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你知道错了吗?”
温言阮背脊挺直,屈膝跪在冰冷的石板上,祠堂内袅袅老鹤草氲在空气中,微苦却又深沉,和这历经世事的祠堂相得益彰,只在这留下极为清浅的白烟腾跃翻飞,似有若无。
她面色沉静,淡松烟色的眸子古井无波,烛火笼在她脸上,只在纤长睫梢镀上暖色,眼眶下是金色剪映。
即使屈膝下跪,温言阮也没半点俯首称臣之意。仍是兰芝玉树,高处不胜寒的高雅姿态,宁折不屈。
“也许是错的,爸…”她抬头,眼中是无畏无惧的明彻,“可如果他也护不住,我觉得也没什么资格去说守护每位公民。他在我心里,不止是普通公民。”
“这就是你滥用职权的原因?温家行事只求无愧于心,却也从没出过滥用职权之事。你这么做,我只问,对得起在座诸位吗?”
温父用手指向台上牌位,只觉得女儿冥顽不灵,固执到了极点。
这件事不论大小,就没有这么开先河的事!防微杜渐的道理,温言阮不可能不知道。连带着,本来觉得尚可的郑号锡在他心里也成了蓝颜祸水。
“爸,我不后悔,也想好了承担后果。”
神明的心里也有她的光,即使身如琉璃般光明广大,也会为他折颈。
“后果?温言阮,要不是你姓温,这事能这么解决吗?”
温言阮依旧是隽永而又疏离的气质,泠然不可侵倒,说出去的话却让温父大为火光。
“如果姓温的代价是连爱的人也保护不了。那也太窝囊了不是吗?我想太爷爷他们,也是为了让我们站着说话,才会跪下去的。”
“爸…我可以跪一时,但不能跪一世。”
温父闻言,哑然失语,被祖辈荣光禁锢,温姓也许只是个巨大的黄金牢笼。无法活出自己,也没有任性的权利。
他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在温母急病发作只忍着排号,愣生生落下些小毛病。后悔过,可他也知道,如果再一次,他怕也是会这么选。
“你这孩子…”
温父摇了摇头,也未尝不能理解温言阮的做法。我家阿阮,从不任性,从不抱怨,生来骄傲,天生早慧,唯独这一次…算了吧…也算是作为父亲的,一点私心。
温父握拳抬首,像是有些难为情的轻咳几声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爸…”温言阮却摇了摇头,“我总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天气冷,你去休息吧。”
温父不再坚持,他家闺女的性子一向如此,多说无益。
温言阮当然知道公权私用不好,只是她觉得,只是提前行使却也不算违规。她未来的丈夫…只会是郑号锡。
在职责和郑号锡之间,她仍然会毫不犹豫的选职责,只是在自己和郑号锡之间,选了郑号锡而已。
今晚的月亮很亮,隐隐约约的透过窗棂和烛火交缠,显出几分芊眠来,穿堂的冬风很冷,连带着白鹤草也纷缊飐然起来。
膝盖淤青着,磕在石板上的感觉是彻骨的寒,却总让人清醒。长期的血液不流通让双腿酥麻,可心却是春生的欢喜。
嗯…好像…有点想他了。
郑号锡结束了营业时间的高度积极状态,连续不断的紧凑行程,即使精神还强撑着,身体却没法续力,显出些疲态,其实每个人都会累,只是伪装着保护自己。
亮起的手机壁纸是温言阮乖巧软糯的睡颜,长了张妩媚面孔的温言阮在睡着后却是出奇的可爱。
拿女友当手机壁纸总是有些不妥,可即使郑号锡清醒的知道不妥,却也还是放了上去。心存侥幸的感性胜过了理性,只是这样,应该没关系吧?
总是克制着见面,连看她睡颜都是危险,可也唯有这样才能聊解相思之苦。
像是淡奶油混合着红茶的样子,平时刻意收敛的妩媚撩人,在睡着后却无意识的散发出来,性感勾兑着软糯,怎么会这么可爱?
郑号锡看着壁纸中的女人,笑了笑,世界上有许多美好,但有些时候,只她一个人,就足以抵过无数云海翻涌,江潮澎湃。
她是…他最喜欢的小朋友。
想到见面,如果不行的话,听见她的声音也好。但是应该不行,这个时间,她大概在休息了。
郑号锡指腹摩挲着电子屏幕,明明是冰冷的无机质,没半分柔软,可他的心却软成了一团。
晚安…我家阿阮…
温言阮呼出口气,凝成了白雾,在寒冷的夜,连同五官都在雾中虚化。
未合拢的窗棂漏出了几缕月光,疏散的投在黝黑石板上,如同去年盛京未融的残雪。
温言阮指尖微凉,看着明灭的烛火,她觉得,那件事,该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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