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不平等了, 利益关系不平衡了,谁知道会不会变
也许人家,会踢开他们呢
“现在,他要是脑子没出差错,一定会安抚咱们。”邓智林笑道“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雷哥点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么商议着, 晃晃悠悠的, 府城也终于到了
是张广才来接的他们, 这一路来, 越靠近府城却感觉气氛的紧张,不及前几次来时的那种轻松,一则是他们心理上的压力,二则是府城出了这等大事, 百姓们心里也是犯嘀咕的,因此,也没以前那么闲的到处逛,到处说话,到处溜达的人了,人都不爱出来。话都少了。
为什么就是怕犯了口禁,到时候万一乱议论,瞎言论的,真出了事, 他们也得死
想一想, 一般朝廷哪怕出现再大的事也从来没有动过读书人, 读书有功名的, 都不用跪官员,在本地,也是有威望,一般不管谁都会给读书人三分颜面。朝廷官员尚且如此,百姓更是如此了,自古以来都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功名在身,只要朝廷选拔官员,是很可能会做官的,哪怕官再低,放个知县,主薄啥的,那也是一方父母官了。
这是什么概念百姓能不敬畏读书人吗
可是这一次出事,不是别的热闹,府城的人还是有些见识的。
任何别的事,哪怕是杀人,刑案,再怎么样的大事,他们早跑去看热闹了可是这一次,没有,没人敢能以文章有罪,就能以口犯口禁而得罪。
百姓们都不敢聚集说话之类的了。可想而知,府城的气氛有多紧张,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多恶劣。
邓智林看着叹了一声,对关开涵道“虽然倒的倒了,然而,影响却不是一时能消弥的。那以此而掰倒那一系的人,也未必就赢了。”
关开涵若有所思。
张广才来接了,接了马车,也不多话,到城门前官兵放了行,一路往关开兰住的地方去了,直到进了院子,看着虽然没人却收拾的整洁干净的宅院,邓智林心里挺感慨的。
林大厨带着威风出来了,威风看到他,高兴的扑了上来。
邓智林抱着它撸,林大厨道“出事后,这里就一直维持着原样,我常常过来打扫,再喂它饭食,不曾苛待。因为知道,虽有变故,老爷一定会回来的”
这林大厨还真淡定,可能是经历的事也多,一点小事吓不到他。
邓智林道“你做的很好,多谢你。你还是保持原样,待开兰回来,继续做饭。”
林大厨应了。
邓智林道“可曾受到为难”
林大厨说道“并不曾工钱也不曾少过,都是雷老爷托人来送的,因此便知道老爷无事。”
邓智林点头,摸了摸威风身上的骨头和肉,乐道“小狗长成肥狗了,瞧瞧你胖的,该减减肥了”
可见是吃的真好。
林大厨松了一口气,退下去了。
张广才道“我来以后就安顿在这,寻了些门路,托人带了东西进去照应一下那里面关着的学子书生啥的,也是运气,钻营到送饭送水的婆子,因此才能成行,若不然都进不去。这个情况是,人是不可能放进去的,就是托人送东西,也是左检查右翻检的,便是一个包子,都得捏开看看馅里可藏了东西,特别严特别是被子,一点点的摸啊,边边角角,针密的地方都要拆开看,这才能进去,便是这样,也不能送太多,只能捡能用的,送了被子啥的,然后就是一些吃食,药是万万送不进去的,听说好些个吓病的,还有瘴气上头的,没法子,只能寻了些药弄到汤里混在饭里,这才送进去,我瞧着这要是再拖下去,有几个得撑不住了”
药不能送进去,可能是因为怕有人下毒吧。
邓智林听了也是叹气,可不是得撑不住吗
本来现在考试就是放在号子里似的关着押着,一连考好几天,有的出来直接就得躺了,结果又遇上这么个事,这心一急一怕,不得出事去
“里面没叫大夫看”邓智林道。
