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她的剑被拦了下来，虽然拦的那个人看起来也不怎么轻松。令她惊讶的是，他的手背上居然伸出了四道闪着寒光的利刃，如同钢铁锻造的狼爪，看起来锐利异常。
“我想，我来看看自己过世的学生，应该不为过吧？”
和刚才同出一人的温润嗓音响起，林清菀不禁循着声音看去——居然是查尔斯泽维尔。不过更令她感到诧异的，是他话里表现出的含义。
“欧文是你的学生？这么说……他是变种人？”如果是这样，那么医生见到的一切异常情况，就都有了解释。
查尔斯拍拍罗根的手臂，示意他收起利爪，随即见林清菀也收回长剑，他这才操控着轮椅走到她面前，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肯定，“欧文在十七岁的时候失去了父母，随后被罗根遇到，带到了我的学校，直到他重新遇到愿意收养他的家庭，他才离开学校。这个孩子的异能虽然并不出众，但他的心地非常善良。这一点，足以胜过大多数人。”
“我早就说过，他的善良迟早会害死自己。”一直沉默的罗根突然开口，刚毅的眼神在接触到自己亲手带到学校教导的孩子的尸身时，才隐隐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伤感，“他的能力并不强大，甚至可以称得上鸡肋——降低痛感，延迟身体对于伤痛的感知与反应，却没有与之对应的愈合能力，这在战斗时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足以要命。”
欧文不知道这一点吗？不，被查尔斯和罗根联手教导过的他当然不会不懂其中的要害，但比起自己，他更在乎的是佩珀能不能活下去。他爱她，更逾生命。
面对这个为了佩珀付出了生命的青年，林清菀不禁为自己从前怀疑过他感到惭愧，虽然她心中更多的是庆幸和感激——如果不是欧文，今天躺在这里的，或许就是佩珀了。
摇摇头，将这些沉重的心情暂时放到一边，林清菀才再次看向坐在轮椅上，秃着头却丝毫无损于他惊人美貌的男人，眼神里带着隐晦的思虑，“查尔斯，虽然你确实是一个非常慈爱的校长和导师，能够为了学生付出一切，但……你今天来这里，不是只为了这一件事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查尔斯微笑着感叹，随即想起自己的另一个来意，又逐渐敛起神色，重新变回“说大事专用脸”。
他这个样子倒是弄得她有点紧张了，于是更加屏住呼吸，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在她的迫人的视线中，查尔斯不动如山，缓缓开口：“林，你的心灵，是不是有点问题？”
“你的心灵才有问题呢！”被托尼锻炼了十几年的林清菀语速飞快，下意识的就怼了回去。
“……”
查尔斯第一次在正经谈事的时候被对方怼，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沉默了两秒，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继续对她说道：“上次帮你取出脑中的珠子时，我为了保险起见，在机器检查之外，也用自己的精神力检查了一遍你的身体。那次的检查让我意外发现，你的心灵，非常特别。”
“我的心脏……有什么问题吗？”她回想了下自己每年的体检报告，似乎没查出来什么心脏疾病啊？甚至她敢肯定，那个体检中心没人能比她的身体更健康了。
“不，我说的是心灵，不是心脏。”查尔斯摇头，否定了她的话，又向她提出了一个新的定义，“心脏只是身体的器官，而心灵，则代表了一个人的精神、思想和内心。”
林清菀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更匪夷所思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精神、思想和内心出了问题？”
“噢，不不，你误会了。”查尔斯解释道，“这可能很难理解。你知道，我的能力是心灵感应，我能看见许多人内心，了解他们心灵最深处的渴望。但上次的检查让我发现，你的心灵力量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抵御大多数的精神能力者的窥探，甚至，你的精神力能让你在大多数人那里获得更多的亲近与信任。”
“诚然，它在除此之外的其他方面看起来很普通，和许多平常人都没什么两样。但这种非常普通的情况出现在一个力量强大的人身上，本身就代表了不同寻常。”
“——就像是它一直在模仿身边的平常人，结果到头来模仿太过，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特殊之处。”
查尔斯说完这一席话，便不再开口，转身去了罗根身边，和他一起为曾经的学生送别，也给了林清菀一个缓冲的时间。
林清菀不禁垂眸沉思。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有许多特异之处，但最近几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而且大多都与托尼有关，导致她一直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自己身上的问题。如果一切都如查尔斯所说的那样，那么，或许这就能解释那些她曾经在心中疑惑过的问题了。
