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怡珍自上回下药失败之后便打消了再接近傅谦的念头,于连舟得知后又一次给她出主意, 她却不愿再去尝试, 下定决心要将孩子打掉。
她和于连舟的事,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分危险, 尽管采茶是她的丫鬟, 怡珍也不敢告诉她, 反正采茶惯爱偷懒,怡珍嘱咐她晚上不必守夜, 她巴不得呢整晚的睡大觉, 并不晓得这边的动静。
如今得了打胎药, 她也不敢让采茶在旁守着, 以免采茶起疑。恰巧采茶老家有事,她便特地准采茶一日的假,而她准备独自喝药。
灌下药, 起初没什么反应, 一个时辰之后, 怡珍才开始觉得腹痛, 本以为可以承受,可这腹痛感越来越剧烈, 她也不晓得旁人打胎是何情状, 只觉自己痛得肠子都扭绞在一起,捂着腹部在地上打滚儿,却紧咬着牙关,始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生怕惊动其他的丫鬟。
只因地面脏了好清理,床褥脏了难掩藏,是以即便地面冷硬,她也不敢去帐中。
窗外的北风似鬼怪一般狂啸着,发出呼呼的呜咽声,这风大的,仿佛随时会吹破窗纸,揭开这见不得光的真相
身子骨本就不好的她,最后竟是痛晕了过去。小丫鬟过来送茶,竟然推不开门,唤了几声不听应,又去推窗,发现窗子也在反锁着,生怕珍姨娘出意外,她赶紧去禀报太夫人,找人将窗子撬开,这才发现珍姨娘竟已晕倒在地,衣裙处还沾染许多血迹
事关八爷,然而此刻八爷不在府中,下人才来禀报八夫人,钰娴骤闻此讯,颇觉惊诧,前几日见面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病倒了呢
下人只道不知情,说大夫才去诊脉,钰娴匆匆赶去,东珊亦同行。其他的夫人们一看有热闹,自是不会错过,皆跟去听风阁。
钰娴刚到门口,便闻里屋的太夫人正在训斥丫头,“大夫说怡珍喝的是堕胎的药,你居然说你不知情怎么伺候主子的”
丫鬟吓得跪地直哭,“太夫人息怒,奴婢真的不知情,只因这屋里的事一向都是由采茶姐姐负责,珍姨娘她不许奴婢们近身啊”
“堕胎”二字,尖锐地划过钰娴的耳廓,怡珍她居然有了身孕傅谦不是说几年都不曾碰过她吗难不成他们暗地里还在见面
东珊也听得一清二楚,顿感打脸,才刚她还在帮着傅谦说话,转眼间怡珍就有了身孕,这算什么事嘛这人也太不靠谱了吧
暗自腹诽时,钰娴已然进了屋,怡珍将将醒转,章佳氏摇头直叹息,“有了身孕为何不上报你怀的可是富察家的血脉,怎能私自做主”
懵然了一瞬,怡珍才明白,她藏来躲去,终究还是被人给知晓了,只不过太夫人不明真相,还以为孩子是傅谦的,才会有这番责问。
恍然瞥见钰娴亦在场,那么多人都来看她的笑话,怡珍只觉自己孤立无援,心念忽转,她顺水推舟地嘤嘤哭道
“还不是因为八爷他不愿要这个孩子,否则我也不至于遭这份罪。”
章佳氏大为不解,“你既怀着他的骨肉,他又怎会如此狠心”
“他不希望姐姐知道他还与我有牵扯,怕姐姐会吃醋,就逼我将孩子打掉”说这话时,怡珍也不看钰娴,只将脸埋在枕边,痛哭失声。
钰娴心下冷笑,暗叹傅谦果然是个伪君子,“你们之间的事,我从不过问,也没说过不许你怀他的孩子,他又何必扯到我身上”
模棱两可的道罢,怡珍再不多言,只要众人相信孩子是傅谦的即可,她只管哭着,再不多言。
章佳氏恨斥道“这个老八,到底在想什么人是他纳入府的,有了孩子竟然要打掉,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纵然章佳氏不喜欢怡珍,可她在意子嗣,气极的她当即吩咐下去,若是瞧见老八回府,就让他去一趟宁辉院。敷衍的关怀了怡珍几句,章佳氏先行离去。
得知实情后,钰娴再不愿多待,左右这儿有丫鬟们伺候,她留下作甚怡珍想见之人又不是她,于是也跟着离开。
众人陆续离开听风阁,走在路上的五夫人左思右想,实在想不通老八这是闹的哪一出,“自家妾室有孕,为何不让生”
三夫人掩唇轻笑道“你没听说过吗妾不如偷,背着钰娴跟怡珍来往,才更有意思不是老八爱伪装,不想让钰娴知道呗这男人心呐谁也琢磨不透”
茗舒也觉老八很过分,又不敢当着钰娴的面儿数落,钰娴虽没说什么,心里肯定不好受,她实不该加油添醋。
东珊却觉得此事太蹊跷,“嫂嫂莫恼,不能单凭怡珍的一面之词下定论,指不定有什么隐情呢还是等八哥回来之后再说吧”
事实摆在眼前,还能有什么隐情钰娴懒得再去思索,越发觉得情之一字太复杂,男人的鬼话根本不能信,她实该远离,千万不要被傅谦的假象迷惑,更不该靠近
忙了一整日的傅谦颇觉疲惫,但一想到近日钰娴对他的态度似是有所转变,他又觉铺漫在天边那橘红的夕阳都是暖的,哪料才回府便听下人汇报,说是珍姨娘小产,太夫人请他过去一趟。
傅谦愣怔顿步,还以为小厮说错了,“怡珍有孕你开什么玩笑”
