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一夜多少银子

    被激将的傅谦再无一丝怜惜, 也不再顾忌什么后果, 只想掐死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却被闻讯而来的太夫人给喝止

    章佳氏进屋便见傅谦正掐着怡珍的脖子, 当即怒呵一声, 命人上前将傅谦拉开,

    “你作甚当初要死要活的求着让她进门,如今又要掐死她,傅谦, 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也不想闹,也晓得自己负了怡珍, 对不住她,可是如今的怡珍已经变得让他不认识了, 她居然敢与别的男人有染, 做错了事还推给他如此颠倒黑白之举, 已然触碰他的底线,哪怕丢尽颜面,他也必须把真相讲出来,

    “额娘,我根本没有碰过她,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那是她背着我偷男人怀的野种”

    “你说什么”章佳氏难以置信, 当即质问怡珍到底是怎么回事,怡珍立马变脸,向着太夫人委屈啼哭,

    “孩子当然是八爷的,那晚八爷醉了酒,忆起旧事,说是很想我,就来听风阁找我,过后他却让我守口如瓶,说是怕姐姐吃醋不理他,毕竟姐姐是贵妃娘娘的娘家人,他不敢得罪,且他已经跟姐姐保证过,往后再不与我来往,可我却怀了孩子,他恨我将此事抖了出来,便想杀我灭口,额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那模样,像极了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子。傅谦与怡珍的矛盾,章佳氏早已知晓,这人呐大都容易同情弱者,原先傅谦偏疼怡珍时,章佳氏很是厌恶她,如今她被傅谦厌弃,章佳氏又觉得她也挺可悲,是以现下听到怡珍的哭诉,她竟下意识的选择相信怡珍,对着老八好一顿数落,

    “钰娴和怡珍皆是你的人,且钰娴又是个通情达理的,她若知晓怡珍有孕,肯定不会怪怡珍,你怎能对自己的子嗣如此狠心,逼她堕胎”

    “简直一派胡言,我没来找过你,更没有睡过你”傅谦已经快被这个女人气疯了,“额娘,怡珍她不知廉耻,被夫偷汉,还嫁祸于我,实该严惩”

    “额娘,他在冤枉我我那么深爱着他,为他不惜未婚先孕,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等苟且之事八爷,即使你顾忌姐姐的感受,也不至于拿脏水来泼我吧”

    怡珍哭得几乎喘不过气,那种悲痛的心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原本他三人就有矛盾,是以章佳氏宁愿相信孩子是傅谦的,也不愿相信怡珍会做出这种败坏门风之事。

    只因她的一位表妹就是被夫家的妾室冤枉与人有染,为证清白,那位表妹竟是自尽了纵使后来查出了真相,人已经没了,实在可惜是以这一回,章佳氏不愿武断对待,

    “谦儿,女人的清誉重如山,你说她被夫偷汉,证据何在奸夫何在”

    拳头的关节紧握时吱吱作响,心底的怒火烧得他眼眶通红,斜向怡珍的眼神锋利如刃,恨不得立刻将她的罪行公诸于众然而太夫人要证据,不肯信他,他无法下手,只能强忍愤恨,瞠目咬牙,怒视于她,扬声立誓,

    “我定会查出奸夫,揭开此事的真相”

    空口编出的一场好戏,竟能令人信以为真,眼下这局面,着实出乎怡珍的预料,但能因此而离间傅谦夫妇,她又觉莫名的快慰

    傅谦加诸于她的痛苦,她定会加倍奉还,让他也尝尝孤立无援的滋味

    待人走后,她突然就笑了,笑着哭着,泪水花了脸,唇苍眼红,真如鬼魅一般

    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就落得如斯田地傅谦说她是疯子,那都是被他逼疯的啊傅谦令她失望,于连舟亦令她失望,这个世上,没什么人值得她信任的,那她又何必做一个善良的人搅得天翻地覆,岂不快哉

