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芒自回到金陵后, 才发现府里已经开始操办她婚宴上要用的东西了,府里的忙碌, 无一不提醒着她亲事将近, 这会儿她见到谌秋便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过来了?”
“有件事跟你说。”谌秋直接开门见山,“喵喵……回不来了。”
“什么?”阿芒瞪大了眼。
“谌夏把它带走了。”
“啊?”
谌秋一一道来。
原来,在他们回金陵那日, 谌夏就离开了云南山庄, 顺带着把喵喵带走了。
喵喵在云南山庄的这段日子, 是谌夏照料它的, 一人一虎几乎形影不离, 喵喵也很没“良心”地易了主,将谌夏当成了自己的主人。
谌夏原本是没打算带它走的, 但喵喵像是通了人性一样,仿佛知道他要走一样,兽笼都困不住, 吼得很厉害, 没办法, 谌夏干脆留下一句话, 就将喵喵带走了。
“留了什么话啊?”阿芒问道。
“喵喵我带走了。”
阿芒:“……”
“那……谌夏去哪儿了?”阿芒问道。
“上少林寺习武去了。”谌秋道, 谌夏也给他留了一句话,说下山之日,就是他们单挑之时。
“带着喵喵上少林寺?”阿芒诧异,喵喵可是老虎啊, 上了少林寺它吃什么?还能吃素不成?
“少林寺的方丈之前是我爹麾下的一位将士。”意思就是说——有后台。
阿芒“哦”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谌夏此举,估计是有心避开他们下个月的婚宴呢。
“你还要喵喵吗?”谌秋道,“其实喵喵现在不适合当宠物养了,它个头长得很快,现在比你还重,而且谌夏一直半放养着,我听训虎人说,谌夏常常带它去狩猎,喂它吃的都是生肉,喵喵现在兽性很强。”
阿芒震惊了,上次她抱着喵喵的时候,喵喵还在喝奶啊!偶尔也就喂肉糜!怎么一下子就长得比自己还重了?阿芒脑补了一下,仿佛看到已经长成百兽之王的喵喵张开了血盆大口,能一口把自己吞下似的!
“那……那算了,”阿芒讪讪道,“我和幽幽说一声吧。”喵喵算是她和幽幽一起养的,得和幽幽说一声才行。
谌秋道:“你要的话,到时可以养只猫。”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养什么都可以。”
阿芒听了他这话,有些窘迫。她知道他说的到时,是指的他们成亲之后。
他们婚期定在了四月初六,还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阿芒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对了,你最近很忙吗?”阿芒问道。她隐隐觉得,自从当初他们插手吉安县白秀才的事情之后,他就开始忙起来了,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
谌秋“嗯”了一声,“很忙。”现在他手头上还有十几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们的亲事只是其中之一。
那日,不问已经将前朝玉玺交给了他。
他现在正凭着这个玉玺逐一联络前朝遗臣,目前来说,此事最为重要,他必须亲力亲为。此外,还有不少事情,他虽然可以安排给别人做,但也要定期过问和决策。
像秘室里那些能拿出来处理的金银,得让马义山转为现钱;还有罗刹村那边的存粮,得安排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还有金陵小册,得根据民心逐步操纵,不能操之过急;再有那些他在宫中安排的耳目,现在正是紧要时候,要同他们保持密切联系才行……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事都很重要,不能走错一步。
前世他是在四年后才坐上那个位置的,之后又花了近六年时间坐稳。当时很是艰难,改朝换代后,百姓们急需休养生息,但边境蛮夷又趁乱起战,朝廷和民间当中还有不少前朝和大周朝的余党残存……这些事情耗了他极大心血。
今世,他已知晓前事,不过,他现在不着急坐上那个位置,他要的是坐稳。
他现在要积攒足够的财力和物力,只有这样,等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他才能让百姓们迅速地从穷苦的生活中脱离出来;百姓们并不在乎是谁当皇帝,他们只要求吃饱喝足,安居乐业。
最重要的一点,他今世已经得了前朝太子的支持。倘若前朝那些遗臣能顺利收为己用,国内及时安定下来,边境那些蛮夷兴许就没有机会作乱。
最后一点,如果他现在能控制住大周朝的人,那等他到时登基后,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所有的所有,需要太多部署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但现在的辛苦,是为了日后的安定。
他要给她一个繁华盛世。
“阿芒。”谌秋轻柔地唤了她一声,拉起她的手。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阿芒有些红了脸,她嘟囔道:“干什么呀?”
“这两年我可能会比较忙,没什么时间陪你。但我答应你,以后会补回来。”
阿芒任他牵着手,红着脸道:“没关系呀,反正以后……还有好多年呢。”这话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谌秋听了她这话,微微一笑,紧了紧她的手。
谌秋松开她的手,“那我走了。”他等下还要去曹清明那里。
“啊?这么快啊?”
