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傅谦辗转难眠, 半睡半醒之际, 小厮的话一如惊雷闪电,轰然劈在他心间他还以为自个儿在做梦,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迅速坐起身来, 匆匆更衣,冒着夜间寒风赶去听风阁。
去后便见太夫人和钰娴皆已赶到, 此时的钰娴裹着白狐裘, 怀中揣着铜手炉,神色哀戚的坐于太夫人附近,一看他进来,钰娴动了动唇, 似是想说什么,终是垂下眸子, 闷叹一声,并未开口。
太夫人正在审问丫鬟柳儿, 柳儿小脸儿煞白,跪在地上直哭,
“太夫人明鉴, 奴婢只是一个小丫头,哪里敢谋害珍姨娘这药是奴婢端来的,姨娘若是出了事,奴婢也难逃干系啊又怎敢做这种事坑害自己”
原是喝的药出了问题, 傅谦行至帐边,怡珍已被人拿白布遮盖,他颤颤抬手,揭开白布瞧了一眼,只见她面色发青,双目紧闭,唇角的血迹已然凝固。
纵使恨她诬陷他,可真的看到她断了气的那一刻,傅谦这心里头竟无一丝快慰,往事浮现,百感交集
爱时蜜意许相守,恨时情裂怨化仇,
作茧自缚生魔障,死也不甘诅厉咒。
初遇时的他和她,怎么也没料到,后来的两个人竟会走到这一步是是非非,一言难断,两人皆有错,谁也无法推卸责任。想起最后一面,怡珍那怨毒的眼神,傅谦猛然想到一种可能,
“也许,她是自尽。”
柳儿也不清楚,暗叹自己倒霉,竟是摊上这样的事,“奴婢将药送进来之后,准备服侍珍姨娘用药,可她不肯喝药,说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没必要再医治。奴婢拗不过她的意思,便将药碗放下,而后离开了,至于珍姨娘怎么出事的,奴婢真的不知情啊”
为防夜里有人来与怡珍见面,傅谦特地派人在暗中守着,就是想看看那个野男人会不会过来,现在询问下属,下属只道并未发现异常,前后窗皆锁着,只留了一道前门,除却丫鬟进出过之外,没有旁人。
这就怪了,丫鬟没动机,难不成怡珍真的是自尽钰娴心下生疑,遂又问柳儿,熬药端药这一路可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柳儿仔细回想,猛然想起一事,“当时奴婢行至一间廊芜附近,忽闻那屋子里似有猫叫声,想着可能是有只猫在里头睡得太沉,被人给关在了里头,奴婢就放下药碗进去瞧了瞧,把猫儿给放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就见八爷身边的长随乌孟林出现在附近”
章佳氏闻言,登时起了疑心,打量着傅谦,沉声质问,“谦儿,莫非是你指使乌孟林给怡珍下毒药”
昨日若非她拦阻,只怕傅谦要掐死怡珍,兴许他当时只是假意收手,过后想想气不过,认为怡珍丢尽他的颜面,是以又下狠手。
正在暗自思量的傅谦闻言,墨眸圆睁,大吃一惊,未料太夫人竟会怀疑他,“昨日孩儿确有此意,但后来又觉得她的生死不重要,查出真相还我清白才最要紧,又怎会再去谋害她”
章佳氏遂命人将乌孟林叫进来问话,乌孟林如实回道
“奴才当时只是恰巧路过,顺便问柳儿,采茶何时才能归来,仅此而已。八爷并未让奴才给珍姨娘下药,只让奴才追查真相。”
听着乌孟林的辩解,钰娴只觉太过巧合,“那么巧,你偏在那个时候出现,柳儿说煎药之时她没离过身,中途只见过你,不是你下药又会是谁”
即便是严肃之事,钰娴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和,可听在傅谦耳中却尖锐如刺,她质疑乌孟林,就等于在怀疑他吧
缓缓侧眸望向钰娴,那一刻的傅谦只觉心田干涸如沙漠,一片荒凉在他被人一再诬陷,孤立无援之际,他的妻子竟也不肯信他,他执着奉出去的一腔真心被钰娴一点点的撕裂,再难拼贴,
“你也认为是我毒杀怡珍我若要杀她,定会是光明正大,绝不会暗中下药你就没想过可能是怡珍畏罪自尽吗”
自他眼中流露出的那一丝刺痛令钰娴有些心虚,干脆垂下眸子,不再与他对视,有一说一,
“我不在场,又怎会知晓真相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我无法定断,现下不过是例行审问,没有别的意思。”
这丫鬟与长随各执一词,审不出个所以然来,章佳氏又觉此事丢脸面,不愿公然找衙门的人过来,便命老四傅文私下里去找信得过的仵作和捕快来查验。
因着这屋子已被很多人进来破坏过,是以想追查有些困难,单是脚印已然凌乱,章佳氏遂命众人先退出去,只留捕快与仵作仔细查探。
一番检验过后,仵作只道人的确是喝了有毒的汤药而致死,死者身上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
而捕快则发现可疑之处,屋内只剩女人的衣物,珠宝首饰银钱皆没有,心生讶异的他询问承恩公府之人,是否已将贵重物品收走,章佳氏只道事出突然,还不曾收拾屋子。
“那就怪了,这位姨娘的首饰和私房钱呢”
柳儿只道她并未近身伺候,不确定珍姨娘的贵重物品具体放在何处,只知道她有一个宝箱,肯定是在这屋子里的。
