,让皇上也赏出戏给她。然后蒋兄弟在你姐姐眼皮下面看着,也不会轻易出事。”薛蟠说话不经大脑,想当然的就开口。
“哪有那么糊涂的。咱们不敢议论宫内事物,可里面一草一木皆是圣意,我没这般本事啊。”宝玉知道自家姐姐在宫里并非多有圣眷,轻易让她插手反倒不是好事,倒是把荣国府掺和进去,更令圣人不喜。
蒋玉菡见薛蟠说不到点子上,自己只有厚着脸皮说,“宝兄弟莫道我腆着脸皮,可眼下王爷说了,这事情他难办,圣上看着呢。要不是怪我上次闹的事情,也不会被人家抓住。”
宝玉知道他那个汗巾子是想给自己的,无动于衷确实冷情,只是苦于没有办法。可堂堂的王爷都没法子,他还能怎么办?
“宝兄弟莫要客气,前几日我就在酒席上听冯紫英说了,你写的诗受了太子殿下的夸赞,还得了不少清流名仕的赞美,集印成册,一书难求。你说,你在太子殿下面前那么得眼缘,能请太子殿下出面,说个情儿不?我也就这么个好兄弟了,离了蒋玉菡,吃酒都没了味道。你就帮帮我吧!”
宝玉一听更是为难,想了又想开口说道:“你又见过儿子管后妈的事吗?”
水庭母亲走的早,后宫虽然都算妾室,也算是清一水儿的后妈,想想就替他心酸。
再想想,自家姐姐还在里面给他当后妈呢,自己却‘卖’给了他,这辈分儿到底要怎么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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