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宁苏河的声音可怜兮兮的，让安狄觉得极为舒适。
“不是你什么都帮不上，而是我什么都有了，你没什么能帮的。”
“哇，虽然是大实话怎么听着这么让人生气呢？”
安狄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就像现在这样。”
“嗯？”
“你就像现在这样，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了。”
“……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不能嫌我没用。”
安狄喃喃道：“我原来以为我是个到了顶的偶像，现在看来，我可能还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偶像……”
“嗯？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安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你想得这么多，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你说反了。”宁苏河纠正道，“是因为生活很辛苦，所以才不得不想得这么多。”
“那现在你应该很轻松了。”安狄轻笑一声。
宁苏河稍稍纠结了会儿，说：“其实也没有，换过来之后，才知道你过得也没那么轻松。”
*
或许是因为和安狄聊了一晚上，宁苏河觉得心里堵着的石块好像松活了不少，一觉睡到天明。
习惯了安狄的身体之后，她发现睡眠质量比以前高了不少，即便只睡了几个小时好像也比以前精神多了。
昨天休息一天之后，今天终于要正式迎接顶流明星的忙碌日程了，宁苏河的心怦怦直跳，早上六点半就醒了。因为今天有不少通告，她今天不能像昨天那么应付，得好好打理自己。对着镜子里那张即便是素颜，即便下巴上已经开始冒星星点点的胡茬，也依旧是美颜盛世到让宁苏河看呆。
洗漱完之后，她不太习惯地刮了胡茬。其实昨天就试过了，因为从来没刮过胡子，宁苏河还在网上找了不少教学视频，万幸她手上功夫好，没给安狄那张英俊到惨绝人寰的脸刮出两道口子来，不然她真恨不得要对万千安狄的迷妹们切腹谢罪。
打理好一切之后，她换了衣服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没想到正好听到门口传来开门的响声。走进来的是陈雀，他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似乎是没想到这个点就有人起床，看向宁苏河的时候愣住了。
“早。”宁苏河打了个招呼，没敢多看。
陈雀惊讶的神色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微笑道：“今天起得真早啊，有个人通告？”
“嗯，杂志拍摄。”宁苏河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呢，出去遛弯了？”
陈雀面不改色地答道：“对，昨晚没睡好，早起就出去逛了逛，反正也没人。”
“你们呢，今天有安排吗？”
“你忘了吗？我跟平源有个网络直播，费淮要去录节目。”
宁苏河问道：“早饭吃了吗？”
“吃过了，不用管我，我再去眯一会儿。”陈雀招了招手，笑眯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宁苏河看了眼陈雀的背影，飞速低下头，生怕对方冷不丁地回过头来。她想起了陈雀之前打量自己的那个眼神，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宁苏河面对那个眼神的时候总会觉得莫名心虚。
很明显，陈雀说谎了。
他身上的衣服明显就是和昨天一样的打扮，还有点皱，刚刚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好像还闻到了点甜香，有点像是女人的香水味。
一个男人夜不归宿，还要想法瞒着队友，能干什么呢？
宁苏河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又不敢往深了想。
她虽然不是女友粉，但是亲自发现了喜欢的偶像有了亲密的异性关系还是让她有点难受。
万一是她想多了呢？
她不应该冤枉一个努力工作的偶像。
吃过早饭之后，助理来接宁苏河去目的地了。而出乎她的意料，车上除了她和助理之外，还有经纪人。
“今天的安排是上午拍摄杂志封面，然后接受采访，中午有个剪彩活动，下午要拍摄广告物料，晚上要去参加顾老师的寿宴，礼物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穿着干练，身材纤细的女人坐在宁苏河身旁，语速颇快地念着接下来的行程，像个机器人般精准，甚至说完一长串都没喘气。要不是安狄跟她说过接下来大致的行程安排，她估计还跟不上经纪人的语速。
“嗯。”
宁苏河偷偷地瞟了身旁的经纪人，这就是业内鼎鼎大名的经纪人宋纬来。据说是博涉花了大价钱挖角请来带T团的王牌经纪人，名义上是管整个T团，可现在看来，好像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安狄身上。
她以前是屏幕饭，对宋纬来的了解完全局限于网上粉丝们对她的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她能力强手腕硬，总能拿到最顶尖的资源，营销公关也很有一手；恨她则是因为她总是竭尽一切可能压榨劳动力，并且手腕铁血，镇压饭圈矛盾的时候总是掀起腥风血雨。
跟她相处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呢。
宁苏河不由得挺直了腰板，本来想趁着在车上的时候眯一会儿的，也放弃了。
“听说你昨天去练舞了？”宋纬来问道。
宁苏河应了声：“嗯。”
“你有时间练舞，还不如去多上点艺能课，写歌都行。”宋纬来冷淡地说。