    此事很快在府中流传开来,东珊嘱咐南月苑的下人们千万不许与他人聚众议论,以免祸从口中。

    归府的傅恒才换上便服,得知此事后,啧啧叹道“咱们府中就安生不了几日,你方唱罢我登场”

    可不是嘛若是旁人,东珊不会多管,但事关八嫂,东珊格外在意,顺口询问傅恒的看法,

    “哎你觉得这事儿到底是谁在撒谎”

    “我没在场,没瞧见怡珍的神情,无法断定。”必得亲眼瞧见,傅恒才能依照她的神情变化去猜测。

    “凭你的直觉呗”

    抿了口茶,傅恒的虎口撑着下巴,兀自琢磨着,“我觉着吧应该是怡珍在撒谎。”

    “哦”东珊睁着一双灵眸,以手支额,奇道“何以见得”

    站在男人的立场来说,这件事再明显不过,“妾室有孕这种事,八哥没必要撒谎吧男人都好面子,谁会傻得无中生有,往自己头上扣绿帽”

    傅恒的话的确在理,东珊也觉得老八是被冤枉的,“可是怡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个姘头到底是谁,暂未可知,采茶不在府中,其他的丫鬟皆说不清楚,这就难办了。”

    喝罢茶的傅恒仰躺在躺椅上,枕着胳膊唉声感慨,“所以说,无妾一身轻,耳朵清净少是非,还好我没纳妾,否则怕是家无宁日啊”

    撇了撇嘴,东珊嗤笑道“这话可别说太早,万一哪天你又遇见个貌美如花,机敏聪慧的年轻姑娘,对人家动了心,纳入府中呢”

    “怎么可能”傅恒抬眉望向她,眸子里盛着两汪柔情,笑意缱绻,“我这眼光被你给养刁了,没有比你更好的女人,除你之外,谁都入不了我的眼”

    这话也忒假了些,“瞎说,这世上的好女人多的是,可不止我一个。”

    旁人再好那也与他无关,侧躺着的傅恒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花盆鞋轻移,东珊缓步近前,刚在他身畔坐下,便被傅恒握住了手。

    才刚他回来时手有些凉,便没碰她,这会子才暖热,已然迫不及待的拉住她,笑凝着她的眸子表明心迹,

    “反正我就觉得你最好,身形、相貌、声音、性子,简直样样长在我心坎儿上,既合眼,又合心,我这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哪里还顾得分给别的女人”

    “是吗”东珊故意拆台,“既然你与我那么有眼缘,头一回见面怎的没喜欢我为何要与我吵架”

    忆起初见的情形,傅恒也不晓得自个儿当时是怎么了,一瞧见她就想与她斗嘴,“大约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对你有好感而不自知,才会故意与你争执,引起你的注意”

    “瞎说”她才不信,“那时你只当我是个少年,怎么可能对我有好感”

    干咳一声,傅恒尴尬笑笑,“怪我眼瞎,那晚的烛火太朦胧,我竟不知小少年竟是女儿家,好在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最后又为你我赐了婚,我才娶得你这么个好媳妇儿。”

    他一夸她,东珊便觉惭愧,“其实我并没有多好,缺点挺多的。”

    “谁没有缺点我也有啊冲动易躁,所幸你不嫌弃我,一直都很包容,咱们的日子才越来越和顺。”

    他的话语如蜜似糖,听得东珊心欢喜,抿唇笑望他一眼,娇嗔道“就属你嘴甜,惯会哄人。”

    “这么甜的唇,你不想尝尝”说着傅恒半坐起身,勾住她后颈,凑近她的红唇,却没有立即相覆,而是诱她主动,

    “来,让你尝一口,一两银子。”

    “亲一口就一两啊”笑意盈眸,东珊故意打趣,“那睡一晚呢得多少”

    本是随口瞎扯,未料夫人会追问,思量片刻,傅恒勾唇坏笑,“这个我不便定价,得看我在你心中值多少。”

    想了想,东珊伸出两根手指,傅恒猜道“两百两”

