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跑了几天, 终是把户藉给办下来了。
邓智林将户藉证交到关开兰手里自个儿保管。
关开兰晚上就着烛光,对着户藉证发了很久的呆。
以后, 她终究是有新的人生了。
她以后就只是关开兰。
不知不觉的泪落了下来, 却是喜悦的眼泪,喜极而泣,她到底是抹了泪,高高兴兴的收了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 她再迟钝,也明白了邓智林的心意,她不能辜负这样的善。
她的人生, 在前半生雷云密布,风雨交加, 苦不堪言。乍然从现在开始,雷云散去, 大片大片的晴光洒在她的身上, 真的好暖好暖,让她好生贪心的暖。
之前, 她还想一死了之。因为活着没有希望, 只有无尽的痛苦的回忆,折磨着自己,在深夜里也是啜泣, 根本睡不着, 辗转无眠。她那时候想的多清楚啊, 若是真是那么难撑, 左不过是吊死在房梁上,了此残生。
可是现在,她舍不得死了。她有了贪心,她有了家人,她有了希望她想要人世间的这份温暖。
真真假假的,现在的她自己也看不清了,可是她终究是向着阳光,想要活活看的。
哪怕内心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她也想要活活看,看看阳光照耀下来,能不能治愈她内心的伤。
美美的睡了一觉,她起来时,小芙小蓉都进来了,二人一个端着脸盆,一人捧着毛巾,十分规矩,被水大娘教的十分妥贴,一开始关开兰十分不习惯,不自在。水大娘却告诉她,这样教这两个孩子,她们才能知道规矩,她们只有把自己的事做好,才能被教的好,以后才能本份,并且留在她身边。小丫头,尤其是不能纵容的,越是纵容,反而越是害了她们。
像这样的奴藉的孩子,只有学得本分,才能生存下去,才能找到生活。否则,现在教不好,以后,她们连活都活不好。
水大娘这样一说,关开兰便不再干涉了。
关开兰洗了脸,道“爹那边可起了”
小芙笑道“回娘子,老爷一早出门去了,还没回来呢,叫娘子起了,不要等他一起用早饭。自个儿用便是。”
关开兰略微有些惊讶,道“起这么早就出去了”
“与雷老爷一起出去的,天不亮就走了,”小芙道。
关开兰点点头,外面的老爷们的事她也不懂,估计是有事吧。她追问其实也没啥用。
只是,她暗暗立了志,以后还是得学学帐目,不能当睁眼瞎,而且,还得多打听打听外面的事情,至少爹与五弟在做什么,她就算不能全懂,也要略懂些常识,以免以后闹笑话。
水大娘见这里有动静,便将早饭端来了,道“一早做的饺子,可好吃了。这两个丫头吃的两大碗。真别说,林大厨的手艺,没得说。娘子尝尝”
小芙和小蓉不好意思的笑,因她们一早便起来干活,因此,吃的也早。这正是她们最满意的地方。在这儿,能吃得饱,而且基本上伙食不差。基本上就是主人吃什么,她们就吃什么,真的太好了。而且管饱那种,太幸福了。吃的好,人都有劲了。与当初在中人手中时朝不保夕的感觉真的好太多了。而且还有新衣穿,是水大娘采买的布料,回来教她们自个儿缝制的,以后她们还得跟着水大娘学针线,现在嘛,只是替自个儿缝衣服被子鞋子啥的,将来手艺好了,娘子身上穿戴的一律都得她们来做。因此,心里是暗暗的发狠,一定要好好学的,为了在这儿留下来,活的更好
“爹吃过出去的吗”关开兰道。
“娘子挂心老爷,老爷肯定高兴。娘子放心,老爷早吃过了,吃了三大碗,才出去的,老爷胃口是真好,”水大娘笑道。
关开兰放心了,吃了十个饺子便吃不动了。
水大娘笑道“娘子胃口还是只这么点。”
关开兰胃本就饿的小,十个都很勉强了。
“得了,娘子吃剩的,给你们分了吃罢,”水大娘笑道“吃完了,好好学针线”
小芙和小蓉喜的眉开眼笑,抱着盆和碗道了声是,便喜滋滋的下去了。
去了厨房收拾好,便叽叽喳喳的抱了布绷子与针啥的坐到前院里开始学针线了。
“这两个丫头年纪小,还未定性呢,得好好约束约束,但凡有啥好吃的味儿传来,那耳朵和心神,还有眼睛全到另边院子里去了,”水大娘笑道。
“大娘慢慢教便是了,”关开兰道。
“索性娘子是不严苛,若不然这样的,早被打了,”水大娘笑道“这两个,真得好好教,不然人野了,心也野了,将来没个体统,也是害了她们。人呢,还是要知道分寸的,在什么地位做什么事,奴这个字,便是不犯错,也可能碍了人眼,到最后没了运道,更何况是不本份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关开兰听了若有所思,道“大娘以前可是碍了人的眼,才流落至此”
水大娘点了点头,真心道“娘子,这两个,我下手管束的时候,娘子只当看不见。做主子,得有主子的威严,只一味慈仁,是要被人欺的。我包管把她们教好,将来,就是娘子的左右手。”
关开兰点了点头,还是很懵懂的。
