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少林寺山脚下的一位老山民告到了太子跟前, 说云南王世子身在佛门,却放虎行凶。
数日前, 云南王世子养的老虎咬死了他年幼的孙子孙女, 小的才两岁, 大的也不过四岁, 他儿子去找世子讨要说法,结果却被世子狠狠暴打了一顿, 抬回家不到半天就死了。
这个消息传入金陵城中,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在他们印象中, 云南王世子虽然自幼调皮捣蛋,但向来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 从来都没欺压过平民百姓, 平日里都是和那群官家子弟小打小闹,即便偶有打伤人, 被打的人最多在床上躺一阵子就活蹦乱跳了, 怎么这会儿就打死百姓了?
后来有人说, 因为那山民的儿子要云南王世子那只老虎的命抵他一双儿女的命,可是那老虎是云南王世子从小养到大的, 云南王世子不肯交, 就和他动起了手, 年轻人嘛,暴怒之下下手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就将人打死了。
百姓们这就有怨言了,一只畜生, 难道还抵不过两条人命吗?畜生杀人,尚可原谅,毕竟是禽兽,可云南王世子将人活活打死,这如何抵赖?
听说那老山民就那么一个独子,孙子儿子都死了,一家人断子绝孙了。
没过多久,又传来消息,说那老山民的儿媳先后死了孩子丈夫,扛不住上吊自尽了,这下谌夏身上便又背多了一条人命,若将老虎咬死的那两个孩子也算在他身上,等于是一家四口,整整四条人命,事情便严重了许多。
皇帝知道后,很客气地召了云南王入宫,问询他要如何处理,似乎是打算云南王若为儿子求情,他就网开一面,不过云南王不出意外地回了一句,让圣上秉公处理,皇帝于是将这事交给了大理寺,由太子监察。
朝中的人隐隐觉得有些微妙。
大家都知道,前些时日,云南王府和太子府就因两家女眷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相往来了,事后太子还带了当事女眷分别去云南王府和云南山庄道歉,却接连吃了闭门羹。
说来也巧,那日太子妃去少林寺礼佛,恰好碰到了跪在少林寺门前喊冤的老山民,老山民一番哭诉,太子妃回府后,就将这事告诉了太子。
太子说是为民请命,但其中是否夹带了几分私心,就不得而知了。
又或者是,朝廷风向怕是要大变了。
既然公事公办,那第一件事就是得将谌夏和那只老虎捉拿回来审问,可是等大理寺的人到了少林寺后,却听方丈说一人一虎昨夜就下山走了。
这下可好,堂堂云南王世子变成了逃犯,大理寺铁面无私,分出两拔人,分别去云南山庄和云南王府要人,但得到的回复都是谌夏并无回来。
这两个地方就算太子来了,也不好进去搜查,大理寺的人只能官方地说了几句,窝藏逃犯罪同连坐,若回来了要第一时间禀报官府等等,末了不放心,还派了人守在府外。
大理寺蹲守了两天,忽而听到有猎户来报说今儿中午在北郊看到了一只白虎,大理寺的人一听,忙跑去北郊查探。
北郊,医舍处。
贾神仙正在屋里鼓捣着草药,忽而听到前院的大黄狗吠了数声。
自从不问他们搬走后,贾神仙便在医舍这里养了条大黄狗看家,今儿大黄狗突然叫吠,估摸着来了生人了。
贾神仙正准备出去看一下,谁知门一打开,就见大黄狗飞快地跑了进来,夹着尾巴冲进他房间,躲进了床底下,似乎十分害怕。
贾神仙心下一骇,莫非外面来了野熊?
贾神仙顺手操起门后一根长矛,探头看了一下,却见院子外面站着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小沙弥,浓眉大眼,约十来岁的模样。
贾神仙怔了片刻,才想起这人是谁。
此人正是云南王世子谌夏。
谌夏不认识他,他却是见过他几次的。
他知道谌夏入了少林寺学武,却不知他已经剃了度。
话说,这云南王世子一年时间没见,模样倒是长开了不少。他的五官随了云南王,剑眉星目,生得十分周正,剃光了头发也半点不显丑,反而突出了俊俏的五官,愈发显得好看。
贾神仙觉得院子外的谌夏好看得紧,谌夏却是让院子里面的贾神仙给丑到了。因为贾神仙探出来的这颗脑袋脸上长满了肉瘤,若是换了胆小的,只怕见了都得绕道走。
谌夏本着不可以貌取人的心态,恭敬地施了一佛礼,“这位施主,小僧路过此地,不知方不方便化个缘?”
