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芒听他这话说得, 难不成昨晚两人还同房共寝了?于是问道:“你昨晚在哪儿睡的?”这屋子出了拨步床,也就罗汉榻和美人榻这两个地方能睡人了。
谌秋手指往上指了指。
阿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一看, 只看到了屋顶, 但正好有个横梁。
阿芒惊讶极了,“你不会是睡在那上面吧?”这横梁虽然粗壮,长度没问题,但很窄啊, 也就一成年男子的肩宽。
谌秋点头, 扣住阿芒的腰将她带上横梁坐下。
阿芒一看——得, 这上面被褥枕头一应俱全, 可是低头一看, 好高啊!
她担心道:“你就不怕睡着了掉下来啊?”今儿早上她从那么矮的床上掉到脚榻上都摔得不轻了,他这个高度睡着了掉下来, 怕是要出人命。
谌秋回道:“不会掉。”
“怎么不会呢?人睡着了哪里会知道啊,我早上都……”阿芒连忙住口,唉呀, 差点说漏嘴了。
谌秋看着她, 眼睛微微一眯, 指尖在她伤口下轻轻一划, “早上掉下床磕的?”
这都猜得到?阿芒气得脸一鼓, 不敢承认,“才不是!”
谌秋弯唇一笑,“怪我,昨晚没让你睡进去一些。”
哼!阿芒扭过头去, 不理他。
谌秋低笑。
阿芒环视了底下一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原来从高处往下看,屋内的摆设布局就跟图纸一样,这样的角度看事物怪新鲜的。
从这里看,正好可以望进她的拨步床里面,虽然有点不方便,不过她只要将帷幔放下来,谌秋就看不到了。
但睡这么高确实很危险啊,阿芒道:“不要睡这里,太危险了。”
“那睡哪儿?”
“这两张榻不都可以吗?”阿芒指了指下面的美人榻和罗汉榻。
“不方便。”谌秋道,“要是有丫环进来,很容易让她们发现我们分床睡。”
“那我们不让别的丫环进来嘛。”反正平日近身伺候她的也就是木兰玉兰两个。
谌秋又道:“木兰她们要守夜,我不习惯被人看着。”
他不喜欢在自己睡着时有个清醒的人在自己身边,那样感觉不安全。就好像豹子睡觉,会选择在树上睡,而不是在草地上。
“那我让木兰她们睡到里面来。”
“她们总会起夜吧。”谌秋有些无奈,“我睡这里就好了。”
阿芒环顾四周,忽地眼睛一亮,“你要不睡拨步床上?”
谌秋心一跳,默了片刻,轻声道:“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阿芒道,“拨步床这么大这么宽敞,随你怎么打滚翻身都不会掉。”
谌秋脸微微有些热,低头想了片刻,“那我睡外面?”
阿芒没听明白他的话,“什么外面?”
谌秋心跳有些快,尽量镇定自若地解释道:“我晚睡早起,我睡外面起身就不会吵到你了。”
“什么?”阿芒懵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有些羞恼,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谁说要和你一起睡床上!我让你睡拨步床的床顶!”
谌秋一怔,看到了拨步床床顶,嗯,果然如她所说,又大又宽敞。
这就很尴尬了,谌秋沉默了。
一会儿后,阿芒开口,“怎样啊?睡拨步床好不好?”
片刻后,谌秋“嗯”了一声。
谌秋闷闷不乐地离开后,阿芒让木兰玉兰二人上床顶打扫了一下,铺好被褥,好让谌秋回来睡。
但直到她睡着,都没听到谌秋回来的声响。
次日早上,阿芒就接见了府里的管事,了解了府里的一些情况后,又命人将她带来的嫁妆盘点入库。
具体的事务她都交给了管事们去办,她仅是过一下眼而已,但即使如此,阿芒都忙了整整一日。可想而知,这些事情她若是样样都亲力亲为,只怕忙个十天半个月忙得脚不沾地都做不完。
还好今儿早膳时谌秋提醒了她。谌秋说,府里的事情不必事事都经手,适当地放点权力给手下的人。当然,前提是手下的人信得过。
谌秋还给了她一份名单,哪些管事信得过,哪些信不过,她都记住了。
阿芒回门这日,谌秋和昨日一样,等到她要用早膳的时候才从书房那边过来。
说实话,这两日阿芒都没见到谌秋回屋里睡,她怀疑谌秋睡书房了,但木兰她们说谌秋晚睡早起,每晚都在她睡着后才回房,早上在她没醒的时候又起了,两人也就碰不到面。
这会儿两人正在榻上用膳,阿芒让木兰将红枣豆浆倒在碗里,然后夹了几块切好的油炸鬼泡到豆浆里面,泡软了才心满意足地送入口中,吃下去后,又捧起小碗啜了一口热乎乎的豆浆。
谌秋看她吃得一脸满足,问了一句,“这样泡好吃?”她吃什么都好香的样子。以前他觉得饮食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但这几日和她一起用膳,却开始觉得饮食是一件可以值得慢慢享受、还有和人分享的事情。
“好吃啊,”阿芒笑眯眯道,“你要不要试一下?”
谌秋看了她的碗一眼,“可以。”
他拿了双新筷,从阿芒碗中夹出一块泡得软绵绵的油炸鬼出来,送入口中。
他这举动惹得阿芒脸一红,这碗豆浆她喝过了,他难道就没有发现自己吃了她的口水么?