“千真万确,奴才哪敢说笑”
怎么可能难以置信的傅谦神情异常郑重,没按太夫人的嘱咐去宁辉院,当即拐至听风阁,誓要找怡珍问个明白。
事情已然闹到这个地步,怡珍再无可惧怕,哪怕傅谦怒气腾腾,亲自来质问,她依旧咬定这孩子就是他的。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怡珍吗曾经的她胆小怯懦,楚楚可怜,如今竟是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被泼脏水的傅谦只觉心肺已被怒火撑胀,似乎下一瞬就要炸裂,
“这几年我都不曾碰过你,你到底跟哪个野男人珠胎暗结,被人发现还不知羞耻,居然敢把这帽子往爷的头上扣”
原本怡珍很怕被拆穿,可如今看着他勃然大怒的模样,她忽然觉得很舒畅,这些年她一直被他冷落,独自承受着委屈,傅谦夫妇却过得逍遥自在,成了旁人称颂的一对儿恩爱夫妻,如今就因为这个孩子,傅谦变成了三心二意的负心汉,钰娴肯定会为此跟他生嫌隙,怡珍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咳了一声,讥诮一笑,
“八爷敢做,为何不敢认”
她的面色很苍白,却无柔弱之态,反倒是阴冷得像鬼魅一般,藏着诡异深沉的心思
“爷没做过,为何要替野男人背黑锅”一向自持的傅谦再难冷静,他就这么傲立在帐边,怒视于她,胸膛被怒气充盈,剧烈的起伏着,难以压制这么一大顶绿帽子扣在他头上,他如何还能平心静气的说话
“怡珍,你好大的胆子,做错了事居然还敢撒谎诬陷我”
当他再一次询问她到底与谁苟且时,怡珍仍说是他,傅谦裂眦嚼齿,浑身发颤,虎口大张,快准狠地掐住她咽喉,低呵警示,
“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不会再对你留一丝情面明年今日,我会让思晴去祭拜你”
白皙的颈项被他这么用力一掐,瞬时勾出一道印记,她也因为透不过气而涨红了脸,如今的怡珍已经没了退路,她怕什么呢毫无顾忌的她根本不会求饶,忍着腹痛得意一笑,喘着气逞强道
“你你尽管掐死我,反正钰娴认定了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认定了你我还有瓜葛,你猜她会怎么看你肯定会认为你还念着我吧却不知大度温婉的她会不会跟你闹别扭呢”
那会子钰娴虽未当着她的面儿说什么,但同为女人,怡珍又岂会瞧不出来,钰娴明显吃了醋。她活不了不要紧,能让傅谦夫妇不痛快,那她死也瞑目
傅谦横眉怒目,紧掐着她,再次质问,“说那个野男人究竟是谁你要打掉的是谁的种”
怡珍不会把于连舟供出来,倒不是护着他,只是想看傅谦怒极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的妾室,怀的当然是你的种。”
一再被诬陷,傅谦大呵一声,赤红的双目如同发狂的野兽,咬牙恼斥,“信口雌黄,世上怎会有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人”
明明是他先背弃了他们的誓言,居然好意思来指责她她的腹部一阵一阵的疼,可她已经不在乎了,只因心尖的那道伤口再次被撕裂,鲜血横流更难捱,
“你都能变心爱上钰娴,还有什么不可能男人永远都是这般自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这话音,再明显不过,“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点了灯”傅谦自知负了她,哪怕不愿再见她,也始终怀有一丝愧疚,
“你若直白告诉我你有二心,我大可放你离开,为何要在府中与人苟且,丢尽我的颜面”
方才他的力道那么狠,分明是要杀了她,现在居然又说会放了她怡珍才不信他的鬼话,凄然长笑,苦涩揶揄,
“我已经是你的女人,还能去哪里傅谦,我的人生已经被你毁了,我不痛快,你们也别想好过你恨我,那就杀了我啊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指望”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你不要脸面,自寻死路,那我这就如你所愿,送你去见阎王”被激将的傅谦已然失去理智,怡珍能感觉到他的力道越来越大,已然下了死手,真要置她于死地
想不到最后她竟会死在曾经深爱的男人手上,当真是讽刺啊这样也好,至少傅谦能记她一辈子,哪怕是恨,她也甘愿就算是死,她也要傅谦背负丑闻,家宅不宁,永远不得钰娴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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