    岂料她竟道二十两

    “啊”傅恒转喜为悲,撇嘴怨怪道“不是吧我每晚那么卖力的侍奉你,居然才二十两我在你心中就这么廉价”

    侍奉二字,东珊可不认同,轻捏着他的耳朵反问,“难道你没有享受得了便宜还想管我要报酬”

    被媳妇儿捏耳朵的感觉真好,柔柔软软的指腹来回轻抚着,纵然是埋怨,她的声音在他听来也满含爱意,心满意足的傅恒柔声反驳,

    “躺着的那个才是享受,不然今晚我躺着,你来动,我给你赏银如何”

    “哦”眸光流转间,东珊的长指柔柔缓缓的滑过他面颊,滑至他唇边,描摹着他的唇形,语带调笑,

    “那你准备付多少且先说出来,容我考虑考虑。”

    她的面上虽有笑意,可那眸光中分明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察觉到她的意图后,傅恒心念立转,扬唇笑道“我家珊珊是独一无二的,当然是无价之宝咯哪能用银子来衡量庸俗”

    算他机敏,改口及时,否则东珊真要与他掰扯一番,不过他这脸变得也是神速啊“才刚是谁说一个吻十两来着”

    “瞧我这张嘴,该打”说着他还真的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唇,而后又叫屈,“哎呀下手有些重,好疼,夫人快给我揉一揉。”

    又来这套,她才不上当,“等我揉完你又要说哎呀还是很疼呢非得亲一下才能缓解,对也不对”

    一点儿小心思都被她给发现了,傅恒甚感无奈啊“看透不说透,你就不能装糊涂配合一下”眼瞅着东珊嫌弃的扭过小脸不理会他,他又哄道“既然夫人这么聪慧,不如猜猜我这会儿在想什么。”

    他还能想甚东珊歪头一笑,早已将他看穿,拉长了腔调哼笑道“无非就是骑马呗”

    “知我者莫若夫人也”回味着那晚她那魅惑勾人的神态,傅恒心念大动,伸手揽住她腰身,附耳低声商议着,

    “那滋味简直蚀骨,今晚咱们再试一回”

    已然尝试过,东珊倒也不像从前那般羞涩,只是她心里有事,担心八嫂的状况,实在没心情考虑这些。

    傅恒却道没必要,“那是八哥与八嫂之间的矛盾,你再担心也无用,端看八哥如何处理,至于你,还是多关心你夫君我吧咱们府中就没消停过,不能让旁人的事影响咱们夫妻的和谐。”

    话虽如此,可其他的兄弟们皆已化解矛盾,过上安稳日子,唯独老八夫妇心结越来越深,东珊怎能不惆怅

    现下最愁苦的当属傅谦,自听风阁出来后,他先回书房,安排人分头行事,逐一盘问在听风阁伺候的下人们,采茶是怡珍的心腹,她的口供尤为紧要,奈何采茶尚未回府,只能等她回来再查问。未免女儿受到影响,傅谦先将思晴送至宁辉院,交由太夫人照看。

    安排好之后,当他匆匆赶回织霞苑,向钰娴解释时,坐于桌畔,默然许久的钰娴缓缓抬首,眸间只余冷笑,

    “难为八爷想到这么一个清奇的理由,居然连自个儿的颜面都不顾思晴我都认了,再多一个又何妨你为何拿我做借口,逼怡珍打掉孩子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被你蒙骗,接受你不可能的不管你是好是歹,我都不可能对你动心,你少拿我做挡箭牌”

    性子温婉的钰娴从不与傅谦起争执,顶多只是不理他,今日却因为怡珍一事而痛骂于他,疾言厉色的指责令傅谦越发觉得委屈,

    “我逼她明明是她背着我与男人偷会,怀上孽种,她随口扯句谎话,你们竟然都信了”