贾神仙寻思,看这模样,倒是沉淀了不少,不若先前般浮躁了,看来在这少林寺的大半年没有白呆,神光教导得好啊!
神光方丈,当年云南王手下的爱将,因显赫的军功差点被封为万户侯,却是功成不受赏,出家了。
贾神仙热情地出门相迎,“小师父,请进来吧!”正好,他们都在找他呢。
谌夏于是推开木栅栏进来了,只身一人。
贾神仙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那只白虎。这一人一虎在少林寺闯下大祸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贾神仙肯定,这老虎就在不远处,不然刚刚他家大黄不会夹着尾巴像逃命一样跑。
谌夏入了屋子后,贾神仙邀他入座,然后去厨房端了碗今儿早晨吃剩的山药粥出来,还有一小碟咸花生米,“小师父,我这儿就这些了,剩下的都是些荤食。”
“可以了,多谢施主。”谌夏双手合十,施了佛礼后就有些急切地吃了起来,也没嫌粥冷,估摸着是有些饿了。
贾神仙稍一寻思,这一路走来,飞禽走兽不少,以他的能力还不至于饿肚子,想来是吃素吃习惯了,吃不得荤腥。
一碗山药粥下腹,谌夏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施主,还有吗?”他没吃饱。
“小师父,不好意思,没有了。”贾神仙笑问,“小师父腹中饥饿,何不回家吃?”
谌夏闻言,脸色一变,立即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贾神仙笑道:“小师父,你出来化缘连个托钵都没有,斋食前也不颂供养偈,我看你平时在寺里是当的假和尚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
贾神仙笑得很是和善,然而那一脸肉瘤,看起来也怪狰狞的,“世子还是让喵喵进来吧,待在外面怕是有些危险。”
谌夏面色又变了一下,不过这回面色却是变得有些古怪,不确定他是敌是友,“你知道会知道喵喵?”
他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刚刚他进来之前已经查探过这小院的情况了,前院晒着许多草药,后院有晾晒一些旧衣裳,他估摸着这院里住着一个独居的老大夫,心想着此地偏僻,住在这里的人消息应该十分闭塞,不会知道外面在搜查他一事,是以他才会大胆进来要点吃的。
“世子,”贾神仙好笑道,“当初喵喵还是我给多罗郡主的,不然早就被我泡药酒了。”
“你认识阿……”谌夏说到这一顿,阿芒现在是他嫂子,他再直呼她小名已经不合适了,于是改口道,“你怎么会认识多罗郡主?”
贾神仙正欲说话,忽而院子外面有人推开了栅栏小跑进来,“贾神仙!贾神仙!”听声音,像个孩子。
谌夏闻言,连闪身躲入一旁厨房里,同时警告地盯着贾神仙。
来人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破破烂烂的,像个乞丐一样,生得瘦,但腿很长,正是来跑腿的,一进来便道:“贾神仙,有猎户说在附近看见云南王世子的白虎了,好多官兵往这里来了,你要小心点!”
小男孩说完就跑了,一双大长腿跑起来飞快。
谌夏从厨房里出来,贾神仙道:“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还不让喵喵进来?想让它被人抓走?”
谌夏思虑片刻,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吹了两短一长的口哨,不远处,灰黄色的草丛中跃出了一只通身雪白的白虎,白虎朝谌夏奔来,临近院子时飞身一跃,稳妥落入院中。
喵喵见了谌夏,一直在蹭他的腿,谌夏疼爱地摸了摸它的头。
喵喵已经长大了许多,块头比贾神仙那只四五岁的大黄狗都都要大上一些,因为浑身雪白的模样,看起来威猛中又带着几分温驯。
贾神仙领着一人一虎入了屋,来到厨房,将灶台下的暗道盖子掀开,拉了拉暗道顶一条黑色的绳子,对谌夏道:“你往右边一直走,走到一条三叉路口,再往右,走到底是一条四叉口,你在这里等着,会有人带你去云南山庄。”
“云南山庄?你、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谌夏话落音,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些嘈杂声,透过窗缝一看,就见外面来了不少官兵,有三两个往这院里来了。
“我不会害你。”贾神仙道,“你自己选吧,是相信我,还是喵喵被外面那边官兵抓走。”
谌夏稍一迟疑,便入了暗道,然后哄着喵喵也下来了,在贾神仙盖上盖子前,他警告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我发现你骗我,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知道了知道了!一个出家人这么凶神恶煞做什么!”贾神仙一把盖上盖子,差点打到谌夏的头。
谌夏“哼”了一声,要不是他看到外面那些官兵带着猎户,那些猎户手中还拿着捕虎的工具,他才不会这么听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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