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沉默许久,就在江姣以为他不会给出答案之时,他才缓缓开口,“是村民。”
“村民?”江姣还以为是戏班的人,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回答。她继续问道:“哪个村民?”
“整个十蛊镇的村民。”小和尚的声音飘忽不定,听起来悲伤极了。
江姣闻言,震惊道:“整个十蛊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月末听到他们的对话,也缓缓走到江姣身旁。他左手伸进口袋,抚摸着自己记事用的小笔记本。
“因为……我们泄露了他们的秘密。”
“什么秘密?”江姣问。几乎是同一时间,赵月末的声音也响起,他问道:“我们?”
小和尚点点头,他的目光飘远,抬头望着身后高大的佛像,开口道:“我不知道被困在这里已经有多久,不过那应该是很多年之前了。”
“山上原本有我和玄清两个和尚。我们从小被师父捡来,师父生病走得早,只剩我和玄清相依为命。山下的人也都很好,这一带里只有我们这一座寺庙,村民们无论有什么事都会来这里拜一拜。”
“后来,寺庙旁边搭起了一个戏台。我听村民说,是村长请了人来这里唱戏。”
“戏班子每年都会来,每次他们来的时候就是山上就热闹的时候。原本一切都很好的……”
“可是啊,有一年,来唱戏的戏班子出事了。我听来上香的村民说有个道具出了问题,铡死了人。”
“这过失实在太过重大,当时那个人就在台上,就死在村民的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戏班的班主见事情瞒不住,就拿出了很多的钱,给镇上的每个人都分了一些,求他们不要说出去。”
“村民们答应了。他们拿了钱,直接合力将那个死掉的演员扔到了山下。所有人都很高兴,班主高兴不用承担责任,村民高兴的拿了钱。”
“可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不知道警察从哪里听到了些什么,他们来村子里一个一个查问。村民们没有说,他们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警察问到了庙里。我说了。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那些警察。”
“然后,愤怒的村民砸了庙,将我和玄清关在殿中,活活饿死。”
江姣和赵月末听完,久久无言。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它可以在他人最困难散发温暖,却也可以在别人威胁到自己时毫不犹豫的将那个人推入地狱。
“那……玄清呢?”赵月末轻声问道。
“或许在另一间殿里吧。也或许……已经消散了。”小和尚的身影越来越淡,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你怎么样?”江姣看到他逐渐透明的身体,有点着急。
小和尚却对江姣和赵月末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他摇摇头道:“没事的,我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将这个真相告诉别人。如今心愿已经完成,不过是消失罢了。”
小和尚说罢,身影已经消散,原地空空如也,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江姣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他倚在佛像上的尸体。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是尸体了,整副身躯只剩下空荡荡的骨架和烂掉的灰色僧袍。
“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江姣声音很低,仿佛是自言自语。
赵月末没有说话,他走到江姣身侧,抬手轻拍了几下她消瘦的肩膀。
“走吧。”他说。
第二个殿里静悄悄的,与之前的殿一样,佛像都被砸坏了。两人简单的翻找了一下,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很快,他们推开了第三个殿门。
一道身影在殿内快速闪过,带起房梁上垂落的丝带。
“玄清?”江姣问。
“你们是谁?”那黑影一顿,在空中漂浮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
“我们是来调查戏班那件事的人。”
“哦,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玄清的声音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情绪。
江姣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请问,你知道戏班那个死掉的人是被谁杀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是山下村子里的人?”玄清的身体越飘越高,最后直接坐在了房梁之上。
“不是。我……”江姣摇头,正说着,却被玄清突然的笑声打断。
“呵呵……”他的声音突然离的很近,仿佛就在江姣耳边响起,“是不是没关系,既然进来了,就不要走了。”
一阵阴风刮过,激起江姣一身的鸡皮疙瘩。
“跑!”赵月末对江姣喊了一句,率先转身。还未迈出步子,就直接被定格在原地动弹不得。
江姣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听自己的使唤,僵硬的站在原地,全身只有脑袋可以转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姣质问道。
玄清自房梁轻轻落下,绕着江姣与赵月末转了两圈,细细端详了两人的相貌,面露喜色道:“你们不要担心,我只是太寂寞了,我被困在这里,每天只能无聊的看月升日落,不过是想找几个玩伴罢了。”
玄清的样子和刚才的小和尚虚弱的模样截然不同,他身形凝实,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人。
他身上穿着和刚才的小和尚一样的灰色僧袍,却比小和尚的要脏许多。他面黄肌瘦,脸上一点血色也无,而腹部却像一个孕妇一样,鼓起来很大一块,看起来怪异得很。
刚才光线昏暗,玄清又离得远,江姣此时才真正看清楚他的面容。她微微一惊,看着面前熟悉的脸,之前游戏与现实交织的感觉再度出现,她开口道:“小师傅?是你?”