张广才道“现在这个时候,谁敢冒险送大夫进去,也怕出岔子,所以就一直在那关着呢,也不是没有想过门路进去的,只是人是万万不可能进得去的,有些人家能送的,也只是一些吃的用的,还很少我这也是钻了路数,若不然也送不进去,所以,能不能好起来,只能看命叔也别太操心了,如今新知府当场上任,巡抚也在,一定会速速审完就定案的,不会拖,拖下去,这些书生真出了人命,他们也得担舆论责任。”
这倒是
邓智林叫家里人先歇了下来,细细的问张广才打听到的府城的动向和风声,张广才挑紧要的说了说,然后道“想要问再多,怕是难了,现在想要人开口说,就得使银子,还得悄悄的,谁敢大嘴巴的到处乱嚷”
张广才以前听的一些八卦与如今这个是没法比,量级不一样的,整个的事情也是完全不一样了。他现在到处跑,到处的问,人也机灵,其实也成熟了不少,长了不少见识。
“这么多也足够了,你在外面要仔细小心,别犯忌讳,”邓智林道“先看看事态发展进度再说”
张广才点了点头,又说了些事情,听到后门有人来敲门,才起了身,道“有送消息的来寻了,我先出去寻个茶馆说,叔只休息”
说罢匆匆的走了。
雷哥笑道“广才在这方面,真是百事通”
张广才特别擅长的是问小人物,比如在衙门里的一些杂役啊,送菜的,送货的,打扫的人这些人身上下功夫,他特别有心得,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和视角,哪怕知道的事情不多,他也能拼凑点事情来,再加上张广才自以为自己分析能力有限,有些猜不准的,他也不添油加醋自行意会,而是原话告诉邓智林,这才是他作为瓜王的智慧之处。
很多八卦的人,特别喜欢添油加醋这一种,歪曲事实,自行意会,这种聪明过头的人绝不可能得邓智林青眼和用了。
“再是百事通,也有他看不到的,打听不到的地方,如今上面的人到底要怎么弄,他也看不到,只能等事情的发生”邓智林道“人的眼界,总是会受到位置所限的。我们也一样”
雷哥点点头。
邓智林道“这府城你只能作一个落脚处,却不能将全部精力放在这个地方留谷县,暂时经营着,那里是咱们的老巢,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能弃的,在那里经营,多积累人心才是真的保障”
雷哥道“叔不等着新知府见见”
“他是忙人,这个时候哪有空见我们”邓智林道“你也别见,回县里去吧,专心做好自己的事,这里的事,与你并不相干。”
这是叫他别参与的意思了。
雷哥点点头,他也明白,他们要来,新知府怕是也知道消息的,他若有心,必然会找来,忙当然是忙,但若在意,其实哪怕人不来,也会遣人来的
邓智林在等着新知府的意思。
雷哥沉吟一声,道“我今天歇一晚,明儿就回县里去,县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
“广才过两天也回去,”邓智林道“那些个事,叫小涵去跑。你不能掺合,伸了不该伸的手,才是真的犯忌讳了,你现在,更需仔细小心”
雷哥一凛,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
读书人的事,他一介黑白的灰色商人,是不能沾的。不然就会涉及到很多的事情,早晚要碍了旁人的眼
当晚便歇了下来,第二天一早,雷哥便也不耽误,回县城去处理事情了。
张广才打听了两天,案子也开始审了,进入到判案阶段,他带着关开涵接手了些关系,然后去送东西给书生们,还想去看望胡山长,然而依旧进不去,估计想要接老师出来,得等到事过以后了。
然后案子在第十天终于判了。
巡抚很快理清了案件,火速的定案。
就是今年考举人的这乡试,所有人都不再以卷面得功名,也就是说,所有的功名全部取消但是朝廷恩下,在今年秋会再次加开恩科,以示公正,然后,中举的举人,因今次劳碌取消了功名的,有真才实学的考中的,就是证明了这一次并未有弊处,便会由朝廷拨与此次科举学子的损失,包括车马费,住宿费,误学费之类的,并且今秋里中举之人,都会合理安排官职,绝不弃用