“不想我走?”
“才、才不是呢!你快走吧!”
谌秋笑,刚一转身,阿芒又喊住他,“对了!”
“嗯?”
阿芒道:“我这次回来不是给我娘他们带了手信吗?一人一个木鱼石杯,那天正好让公子瞧见了,他就同我要,你说我上哪儿给他呢?偏偏他这人脸皮又厚,我就骗他说给他准备了,放在你那里呢。我不管,你可要帮我。你就想想办法,帮我送一个给他呗!”哼,真当我怕你不成!
谌秋心中发笑,这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当着他的面骂他厚脸皮。
他正色道:“知道了,那我送一个给他。”他又凑了过来,这回就没那么正经了,“既然他有了,那我呢?”
阿芒一怔,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又欠下一个礼物了?不过,阿芒可不怕没戴面具的他。阿芒挺直着腰板道:“你就是没有!”
谌秋唇角一勾,“那我想要怎么办?不如……”
“不如什么?”阿芒刚问出口,就感觉额上一热,一个吻迅速地印了下来。
“谢谢你的礼物,要回礼的话,我可以给你亲回来。”低沉而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阿芒呆滞过后,瞬间涨红了脸,“你个臭流氓!”
谌秋旋了个身就闪开了,他离开后,空荡荡的屋内仿佛还回响着他的低笑声。
次日一早,凤无双独自一人去了长恩庵。
让他惊讶的是,马义公已经在那里了,他在他娘的牌位前,弯着腰为她的长明灯添油。
“马义公。”他唤了一声。
马义公听到声音,慌忙抬手擦了一下眼睛,然后才转过身来,通红的眼眶中带着几分尴尬,“你也来了啊。”
凤无双轻轻“嗯”了一声。
沉默了片刻,马义公开口,“你娘她……”话一出口,他便发现自己声音哽咽得厉害,像是随时能暴露他的情绪一样。他急急顿住,艰难地吞咽着喉咙,平复了半天情绪,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凤无双明白他的心情,轻声道:“后山风景不错,跟我去走走吧。”
马义公哀伤地随在他身后。也罢,看看她长眠的这处安宁的地方。
走到庵堂后面,马义公才发现这里有一大片坍塌的残垣断壁,还有几处屋子有烧焦的痕迹。
马义公不由得问道:“这里走水过?”
“嗯。”凤无双回道,“去年走水,烧了几间屋子;还有地动,也塌了几间。这庵堂香火不是很旺,主持一直拿不出钱来修缮。”
马义公轻轻“哦”了一声。没什么香火是好的,她喜欢清静,可是她安息之处,又怎能残破至此呢?
凤无双带着他去了后山,来到了一圃草莓地旁。
草莓的叶子生得大而碧绿,花也开了不少,引来不少蝴蝶蹁跹其中,不过许是因时节未到,还没怎么结果,但仔细找,也能发现一些零星的刚结的果子,还是浅浅的绿。
马义公低头看着这草莓圃,回忆道:“我记得……你妹妹很喜欢吃草莓。”
那小姑娘他见过几次,生得十分可爱,眼睛又大又圆,还爱吃冰糖葫芦。他记得他还曾经让李婆子给她捎过几次冰糖葫芦吃。
凤无双也陷入了回忆中,“是啊,那时候草莓卖得贵,我娘舍不得买。后来你让李婆婆给我们送了几株草莓,让我娘种在院子里了。她种得好,那之后我们就常常有草莓吃。”
马义公脸上似哭似笑,半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真怀念当时的日子,他多希望能那样一直过下去。
那个时候他不过一个穷教书先生,身上没什么钱,但一直省吃俭用,就想着多买点东西给他们娘儿几个,让他们吃饱穿暖。
他在私塾当先生的时候,教的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但学生们常常从家里带东西给他,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一篮子家养的鸡蛋、自家地里种的青菜、一袋米或花生等等。以前他是从来不收的,但自从知道她日子过得不好后,他开始收了。他会看看有没有他们娘儿几个能吃的,有的话就收下,让李婆子捎过去给他们。
知道她收下,他就心安了。想到她安好,他吃饭时就着咸菜萝卜都吃得津津有味,冬日的晚上抱着一床旧棉被也睡得很香。
可现在呢?绫罗绸缎,寝不安眠;山珍海味,食之无味。
马义公看着草莓发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凤无双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他茫然了片刻,低头看着草莓,忽然发现其中有一抹鲜红——有一颗熟了,熟得可爱、饱满,仿佛在同他招呼着,让他摘下它。
他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来,伸出手去,可才刚摘下来,眼角余光就瞥见有一个个子娇小的尼姑吃力地提着一桶水走过来了。
他手一僵,这才想起是别人的园地,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但已被人看见了,也不好再掩藏,便干脆认了,大方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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