“你认得我?”玄清看她的眼神十分陌生。
江姣当然认得!小时候她在姥姥家时,每次都要上山去找寺庙的小师傅玩耍,两人年纪差不多,算是一起长大。
江姣前几天回姥姥家还见过他,那时他笑的一脸慈悲,对江姣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而那张脸,和面前的玄清一模一样!
江姣从未问过小师傅叫什么,他也从未说过。原来……他叫玄清吗。
“我是江姣呀,离山脚最近的那家的外孙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认得我了吗?”江姣试探的问道。
这个游戏里的一切都和现实十分相似,她开始猜疑这个游戏里是不是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玄清将指尖流连到江姣的脸上,手上的触感温温热热,是活人的温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他嗤笑一声,“你说什么呢?跟我一起长大的是玄宁。我可从未见过你。”
江姣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个世界没有另一个她。如果真的有人和她一模一样,那她又应该要怎么办?
她此时混乱得很,她实在不明白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明明什么都一样,却又处处都不同。
“你怎么了?”赵月末在江姣身旁,轻轻的问道。
江姣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该如何说起。
赵月末也觉得现在不是说事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对着玄清问道:“你是想让我们做玩伴吗,怎么样的玩法?”
玄清闻言,高兴的拍了拍手,他兴奋道:“先不要着急,要不,你们先猜一猜我是怎么死的?”
还不等两人回答,他又继续道:“你们知道饿到极致是什么感觉吗?我活了十九年,一出生就来到了庙里,从未沾过荤腥。”
“可是啊,我被那些村民关在这里,我出不去,我实在是太饿了……”
他说着说着,中途发出一阵癫狂的笑,笑声尖锐刺耳得很,等笑的累了,他又说道:“我太饿了啊,没有办法,我只能吃那些老鼠,虫子……我吃一切能吃的东西,可是我没有火啊,所以我只能生吃。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后来,连那些老鼠虫子也不见了,我只能吃香灰,我吃了很多,我感觉不到饱,等我停下来的时候,等我停下来的时候……”
“你就死了。”赵月末接话。
玄清收声,他惊喜道:“这你都猜出来啦!”
他漂浮在江姣和赵月末之间,贪婪的感受着他们身上所散发的温度,嗅到两人身上属于生者的味道,他道:“所以,我们来玩割肉互食的游戏怎么样?你们割下自己的肉喂给对方吃,是不是很好玩?”
江姣简直要被他说的恶心吐了,她现在知道面前这个鬼怪绝对不会是现实里那个菩萨心肠的小师傅,他们完全不一样!
“你他妈说的什么狗屁东西!”她如果能够行动自如,恐怕此时已经把面前这个变态和尚给揍扁了。
“好。我们答应你。”赵月末在江姣说完后,紧接着开口道。
江姣闻言,疑惑的转头,却看到他对自己快速眨了一下眼睛。
知道了他有自己的计划,江姣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滔天怒火,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玄清挑了挑眉,迅速飘到赵月末面前,他离赵月末极近,在他的脸上吹了一口冷气道:“真的吗?”
冷气拍在脸上,赵月末条件反射的闭眼,再睁开时,他对玄清微微一笑,回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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