    猛然想到那日怡珍突然到访,傅谦恍然大悟,暗恨才刚太过愤怒,居然失了理智,浑忘了那一茬儿,

    “你可还记得,前几日她来书房找我,估摸着那时候她已知晓自己有身孕,便想在我酒中下药,企图把这孩子算在我头上,只可惜酒被你喝了,如今她堕胎不成,被人发现便诬陷于我,如此明显的手段,你还不明白吗”

    “酒没被你喝掉,她怎敢胡言乱语”再回想那晚之事,钰娴的脑海一片凌乱,已然想不通到底是谁在捣鬼,

    “倒是你,突然让我过去,这举动十分可疑,指不定那酒中的药是你下的,却推给怡珍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又何必惺惺作态若像从前那般大方承认,我倒不觉得你有错,如今这般找借口推诿,我瞧不起你”

    钰娴那嫌恶的目光似一阵雨箭,纷纷射来,扎得他千疮百孔,疼痛难忍,暗叹钰娴已被怡珍的谎言蒙蔽,不分青红皂白,

    “钰娴,我是你的丈夫,我若真想要你,还需要下药吗为何你宁愿相信怡珍的谎言,都不肯相信我的人品”

    他居然好意思提人品这高洁的两个字自他口中说出着实可笑,“你所谓的人品,就是纳她入府,再抛弃她,向我示好的同时又与她藕断丝连”

    旁人质疑时,傅谦只有厌烦,但当钰娴也这般怀疑他时,他心底的悲痛已然漫过怒火,滚滚的浓烟卷裹着锋棱,碾压着他的心,

    “我是做错过,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感觉不到吗为何要拿过去犯过的错来挖苦我诚如你所言,怡珍是我的妾,即便睡了她也无可厚非,我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撒谎吗”

    恨极了他的两面三刀,钰娴已然无法辨别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因为你虚伪,假仁假义,你想在我面前装深情,却又对她念念不忘,才会扯这样的谎来维护自己的颜面”

    “既然我那么好面子,又怎会说我的妾室被别的男人睡了到底哪个更丢人”

    似乎是戴绿帽更丢人,钰娴被他的反问呛得说不出话,但又实在无法相信,深爱着他的怡珍会与别的男人有染,甚至说瞎话,这不合常理啊傅谦的一颗真心早就给了怡珍,虽说他们已经分开两年多,但终究是相爱过的,纵然某一日突然旧情复燃,也是人之常情,是以钰娴总觉得怡珍没有撒谎。

    所有的事堆积在一起,前后矛盾,钰娴心乱如麻,已然理不出头绪,胀痛的她扶额闭眸,痛苦不堪,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再管,你也别再来跟我说,孰是孰非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你别再来烦我”

    尽管他解释得清楚,她却依旧不肯给他一丝信任,失望的傅谦再不废话,凄然转身,临走前只留下一句,

    “等我找出那个野男人,你自然会明白,我有否撒谎”

    道罢傅谦抬步即离,去往书房,不在此地碍她的眼

    凌乱的钰娴只觉头疼,初雪忙过去扶主子到帐中躺着,给夫人端来茶盏之后,初雪大着胆子道出心中所想,

    “夫人莫怪奴婢多嘴,其实奴婢也觉得八爷他没说错,兴许真的是珍姨娘在捣鬼呢”

    对怡珍,钰娴始终怀有一丝怜悯,“怡珍虽不是满洲贵族,却也是商户出身的千金,自小饱读诗书,深爱傅谦才会为他未婚先孕,那么痴心的女子,真的会跟别的男人有染吗”

    初雪摇头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也许以往的珍姨娘的确没有二心,但八爷冷落她那么多年,难保她不会伤心失望,继而偷人,以此来报复八爷。”

    真相究竟是什么呢钰娴已经被这些纷杂的纠葛给绕糊涂了,该信谁,她不敢妄下定论。

    傅谦一心想尽快解开真相,自证清白,然而采茶尚未归来,听风阁又出意外,大半夜的,窗外凛冽的北风中突然传来小厮的禀报声,

    “爷珍姨娘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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