原本以为自己卖力练习至少也能得到只字片语的表扬，宁苏河却完全没料到宋纬来就这么把她昨天的努力划归为了浪费时间。
“为什么？”
话一出口，宁苏河就有些后悔了。
她想一定是她在安狄面前有话直说惯了，脾气一上来竟然也没想着要控制。
这可不是外冷内热脾气好的安狄，这可是业界出了名的“铁娘子”宋纬来！
她真是活腻了……
“为什么？”宋纬来睨了她一眼，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唇角勾了勾，“你清醒一点，哪怕你现在是顶尖的偶像，也改不了偶像没人权的现实。唱跳偶像还是这一行里最廉价的，就算你乐意，我还不乐意我手底下的艺人这么丢人呢。”
——丢个屁！
作为舞台粉，宁苏河喜欢T团可不光是因为他们长得帅，也还因为他们的舞蹈和音乐配合得恰如其分，而且观赏度非常高。T团顶尖的唱跳能力也是宁苏河和很多粉丝最为骄傲的地方，在网上冲浪的时候提到T团都会因此而不由得昂首挺胸。
优秀的偶像总能给粉丝带来骄傲和自豪感，可现在这被一手捧红他们的经纪人宋纬来直截了当地评价为“浪费时间”“丢人”。
宁苏河有一百个想反驳，甚至还想拍案而起。
可一旦她想到现在她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安狄的，又只能强迫自己忍耐下去。现在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不光她自己麻烦，万一给安狄惹来麻烦该怎么办？
她一度以为自己之前不得不韬光养晦是因为自己地位太低，Echoes这个团的地位太低；可现在看来，哪怕人气高如安狄，T团顶流的地位多稳固，在这一手遮天的经纪人面前还是一样的虚无，什么都算不上。
也真说不清楚谁比谁更辛苦。
“不说了？”宋纬来笑了笑，“也对，你只不过是看起来凶。这个团里就算是平源都比你难对付。我一会儿还有事，接下来的行程让小李带着你。”
——这句话倒是没说错。
宁苏河虽然不喜欢宋纬来的风格和观点，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很会看人。
“什么事？”
“多了去了，不然你以为你们的资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宋纬来揉了揉太阳穴，拿了粉饼出来补妆。她长得不算很美，五官甚至显得有些凌厉，但因为保养得当，妆容精致，感觉颇像是神话故事中山洞里的煞气女魔头。
宁苏河不说话了，心里却想，这人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脾气倒是不错。看她那架势，宁苏河刚刚差点以为宋纬来要逮着她一路训到目的地。
到了杂志社之后，宁苏河不由得一惊。
安狄和宋纬来只是简单地说是杂志封面拍摄，却没说是国内三大时尚杂志之一的《风尚佳人》，而且也没说是女刊封面！
不管是哪一项都非人气顶流不能接触的。
宁苏河知道安狄红，却没想到他已经红到了连对待这种程度的资源都如此轻描淡写。
她以前光是买一本时尚杂志都会嫌贵，谁知道现在要自己体验拍这种杂志的封面了……
……能行吗？
宁苏河觉得七上八下，像有一百颗弹力球在胸腔里疯狂地蹦来蹦去，平静不下来。
助理带他去了换衣服的地方，那里挂满了一排光看材质和剪裁都散发着昂贵气息的衣服。宁苏河趁着旁边没人，偷偷看了衣标，全都是她认识的世界一流名牌。她不由得连动作都放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衣服碰坏了，安狄得赔上一大笔。
换好衣服之后，宁苏河浑身僵硬地走到了摄影棚里拍摄。
她过来的时候宋纬来已经离开了，助理小李又是个安分不爱说话的人，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宁苏河心里更是忐忑无助，却又要板着脸强作镇定和习惯。
——安狄说得果然不错，不知所措的时候瘫着脸能解决很多问题。
但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拍摄一开始，宁苏河就发现这远比她想得要复杂。
她从未想过在摄影师的镜头前待着是那么折磨的事情。
在Echoes的时候，她拍过几次公式照和生写，但是旁边只有三两个工作人员，绝对不会像这样，道具、化妆师、助理、摄影师围了一大圈。
而且更别说，眼前这个摄影师一看就不是个简单人。宁苏河虽然不认识他，但是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浓烈的艺术家氛围足以告知她，这人很麻烦。
“放轻松一点，想象你在自己家里待着那样，随便摆姿势。”摄影师大叔皱着眉头，努力心平气和地提示道。
宁苏河有苦说不出——她在家里那就是四仰八叉滚来滚去，能在这里摆出那种姿势来吗！！
“不要那么僵硬！你是机器人吗！”看来是耐性告罄，摄影师咆哮道。
被这么一吼，宁苏河更手足无措了，呆在那儿，好像连周围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跳声。
“你是大明星，怎么这么没精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跑龙套的呢！”摄影师要抓狂了。
怎么办……怎么办？！
安狄没有教过她怎么拍这种大片啊？
难道不是只要站在那儿绷着脸就行了吗？
他吼什么吼啊，现在她好像连冰山脸都绷不好了！！
摄影师把照相机放下，头上帽子一撂：“休息一会儿，安狄，你找找状态再来拍。”
“对不起！”宁苏河手脚冰凉，对摄影师鞠了一躬，同时也跟周围的工作人员的道歉。
“真是的，所以说才讨厌这种一夜爆红，没底蕴的小屁孩儿……”
连累了安狄无辜被骂的罪恶感让宁苏河抬不起头来。
自从交换身体以来，她一直跌跌撞撞，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之前的考验，可现在她才明白，之前只是现实对她太仁慈，当红明星远比她想得还要难当。
她突然想逃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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