这是安抚士子之用,果然此令一出,读书人的声音很快就平息了。这个问题,不在于钱多钱少,补贴多寡,而在于,这是一种重视学子的态度。
邓智林对关开涵说,这是朝廷要任新人,组织新的团队了。
一派倒下,国家现在缺人着呢,但话嘛,换一种说法来说,这是收拢人心的利器。
听听,这多顺耳将不利的影响消弥了不少,读书人的怨气也少了。
因为有怨气的人,会被人说你这么不满,怕是没有真才实学,所以才怨,怕是心里想要歪门斜道吧,这是肃清归正之意,有什么不妥的,不用朝廷说话,读书人自个的先攻击那些不满的了。
不能不满,不敢不满,不满就是心里有亏
然后查到了有作弊的,不仅直接取消了此次的功名,还将以往的功名全革了,直接从读书人变成庶民。这等人,不配为读书人,以后当官也只是害民之人。不仅如此,还永不与科举的机会。也就是说,从此以的事,读书入仕这条路对他们是关上了门路了。
然后就公布了有实据的学子姓名
那真是哭倒了一片人,无数人直接昏厥过去
然后又说,朝廷开科取士,是为天下,为民造福,却绝非为小人开方便之门之处,意思就是这科举不可侵犯的意思,犯者死,并且重罚。此次事件重大,所有官员都将入重刑,先摘乌纱帽,再提入京中大审,这个审案就是另一个大事了,这得朝廷来判,因此不会在这里定罪
百姓们都感觉国法严明,三呼朝廷英明,心中敬畏不已。
人心也一下子就抚住了。
整件事就完全的控制住了,没有造成大恶劣的影响。
百姓们还说这些想要作弊的人家们,心不正,很多人被革了功名,直接就倒了有些实在受不了非议,卖了田宅铺面啥的,干脆离开了本乡,投远亲去了,也是图一个清净的意思,不然人声议论的,一家子都不得清净,当然,这是后话
然后就是轰轰烈烈的押解官员一串串的送入京,巡抚亲自领兵押着,新知府去送
这些事完了,书生们也都放出来了,胡山长也放出来了,人是受了点苦,但没受罪,精神有点蔫。
关开涵亲自接了过来,将本县的十四个秀才也都接了出来,安顿在事先准备好的客栈里。也是不幸,留谷县那个家境最好的学子牵连了进去,不仅举人没考到,连秀才功名也革了。
张广才怕他出事,也帮了点忙,叫他被家人给连夜接回本县去了,他们一家人,都如丧考妣的。
能这样算不错了
若是别的事,只怕得坐狱,能捡一条命就算不错了,庶民就庶民吧。依他说,这样还好。不然这种连科举都敢乱来的人,真爬上去做了官,不知轻重,没有敬畏的,还不知道做出多么重的事情来,如同这一串串被提押进京的官员,直到了京里,是死是流放,都不好说
小民啊,还是本份点好,就这一种心无敬畏的,现在被一巴掌打回原形,可能不是坏事,反倒是好事呢
邓智林见这里的事结束了,叫张广才也回县里去了,交代他顾一下他的家里的事。
张广才也不停留,火速的寻了马车回县里去了。
十四个秀才公,那是一脸蒙,感觉吓了一回,人呆了不少,遇事也战战兢兢的,有点怕人的样子。
其中十二个是老秀才,不是去年秋里考中的。还有两个是去年秋里中的,也是幸运,没有实证,再加上新知府力保,带了他们秋里考试的卷子副本,这才保住了功名,不然也被革了。
而那个家境最好的,却是倒霉,有点首尾,然后又与府城关系有牵扯的,这一查,就是实证,保也保不了
其实他也可惜,若是实考,是真没事,可他自认有门路,非要走门路,好家伙,这一下就给卷进去了。
其实他有一半是冤枉,真买题的事他不敢,也不可能想,只是向府城的人买了些题前猜测啥的,交往过密,而那府城的人,又与这里官员有些牵扯
一撸下来,他的秀才功名也没了
朝廷是动真格的
这个人是直接躺倒了送回县里家去的。
他们十四个还蒙着呢,战战兢兢的不得了,他们来接的家人,也是怕怕的。脸色发白。有些都是家境很一般的,这次吓到,都不敢再考了,打算回了县里,就教教学生启蒙,坐个馆,也挺体面,再不敢高心往上爬了
胡山长一眼看过去,安抚了他们几句,也没多说什么。这一打眼,心里也就清楚了,这些个,心理素质有限,以后往上,也难了。
反倒是关开涵,遇到事也不怕被牵连,到处使力,虽然能力有限也帮不了什么,可是这份暖心和承担,叫胡山长极为满意。
这一次,这个弟子总是没收错的。
