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绣花纹的纸伞被撑开,由随从拿着高举在我的头顶,道旁被人挤得满满当当,恩客,游女,被当做游女培养的孩子挤在一起,我看见道旁两层三层的和氏屋里亦有人开了窗,探出半截身子和脑袋来。
我似乎很少有这样被万众瞩目的时候。
因为越被注意,就越代表着计划可能会失手。
无论是刺杀还是抓捕。
杀鬼的确对我这样的人而言是很尽兴的事情,毕竟没有了那些不能杀不能伤的烦人法则让我掣肘,可以肆无忌惮的举刀攻击,风之呼吸虽然比起异能而言缺了点自主性和可控性,但总体而言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在一个地方呆的越久,就难免将身处之地与回忆之地进行对比,突出差的消磨好的,纵然知道这不过是心理因素,却不免有些烦躁。
但这种情绪总是会很快出现再很快消失,我并不需要把它放在心上,也不会因此表现出什么不同来。
现在是花魁道中,扮演花魁的我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稳,突击学习下来,也差不多算能以假乱真了,除了我的年纪实在太小,撑不起衣服而显得有一点点松垮以外,大致是没什么纰漏的。
游廊里的风总是香的,带着无数游女身上的熏香味,而现在,它吹来的时候终于有了两分细细的淡淡的腥味,于是我扶着身边侍从的手下意识地重了两分。
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周遭街道的人,自然是没有看到鬼的,但是……
我的目光凝在了一个披着羽织戴着斗笠的人身上,斗笠的阴影挡住了他的脸,加之本来夜晚的游廊灯光就暧昧昏黄,我看不清他的人,但对方显然也在看我,这并不算奇怪,现在既然是‘花魁道中’,如果观者不看花魁,又想看谁呢?
但是,他是不一样的。
这种感觉很难言,他被人群挤着挡着,我只能看见他的斗笠和羽织,但心里却已经有了个不太妙的猜想。
两旁道路人头攒动,身为花魁的我不能把视线长久的留在一个地方,事实上,最好是连左顾右盼都不要,所以我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向了身前的路。
空气里的腥气已经浓重到要盖过我自己身上的熏香味再令我皱眉的地步了,我叹了口气,头上的流苏珠翠碰撞发出声响,短暂的扰乱了我的听觉,我扶着侍从肩膀的左手放轻了力道。
下一刻,蛰伏已久的鬼怪终于破开了地面,巨大的两只青黑色的鬼手从我的脚下猛然伸出,眨眼间便将我合在掌心,遮蔽光与声,一片静寂与黑暗中,鼻腔里斥满鬼的气息的同时,我右手也已经抽出了背后的日轮刀。
合拢的鬼手想要潜回地面,却被什么绊住了脚步,我觉得外部一阵动荡,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纵然我今天想要让鬼把我掳去他的藏匿之地,恐怕也不行了。
从背后抽出的刀在空中不小心割断了在我脑后晃动的半截流苏,鬼掌中腥臭的空气随即开始飞速的流动盘旋,青色的日轮刀的周围聚起小小的旋风将它包裹,我高举刀刃——
“暴风眼。”
一把劈下。
面前枯瘦的青黑色手心在骤然扩散的风刃中割裂,我看见外面街道因为这一招的余波而摇曳的灯笼,身边的人早已在鬼手的藏匿被击破,现出真身的时候潮水一般的退去。
人群的尖叫涌入我的耳畔,但比它们更快的是火光。
冲天的,却依附于日轮刀的火焰破开了地面,带着足以灼烧人眼,点燃衣袖的光热冲到了意图乘乱逃走的,被砍断双手的鬼的身前。
速度很快,却避开了溃散的人群,我举刀想凝出招式击散这向我袭来的火焰余波,面前跳动一团却在我动手之前湮灭了。
我眨了眨眼睛,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消逝于我的眼前,凶恶的鬼首咕噜咕噜的在地上滚了两圈,随即和它被我劈开的鬼手一起慢慢化成灰烬了。
我的右手握着日轮刀,铁器上的热量似乎能顺着刀柄传到我的手掌,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四周残火的热量传到我的手背而带来的错觉。
我看向对方,他已经将那曾带动火焰的日轮刀收入刀鞘,因而我只能看见他火焰形的刀锷和白色的刀柄,斗笠似乎在他快速地行动中被风吹落,不知道被汹涌的人潮带到哪里去了,因而我能清楚的看见回身的他的脸。
他金红相间的半长发微微晃动,路旁的灯笼有几个被我威力不是很大的外围风刃波及而显得残破,灭了几个,弱了不少的灯光让我并不能窥见他的真容,只知道是个还算俊朗的男人,身形应该很壮实,披着火焰一样的羽织。
对方显然有点惊讶,说实话,我其实在看到的他的时候也很惊讶。
我没收到什么有人来援助我的消息,那么就是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插手了我的任务。
但我猜测,大概是因为最近游廊闹鬼的传闻传得愈演愈烈,他估计正巧路过,便来看了一眼,正好遇到我的‘花魁道中’,嗅到了鬼的味道,又看见我这位花魁命悬一线,所以动手了。
不过我也不是很在乎,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也不用踩着高跷拖着一两米长的衣摆跑来跑去了,自然乐得自在。
我直接从将近二十厘米高的木屐上跳下来,赤着脚踩在不是很光滑的路面上,地上很冷,但我不想再踩着高跷走回照月新造那里了。
对方看着我的动作,歪了歪头,他似乎笑了,迈了一步,走进光里。
我看见他有神的眼睛,赤色的眼瞳外面还镀了一层金边,他抿着唇,脸上带着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笑容:“嗯!不错的风呼!很棒的招式!是你自己创的吗!”
第一句话是这个吗?被柱夸赞,即便是我,也难免会有些高兴的。
“嗯。”于是我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本来不打算多纠缠的,但突然冒出的小小好奇让我出了声,“炎柱大人?”
“嗯!”他点了点头,额上竖起的小搓金色向红色蔓延的头发随风轻轻晃动。
我不是个喜欢与人攀谈的性格,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么就没什么可以多说的了。
我于是朝他弯了弯腰,正想就此告辞,但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脚步和枪的上膛声让我为之侧目。
“大阪新町游廊分局警署!犯人立刻放下武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看来吃花魁的鬼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我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杀鬼后被找上门的事,他们不会相信我,所以我一向都是溜之大吉。
但这一次,我看着炎柱大人扣在我肩膀上的手,朝他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他阻止了我离开,并且显然自己也没有要抽身的意向。
“唔姆!跟着他们去没多久就会被释放的,自顾自跑掉的话反而会被通缉,队里还要运作把通缉令压下来!以后不要这么做了!而且如果现在你走了!我就要被怀疑是花魁案的绑匪同伙了!反而会浪费更多时间!”
他目光炯炯,如此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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