比如她为什么能被聪明多疑的霍华德主动留下，为什么能不受洛基权杖的影响，为什么旺达的魔法对她不起作用，为什么她能和幻视心灵相通……
但这并不意味着真相大白，反而让她陷入了更深的疑惑——她的心灵力量，从何而来？
如果是因为她是修士的话，为什么李宏轩并没有表现出这种能力，反而要靠合作的方式才能找到基里安和九头蛇帮他办事？
她又想到幻境里师姐给了她，又被她阴差阳错带出来的千钧玦，师姐说那是捡到她时在她身边发现的——这样的宝物却能随意放在一个婴儿身上，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不同寻常与她的身世有莫大的关联？
一个谜团解开了，却又带来了更多的谜团，林清菀简直要对这个世界无奈了。也许回到原来的世界可以找到她想要的答案，但她下意识否定了这个选择。
不期然间，她想到了那个兴致上来了能在工作室待几十个小时不吃饭不休息的男人。如果自己不在了，谁能有那么大力气，在他忘记进食和休息时把他强行从工作室拖出来呢？恐怕一般人都会被他不耐烦地推出去吧。
想到他不愿意理人时，嘴角微微勾起却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们的高傲神态，像极了她曾经在师姐那儿瞧见的那只黑猫，林清菀墨色的眼眸里不禁淌出几分笑意。
她突然觉得，好想快点见到托尼。那些所谓真相，那些抛弃了她的家人，还有谜一样的身世，她都不想去探究了。像欧文那样，在这个世界里，她也找到了想要用性命守护的人。她的……情之所系。
不过，这次见到查尔斯，倒让她想起来一件事，一件她曾在心中考虑过很久却没有提出来的事。这次突如其来的相遇，让她脑中暂时尘封的念头再次被提了起来。
“查尔斯，”她走到光头教授面前，看进他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睛里，“有兴趣谈个合作吗？”
*
短短的十分钟后，太平间里的谈话声停了下来，随后，管理员一脸诧异的看着里面走出来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的男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坐着轮椅的秃头。不过想想从那个女人手里拿到的那卷钞票，他果断决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达到了来太平间的目的，林清菀也不打算在这里多留，毕竟这里的气氛真的不太适合活人。
她将欧文因为白布掀开而被弄乱的额发整理好，而后微微倾身，打算把白布重新盖好，让他好好安息。但不知道是她碰到了哪里，欧文上衣口袋里突然掉出来一样东西，“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她走过去，定睛一看——是一个玫瑰金的手镯。
林清菀认识这个，她很多次都在佩珀的手腕上见过。那时候她还以为是佩珀终于知道买点东西奖励自己了，直到那次聚餐过后，她才知道，这是欧文花了自己两个月的工资买给佩珀的告白礼物。
幸亏自己来得早，不然在这种管理不严格的小医院里，遗失或是被谁顺手牵羊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她在心里庆幸了一番，拿出一张纸巾将捡起来的手镯擦干净，打算带出去交给佩珀处置。
林清菀站起身，仔细地将白布盖好，而后看了看手里的手镯，轻轻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然而，就在她即将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了青年的尸身，随即敏锐地发现，欧文心口处的布动了动。
她忍不住停下来，伸出手慢慢的接近了白布，然后……猛地揭开——
一个弹珠大小、散发着橙色柔光的球体从青年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处缓缓升出，随后不断升高。像是在确认方向一般，小球在空中停顿了下，而后发现了林清菀手里的手镯，仿佛见到了什么心爱之物，橙色的光芒欢快地闪烁了下，一头扎进了她的手心。
林清菀难以置信地瞪着躺在她手心里，不，确切地说是躺在手镯里不动了的小球，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立刻偏过头去看躺在那里的青年——幸好，他还好好的躺在那里，没有消失不见或是突然诈尸。
将手镯和小球一起揣进兜里，林清菀迅速整理好尸体上的白布，然后脚步匆匆离开了太平间。这件事太匪夷所思，在她不能确定那个球体的作用之前，她都不打算让佩珀知道，她已经离去的男朋友是个变种人，以及，他冰冷的心脏里爬出来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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