多少学生,这一次真正担心而不避如蛇蝎的,也就只这一个
而一些友人,除了关家,以及新知府力保外,真没人不避。
遇事,虽难,可是也能叫人清醒,看的最清
那个革了功名的学子,其实有点拖累到他了,当然是隐形的拖累。胡山长心中知道,他以后想要入仕是不可能了。
可是,就是在这最难的时候,遇到的人才最可贵
他对关开涵此时是真的如儿子一样的亲近了。一开始收他,是爱他的这气质和爱才之心,有几分提携之意,后来就觉得他这个性格是个宝,遇事又不慌,更添一份喜欢,而现在,则是佩服他的人品,徒弟不就是半子吗
这种关门弟子,与儿子是一样的
胡山长是真的特别喜欢关开涵了,安抚了那些个受了惊的学子,送走被家人接走的他们以后,胡山长却并未急着回县里,只对关开涵道“秋里,你得考。”
“老师,我现在还不是秀才,只是童生。”关开涵道。
考试也是先得考上秀才,才能考科举啊。
胡山长是真的有能力的人,笑道“无妨如今出了这等子的事,朝廷需要加恩,以收拢人心”
关开涵没怎么听明白,但隐隐的有点预感,却没追问。
胡山长道“我一时也不回县里了,书院那边要开课,也不急于一时,真开了,也有副山长打理。从明儿起,我住你家里去,给你讲课。”
不是那种公开课,不是那种讲给所有学子的课,那种课只是宽泛的课,干货很少。
有些悟性好的,只能自己悟,将来做官,自己撞着悟,才能升上去。
而师者,有干货的少,而肯说的更少,因为教学生若是教的不好,自己是要担责任的,一是难求一个有悟性的学生,谨慎的更少,所以宁愿悟着不教,都不能多说那种。
这一种一般称为内课
便是师者也没几个这样提拔学生的,多数都是教自家子弟的,才会毫无保留。
这是准备把腹中真才实学,不是书上能学到的东西全拿出来了啊
关开涵深吸了口气,却是噗嗵一声跪了下来,三拜九叩,郑重的不得了。
胡山长没有阻止,没有阻止白受了,就是认可了,就是一定会教真本事。这叫内门弟子
受了这礼,二人就不是真正的师徒这么简单了,而是如父子一般的师徒。
但凡师父与弟子,也分内外之别的。像书院那种学生一堆的,遇到了也只是叫一声师父之义。别的没有。
但如父子这一种,是不是父子却类如父子,愿意教真本事的,是真正的恩师,将来要像儿子一样当父亲一样敬重,并且侍奉的
胡山长见他这么知礼,又知道轻重,心中更为满意。
关开涵起来了,道“学生家去收拾地方,明日来接老师。”
“无须多费,干净整洁既可”胡山长笑道。
关开涵先回家去了,告知邓智林,邓智林叹道“遇到这样倾囊相授的老师极为不易往后余生,要像对父亲一样敬着他,爱护着他。才能报答一二罢了”
关开涵郑重的点了点头,哪里会不知道轻重。
“你的恩师此次也是无妄之灾,他是被连累了,”邓智林道“以往见他也有寄情山水之意,然而真的不得不寄情于此的时候,心里总归又是另一样的遗憾。他在你身上寄托着更多的东西,无法实现的理想和志向,你要多学,多听,不懂就问”
关开涵郑重应了。
赵玉和跟着他去收拾和布置屋子,夏天要凉快,就在邓智林旁边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现成的榻,然后布置上书架和桌椅之类的算是匆匆弄好了。
赵玉和很紧张,家里进来五爷的恩师,他能不紧张吗前前后后的把屋子打扫了三遍,墙上的灰,屋顶的蛛丝全给弄干净了,地都洗了三遍。然后还特意去买了香回来熏屋子,生怕把胡山长给臭到了。
古人对于读书人的推崇是真的从骨子里自感而发的那种。尤其是恩师住进学生家里这一种,是真正的看重了。因为为师之人,是很重视威严的,而能主动来学生家住,这更是真正的亲密才能如此了。
新知府晚上就抽空去了客栈,看着胡山长道“这一次,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他心里挺内疚的,因为这次事件没有能将胡山长给摘出来,书院出了这事,就算山长没罪,也是受了名声所累的。
也就是说,以后入仕,总是受很大影响的了。
“你可欠了我一个人情啊,我得讨回来”胡山长笑道,“正好,也是顺势而乘风”