谌秋尝过后,却是轻轻皱了皱眉,问丫环,“这豆浆怎么那么甜?”
木兰回道:“回姑爷,郡主喜欢吃甜食,这壶豆浆是多加了糖霜的。您要是不喜欢,这里有没加糖的。”
谌秋抬手,“不用了。”
阿芒问道:“不好吃吗?”
谌秋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真话?”
“当然啦。”
“不好吃。”
“好吧,那吃别的。”阿芒于是夹了一颗烧卖到他碗中,又自言自语地念叨道,“不喜欢吃豆浆送油炸鬼。”
谌秋低下头来吃烧卖的时候唇角带着笑。
他一直谨记师父的话,在衣食住行各方面从不表现自己的喜恶,以免让有心人利用。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有人愿意关心你的喜恶,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会让你觉得……很开心。
两人用过早膳后,便准备回公主府了。
上了马车后,谌秋道:“阿芒,有件事要同你说。”
“嗯?”
“有外人在的时候,我对你可能不能像在府里那么好,原因有多个……但是都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好,你可以接受吗?”
“可以啊。”阿芒一口应道。
“你不问为什么?”她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阿芒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好问的,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我配合你就好啦。不过,你会对我怎么个不好法啊?”
“就是……”谌秋想了一想,“假装不喜欢你。”
“所以你其实喜欢我?”阿芒快嘴问了出来,话一落音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也不敢看他。
谌秋一怔,但很快,他唇角一弯,伸手抓住她的手,看着她道:“喜欢。不然怎么会娶你。”
阿芒羞红了脸,不敢吭声,但心中却有好多问题:你之前不是说是假成亲吗?难道是故意骗我嫁你的?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啊?不会是又在演戏吧?难道是马车里有探子?就像上次那个叫什么肖荣的人?
阿芒脑海中浮起无数个怀疑,感觉就好像有一百只麻雀在她头顶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不过,她面上还是安安静静的,低着头一脸娇羞。
谌秋喉结一动,伸手抱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是真的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小时候做过梦,长大要娶她为妻;但随着长大,这个梦逐渐幻灭。
可是就在他不再有半点期盼的时候,这个梦突然就实现了。
现在抱着她,他都感觉还像是在梦里。
阿芒乖巧地依偎在谌秋怀里,心跳极快,心中还是有几分不确定,他是真的喜欢她吗?她其实看不透他的。
她喜欢现在的他,没有戴面具的他,可是又害怕他,怕戴上面具的他。谌秋和“隐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阿芒忽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假如有一天她像前世一样不小心发现了他“隐者”的身份,那到时候他——也会如前世般亲手杀了她吗?
阿芒很害怕,不敢再往下想了。
好在,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公主府,阿芒收敛了情绪,同谌秋下了马车。
谌秋下了马车后,果然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一脸冷清。但其实也有点不一样,若是注意一些就能发现,他眼睛是温柔的,清澈的湛蓝色,像起了涟漪的湖面一样。
两人入了花厅,见到了白雪鸿和玉华公主。
白雪鸿对谌秋似乎一直都带着些不满,同他没什么话可说。玉华公主倒是主动和谌秋说了一些话,可谌秋对外人向来是一脸冷淡,玉华公主待他热情些,倒像是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不一会儿,堂上便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玉华公主将阿芒叫去了偏厅,问道:“他对你好吗?”
阿芒低头犹豫了一下,“还好吧。”不知道为什么,阿芒隐隐有种感觉,知道她过得不好,玉华公主也就安心了。如果她过得好,玉华公主心里不舒服,那一定也不会让她舒服。
为了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些,阿芒还是假装日子过得不好吧,以免玉华公主来找她麻烦。
“还好?”果然,玉华公主听了之后有些担忧道,“是对你不好么?”
阿芒低头,叹了口气,“也就一般般吧,他这人都不爱笑,整天冷着一张脸。”阿芒说着这话,脑海中却浮现起谌秋笑盈盈望着自己的模样。
她以前确实没见他笑过,总觉得这人冷冰冰的,但自从看过他笑后,才知道他笑起来能那么温柔。
玉华公主拍拍她的手,一脸心疼道:“委屈你了,都怪娘不好,当初不应该将你许配给他,要是当初……”玉华公主说到这,欲言又止。
阿芒配合地问道:“当初什么?”
“唉,要是当初将你许配给谌世子就好了,他那人活泼爱玩,模样也生得周正,你们两个性情相近,成亲后定会过得很好。”
阿芒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她都嫁给谌秋了,这样“撮合”她和自己的小叔子是几个意思啊?更何况她当初确实就差点嫁给谌夏了,想想都觉得尴尬。
玉华公主见阿芒不说话,又问道:“我听说世子没和你们同住?”
“没有。”阿芒不知道玉华公主知不知道谌夏去了少林寺的事,但她也不想主动提。
“这样不好,”玉华公主道,“说句不好听的,谌秋不是云南王亲生的,云南王的位子迟早传给世子,你们两个住了他不住,人家指不准说谌秋欺负世子年少,有意将他赶出府去。要我说,你还是劝劝谌秋,让他叫世子回来和你们同住才是。世子这人爱玩,你这个当嫂嫂的,也要多多教导一下。”
阿芒面上乖顺,低声应着,心中直翻白眼——怎么?她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白雪鸿+玉华公主,简称白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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