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伊藤宅的时候,的确,所有人都在等我,参加这次宴席的显然都是在镇上说得上话的村民,因为只是小型的饯别宴,所以也只有二十人出头,侍从倒不少,但因为是在院里办的席,所以看上去还是很空。
而且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了,不少人都打起了哈欠。
“话说大人不再多呆几天吗?明天可是花神节啊,我们这会请花神,很热闹的!”一个看上去就颇为憨厚耿直的村民拿着酒杯热情地对我说道。
我不喝酒,他们也看出来我只是个小孩子,没有劝我酒的意思,只是让我多吃。
既然已经是最后一天,我便没再遮掩,直接摘下了脸上的鬼面,任由一些妇人对我看上去还有些显小的脸投以怜悯的温柔目光。
我面前的这个村民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我从椅子上起身,扶了他一把,让他能坐到我的位置上。
“是的,因为杀完鬼我就应该离开了。”我朝那位村民轻轻地勾起了嘴角,我还是会笑的,只是很多情况下觉得这没有意义,所以不笑而已,“所以如果这里只有一只鬼的话,那我今晚就该走了。”
“……什么?”看起来喝了个大醉,有些昏昏沉沉的村民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话里的意思,他大着舌头,迟缓的大脑显然已经无法再进行细致的思考,只能按照本能进行直观的推测,因而,他惊叫道,“你是鬼?”
原本坐在我旁边,听见我的话的人们被吓了一跳,视线在我身上凝了两秒钟,随即猛地要站起身,却因为头晕目眩而一下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动不了了?头好晕!”
惊叫声带动了更多人想要起身,可一个又一个地感到无力,于是他们开始恐慌,开始把指责疑问惊惧的目光投向我,好像我是什么即将吃人的恶鬼一般。
真是的,我才发现,人的智商竟然可以低到这种程度……
而与这些人的智商相反的是,他们的联想力和阴谋论的天赋竟然能高到令我瞠目结舌的地步。
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鬼?我之前不是照过太阳了吗?
可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依然充满恐惧,那些怜悯温和早已烟消云散,我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辩驳道:“我不是。”
可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们却已经抵抗不住药力昏睡过去了,没有听到我的回答的他们,惊惧之色还留在面上。
仆人早在不久之前,菜上完之后,就已经被伊藤先生挥退了,估计是害怕待会儿开打之后难以控制,担心一不留神一个纰漏便让人叫喊起来,引来更多的村民,事情就会不由他控制了。
却也算为我减轻了负担。
我叹了口气,收敛了所有表情,把目光投向了还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的伊藤镇长,手握上了刀柄:“是我进去,还是你把她叫出来?”
“在此之前,我想问,你是怎么发现的?”伊藤镇长依旧坐在椅子上屹然不动,似笑非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只是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型的手-枪。
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来没有碰过刀,风能改变子-弹的轨道,所以我惯用双-枪。
要对我这样的人扣动扳-机,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解释的话还是……”
我抿着唇耸了耸肩,在我有所感知,将要抬眸的那一刹那,身体快于意识,立刻旋身。
我看见我偏浅色的发尾在空中扬起了还算好看的弧度,手上的刀在那一瞬间出鞘,上挑。
因为我的力气肯定是远远比不上多年习武的藤二郎的,我不是特别想,也不能和他和他正面冲突。
刀面倾斜,通过巧技卸了朝我冲来的那把武-士-刀的一半力道的同时,我的左手立刻探上了右侧腰间的另外一把刀。
刀尖由下往上险险地划破藤二郎的衣襟,右手上的雷霆重压骤然松懈,幸亏他反应还算快,否则我就要把他开膛破肚了。
面对敌人,我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留一条命就已经足够了。
“还是等打完了再跟您说吧。”
伴随着我的话音,风声裹挟着鬼独有的腥臭味朝我扑来,我甚至来不及念出招式的名字,缠绕着还没有成形的风的刀便朝来人劈去。
可迎面而来砍来的武-士-刀,并不让我有精确瞄准的机会,即便我用的是惯用的右手,亦被对方的全力一击震得手臂发麻,不得不往后退去。
左手借助风之呼吸使用出来的风爪也因此歪斜,只堪堪划破了鬼颜色斑斓的和服大袖。
正欲退身,可身后那含在喉咙口里发出的低声威胁的犬吠又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左有恶鬼,右有武士,后有恶犬,不远处还有人拿着手-枪虎视眈眈。
可真是棘手。
但虽然这样想着,也知道自己受伤也许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或许可能还会点背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地步……
即使觉得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但好歹终于有了生命被威胁的感觉。
可真是,真是令人快活啊!
这几天按捺的蛰伏,无意义的思考,在这一瞬间似乎终于算是得到回报了。
真是的,恐怕兴奋到瞳孔猛缩了吧。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毛病,好像只有动起手才能高兴一会儿,而我在这种颇为棘手的情况下,竟然还有闲心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刀刃一次一次又一次相击,因为局势紧张,所以刀上的风往往还来不及成形就被挥出去,威力虽然减灭不少,可气势倒还算足。
院内的草地被风削平,墙旁边的樱树被风砍断,樱花在空中纷纷扬扬,被风吹往四方。
尽管面对三面夹击,但只要速度够快,旋身的速度够迅猛,就不会有被——
“砰!”
枪声响起。
我旋身,子弹慢动作一般朝我飞来。
死亡近在咫尺,我仿佛已经窥见死神在我的背后举起了镰刀。
可,更快的子弹,我也见过多回了!
只要我够快——
于是青色的刀刃劈上子弹,致命的武器一分两半,它在半空中坠落的时候,我却已经看见身侧的寒芒,背后的腥臭,恶犬的唾液甚至要滴上我的羽织。
只要我够快——
未曾成型的风刃正在我的长刀上汇集。
然而这一次,感觉确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异能又回到我的身上一般。
不过事实上是没有,不然即便再多十倍这样的敌人,我也能瞬间解决,所以大概是临近死亡的走马灯吧。
春日柔和的风吹拂过我的脸颊,我甚至能听见气流声和远处樱花落地的声音,鬼的腥臭,人的气味,都被极轻极浅的樱花香味盖过。
武-士-刀即将触及到我的脖颈,面前鬼的利爪要刺上我的脸颊,我甚至知道背后的猎犬此时已经腾空而起。
风声呼啸,好像有人在凝视着我,告诉我,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而破绽和突破的方法也的确近在眼前。
所以,侧身,移步,在右手转腕劈刀转向击飞又一颗向我飞来的子弹的时候——
“三。”
三道风刃从我的刀刃上奔袭而出,凝出的气流裹挟着地上的樱花飞舞,血液伴随着断手抛洒在半空中,刀刃发出铮鸣,恶犬在半空中败叶一般落地。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动了我的碎发,短暂的遮住了我的眼睛,仿佛长辈的轻抚,但听觉却更灵敏了,我翻转了左手腕,朝身后掷出了长刀。
子弹与长刀相撞,而后便是没入血肉的声音,以及男子吃痛的抽气声。
我没有回头,只挥了挥右手的日轮刀,看着血液顺着刀身滴落在地上,双手一起握上了这把刀的刀柄。
“就用这最后一击,来吹散一切污名冤罪吧。”
“二·科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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