“我就知道,为了你的关门弟子,”新知府道“帮一帮他,哪用得着你开口说放心,我来安排。无非是趁势打铁的顺手之举,上头不会不加恩的”
胡山长这才笑了,道“你也犯不着内疚,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
“牺牲了你,我才成了这个知府”新知府道。
“说牺牲两个字,言重了”胡山长道。
二人心知肚明。说牺牲这个词不是因为这件事的牺牲,而是后面的牺牲,他们的利益是一体的,是绑在一起的,上面的人也知道,所以一旦重用了新知府,就绝不会提拔胡山长,这才是,真正的牺牲的地方。
二人都知道胡山长是无望了。
新知府道“你是个有志向有能力的人,一生所志向的,再没有实现的机会。可是,你有这个弟子。将来,他得你的教导,会替你实现的这孩子,你不用担心,将来有我在仕途上提拔一二,前程差错不了况且他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这倒是。胡山长笑了。
“你看你,叫你到衙门里去住,你偏不去,还要住到学生家里去”新知府叹道。
“还嫌我与你不够亲近啊”胡山长道“上面的眼睛看着呢,我真住去了,就再解不了绑了况且,真要与你太亲近,他们还以为我做了你的幕后之宾,哪个肯放心”
新知府黯然一瞬,是呢,所以他只能晚上来,原因也是这个。
不仅连胡山长以后少不得避避嫌,连关家也是。不然到了秋里的科举,这关系户的帽子就扣在了他们身上了,也会疑心这关开涵的实力
“既然都决定好好培养小涵,何不将你膝下的女儿配与他这孩子将来总归是前程不差的,人品你也放心”新知府笑道“你若开不了口,我来保媒便是。”
“孩子心好,我却不能用姻亲来绑住他的手脚,我也不是图这个的”胡山长道“孩子的姻缘,总得自个儿愿意。我保纤拉媒,也许成就的是一对怨偶,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这姻亲,若是成了,是喜上加喜,若是不好呢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弟子永远是弟子,女儿永远是女儿,不然,弟子与女儿都会怨上我”
“你啊,真想得开,也是真心为小涵着想,”新知府道“算了,当我多嘴。”
若是他想压,以恩师之名压下去,关开涵能不娶吗,娶了能不对恩师的女儿好吗
不这么做,无非是真心疼这个孩子罢了。
“敬你一杯清茶,”胡山长笑着举了杯,道“祝你高升,也愿你如这清茶,不忘初心”
新知府手一抖,茶如泰山一般重,他吸了口气,双手端了起来,道“你这忠告和吉言我都记住了绝不忘初心。你放心”
二人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正说着呢,外面小二来敲门,道“胡先生,有人来访,他自称姓关”
“快请进来”胡山长忙道。
“人来了”新知府笑道“这关兴啊,对分寸的把握是真的够好”
这样的人是不能欺,也不敢负的。
胡山长一乐,这关兴确实是个妙人。白天收了关开涵为内门,若是这关兴白天大张齐鼓的带着重礼来谢,虽然隆重也知恩,但终究是少了真心,也少了那种真正亲近的调调。
只有晚上来就不一样了
开了门,关兴果然只是拎了一瓶酒和烧鸭进来了,十分自在的像是走亲戚的样子,显亲近,又不显刻意和谄媚。
只有这样的感谢,才是胡山长真正喜欢的
关兴看到新知府,笑道“大人高升,可喜可贺啊”说罢便要朝着他行礼。
新知府哭笑不得,道“别,千万别我要受了你的礼,才是真折煞了。老关可别这样。来,来坐”
“那我就失礼了。”关兴笑道“到这儿来也不是来别处,山长不是外人,所以都没准备好食好酒的,若知大人在此,早该多备点来贺喜啊”
合着我是外人了是不是新知府哭笑不得,道“用不着,用不着,我衙门里还有事呢,你们聊吧。我这个外人,还是早早走吧,这么不受欢迎。”
“俗话说的好,位高人权重,我这也不敢与大人多亲近,亲近的不好,怵威就胆怯害怕,多失礼”关兴笑嘻嘻的,道“不留大人了,送大人”