原本章佳氏还怀疑是傅谦动的手,可是现下屋内财物失窃,傅谦绝不可能稀罕怡珍的那些东西,难不成,凶手另有其人
捕快进一步询问,问这位姨娘与谁有仇,太夫人却是不愿多言,傅文明白母亲的意思,便给了他们赏银,只道接下来的事府中人会想办法查证,不必再劳烦他们。
富察家不肯说出真相,必是牵扯到家丑,捕快也懒得蹚浑水,适可而止,没再管闲事,得了好处便就此告辞。
乌孟林也替主子感到憋屈,现下听到捕快这么说,猜测道“想必是那个跟珍姨娘有来往的男人,担心珍姨娘竟他供出来,便使计将其毒杀,再偷走珍宝。”
这一回,傅谦懒得再去辩解,唇角的涩意他独自吞咽,不再渴求被谁理解,“事实如何,谁会在乎呢都会认为是我的安排,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个不择手段,毫无担当的男人”
说这话时,傅谦的视线掠过钰娴,钰娴虽未抬眸,也能感觉到他的注视,他那愤然的眸光烧得她面颊火辣辣的疼,她知道傅谦在暗指她的不信任,却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傅谦已然失望,不再管钰娴是什么看法,转身先走。
刚出屋子,便有一阵冷风迎面旋来,傅谦并未缩首,毅然挺直脊背向前走去,踏入茫茫夜色中。
他以为前方是黎明,可这夜却是黑得漫长,钰娴始终不愿相信他,即便他再努力两三年,她也不会动心的吧说到底还是不爱,但凡钰娴对他有一丝情意,也不至于以那样的心思去揣测他,周遭的风再凉,也没他的心寒呐
乌孟林疾步跟上主子,出了听风阁才问,“爷,难道不再继续追查下去了吗”
“查必须查”此事还没完,傅谦不会轻易放弃,定要揪出幕后黑手,“你带人清点府中人数,看看谁不在府中,一有异常,立即上报”
乌孟林领命而去,带着人去排查府中的护卫以及小厮们。
将近晌午,采茶赶了回来,下人直接将其带至八爷的书房,让她在此候着。傅谦忙完公事便没耽搁,立即回府。
坐于圈椅上的傅谦眉目冷峻,紧扣扶手,呵令她跪下。
采茶还没回听风阁,尚不知发生何事,懵然下跪,默默听罢八爷的质问,已是心惊胆战慌了神,
“什么珍姨娘她居然怎么会这样”
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看得傅谦越发起疑,“爷倒想问问你,怎么伺候主子的她背着爷与人苟且,居然没人发现,定是你在为她打掩护,她才这般猖狂,说那个野男人究竟是谁”
响彻书房的震怒声惊得采茶伏地磕头哭澄清,“八爷息怒,奴婢对此事一无所知,珍姨娘她一直都不让奴婢在夜里陪她,说是心疼奴婢,不让奴婢熬夜,这事儿府中的丫鬟们皆知晓,奴婢真的没有撒谎,也不晓得她与谁暗中来往啊”
“是吗”怡珍既然有孕,想必偷人不是一回两回,傅谦不信她竟如此悄密,从未被人发现过身子微微前倾,傅谦紧盯着跪在下方的丫头,试图从她的神情变化中捕捉真相,双眼微眯,傅谦那凝聚的眸光逐渐变得狠厉,
“同在听风阁,即便你没在她房中,难道真就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你最好老实交代,可免受皮肉之苦,如若隐瞒,势必严惩不贷”
若说没有,八爷怕是不信的,采茶仔细回想,斟酌半晌才道“奴婢想起来了,有天夜里奴婢起夜,顺道儿去看看夫人,恍惚听到夫人的房中好像有有奇怪的申吟声传来。
奴婢以为夫人出了什么事,赶紧拍门,过了好一会儿,夫人才把门打开,奴婢瞧她面色泛红,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是发热不舒服,难受得哼唧了几句。奴婢说要去请大夫,她却不许,说是很困乏,不愿折腾,先熬一宿,等明日再说。”
说出这件事时,采茶怯怯抬眸,观察着八爷的神色,果见他气得眉头上挑,牙关紧咬。现下人都没了,采茶生怕八爷责备她,只能把责任往外推,
“当时奴婢没当回事,只当珍姨娘真的只是不舒坦,今日得知她她与人有染,再回想那晚之事,才觉着可疑。”
当傅谦再次询问时,采茶只道她只撞见这一回,其他的并无异常。
而乌孟林那边,查出有四个人在近几日离开富察府,每个人皆有因由,是以不能确定究竟谁才是怡珍孩子的父亲。
查到此处,线索就这么断了,傅谦顿感懊恼,傅玉看他如此苦闷,便将他和老九叫来,给傅谦打打岔。
此事不消傅恒刻意打听,府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兄弟之间,也不必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话,傅恒晓得傅谦一心想找到真正的凶手,又陷入困境,便请老八再梳理一遍,替他琢磨着此事的来龙去脉,看看这当中是否漏了什么疑点。
听罢傅谦的讲述,傅恒猛然想到一点,“采茶说她不知情,怡珍又不便出门,更不敢找大夫,那么她所喝的堕胎药是打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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