新知府点了点关兴,知道他们是有话要说,他自个也真不能多留,便笑道“这老关,还是这么促狭”
只是心里多少有点惆怅。人升了,确实如他所说,一言一行,都与以往不一样了。
他想开口说,哪日请他们进衙门里喝酒吃饭,可是想一想现在的身份,公然的这么做是不成了,便闭了嘴。
他拍拍关兴的肩,道“莫送,我走了”
邓智林却笑道“大人若赏脸,改日来家里吃顿饭,我这还有家人在府城呢,以后少不得要劳动大人多照应。可千万不能推辞,一定得来”
不能公然的这样,只能以私下的方式来相处了。
“来,来”新知府笑道“那可得好好备席一番,千万别少酒少茶,不然我可不依”
“定以上宾之礼相待”邓智林笑道。
这话客气之中透着礼数,重视,挑不出理来。
但多少的多了一些敬畏,失了亲近。
新知府叫他们别送,出了客栈,进了马车,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是应该的。既便是知己之间也不该完全的毫无防备,肆无忌惮。这样才是常态
不管如何,他只不失初心便是了。久而久之的,自然知他之心
马车慢慢的往衙门里走了。
胡山长看着马车走远,这才关上了客栈的窗子,笑道“老关呐,要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以前总躲,现在我住你家去,你总不能躲了吧”
“我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明儿叫小涵来接我住进去,”邓智林笑道“只别嫌小,万事不愁。”
胡山长就喜欢他这通透又自在,像朋友的样子,而不是战战兢兢,客客气气的,那就没意思了。他心里一暖。这是什么都没说,可就是把他当成是家人一样了。
邓智林老神神在在的坐在桌子上摆碗盘呢,笑道“下午整出来的一点子花生米,咱喝两杯酒,这酒,我自个酿的,与外面那些花里胡哨的不一样,尝尝”
胡山长放下扇子坐到了他旁边,笑道“我尝尝。”
邓智林倒了一小杯,乐呵呵的道“闻闻这味儿,清浅梨花,雅不雅敬你这读书人,配不配”
胡山长差点没笑死,道“不知道你是来谢我的,还是来堵我的”
说罢接了过去闻了闻,抿了一口,这酒真是没喝过,滋味绝了他感叹一叹,“人生至此,值了”
他搭住邓智林的肩,道“喏,以后没事别躲,多陪我下下棋,说说闲话,人生难得逢知己啊”
“你是真豁达,与一屠夫作知己,行。你都不嫌我粗鄙,我还能嫌你话啰嗦”邓智林笑道。
这是说读书人啰嗦了呗
胡山长不禁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你这人,就是不做作,好,极好”
花生米是他炒的,又酥又脆,酒是他空间的果子和花酿出来的,只是烧鸭是外面买的,大晚上了,也不好叫林大厨忙活。
二人吃着喝着,渐渐的放开了拘谨,没有客套,倒像家人一样坦诚的相处。
“我来,是谢你,只是带礼来,又显得太郑重,没啥意思”邓智林道“所以就挑现在来了。我也是知道你是实在人,没那些个文人的臭脾气和假清高,这才如此的。若是那样的,一来我也不可能叫开涵认这样的迂腐师父,二来真是得了这样的赏识,那也是恨不得多送礼,敲锣打鼓的来,越多人知道越好,还能积些尊师重道的名声”
“说句冒昧的话,我就觉得你和我投脾气,你呢,不那么虚,我也不来虚的,这样就挺好。”邓智林笑道。
这是真心话了
胡山长笑道“以后叫我平山就好。”
“在我家住着,放心,多的我也不说,包管自在是真的,”邓智林道“县里书院是不回去了吗”
“暂时不回去了”胡山长道“为人师长,弟子三千,听起来是风光,桃李天下似的。真有事的时候,门前冷落车马稀啊。所以,这一辈子,有这么一个弟子,才值了在哪儿教书不是教在县里,在府城,我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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