可她却是有决心的,道“大娘说的对,将来我总不能给爹和五弟丢脸。”
她将妆盒拿出来,打开了,道“大娘帮我妆扮吧,爹说的对,我这不是坐牢,更不做姑子,哪有不打扮的。总得一样样的学起来,将来五弟若是出息了,我身为女眷,只怕还有的应酬之类的,总不能叫爹和五弟丢了脸面,大娘以后教我算帐写字可好”
水大娘喜道“娘子这样想就对了”
这样的脸不妆扮,都可惜了
将来说不定水涨船高,还能再嫁。女子不管一嫁还是再嫁,其实取决于自己身后的门第。
就这样的相貌和可能会爆涨的家世,再嫁,不要太容易。
水大娘给她梳妆,梳的是妇人妆,笑道“这样才好,这些啊,我都教与小芙小蓉,这两个也该好好学学了。娘子瞧瞧可满意,这妆可好看,这发饰可喜欢”
关开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愣住了,大约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精神饱满自己的自己的面相了。并且经水大娘的手一遭,无端的有了几份庄重矜持,美而不妖,妥妥的贵妇相。
这是她吗
“好,特别好。”关开兰怔怔的道。
“多美啊,”水大娘看着镜子里的她也笑了。
关开兰笑着眼睛又湿了。
“莫哭,这些胭脂,可是好东西呢,”水大娘笑道“老爷是真疼娘子。这些个物件,也不比那些世家娘子的差了。以前那些高门,虽重在门第,但内里的姑娘,最重要的还是见识与接触的人。若单论用的物件,东西,衣饰,有些个还不如娘子的这些。老爷对娘子是真的好。”
关开兰也不嫌她说的多,还好奇的问道“高门大户,岂会缺这些”
见她茫然,水大娘笑道“也多是外表看着光鲜亮丽,也不能说不好听的话,对接触的门第,见识方面,的确是小民完全不能比的。但若论这些条件,有很多姑娘,还不如娘子的。”
水大娘见她茫然,估计以她的见识也想象不到,便也不厌烦的说与她听,道“高门大户,也要看家里多少姑娘和媳妇子,这些人,也要看受不受宠。若是受宠,得待见的,老爷太太喜欢的,平时给的月钱多,吃啥喝啥都好说,自有人送去,全是好的,外面都买不着的,另外还有给的妆面,头面,衣服,那是自不用说,可是有受宠,便也有不受宠的。那些个不受宠的,别说这些东西了,瞧也瞧不见,也就出门接人待物有几套头面,这还算好的,若是没的,到了那时候就难堪的找姐姐妹妹们借,这样的事也不稀罕,不是人人都有的,什么少爷小姐的虽生的高门,但也得看命,有些在那里的,也未必命就好”
关开兰听着都惊了,道“原来高门小姐也有过的不好的”
“没这些个物件的还不算个什么,还有要受奴仆们气的呢,”水大娘道“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些老爷太太们的陪房都比不受宠的小姐们还要高贵三分,那趾高气昂起来,也够受的,在家受气的,不知道多少娘子说说,若是市井小民,在家受点婆婆妯娌姑子的气也就算了,好歹还沾亲带故的,在那高门里面,受下人气的,不知道有多少,这算什么事啊那门槛里面捂着的丑事也不少。”
关开兰目瞪口呆,她有点明白为何水大娘要好好管束小芙小蓉了。教不好,可能真得翻天去。
水大娘一面给她辅被挂帐子,一面道“还有嫁妆啥的,受宠的那种,十里红妆,一点不夸张。多少人添妆,随便出手就是几千几万两,什么庄子铺面田宅,都不算什么。不受宠的呢,也就几百两,几千两打发了就算了。衣服头面弄几个像样的,撑个场面,当然也弄个什么十里红妆的样子,但那十里与十里能一样有的十里是实打实的金与银,有的十里,都是些被子烂锅碗的,都不顶用在街上弄个瓷,就敢说是汝窑官窑的。也就蒙蒙不懂的人做场面上功夫的不知道多少。所以我才感慨啊,老爷对娘子是实心的好,不宣扬的好。”
关开兰心中暖暖的,道“爹对我,是没的说。”
水大娘知道她心软,小芙小蓉又可爱,这万一真要干涉,将来包管宠坏了两个丫头,便指了指前院的两个丫头,笑道“娘子可知道为何养猴的人,都得打猴猴精,猴精,不打真的能上天。越宠越坏事。而人,可比猴还精十倍。更得好好管束了,不然呐,以后真得翻了天去。”
“我明白,以后大娘教她们两个,不管打骂,我都不干涉。”关开兰道。
水大娘笑道“只要娘子不吱声,她们没了指望,我也就用不着打骂了,便是瞪一眼,她们也就怂了。我也不是那种非打即骂的坏婆娘。”
关开兰一听便笑了,道“大娘是好人。”
梳妆好了,水大娘便出去了。
关开兰觉得自己在水大娘眼里可能就是透明的。这一位是真的眼特别利。虽关开兰没说邓智林给了她什么。可是水大娘就是看出来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头上的妆发,还有戴的玉簪金钗,心里特别特别的高兴。
虽非寻常,到底是自己得了非寻常的福气。
此一生,也唯尽孝尽心才能报之一二了。
她端了团凳坐到外面来晒着太阳纳鞋底,给爹做的,得亲手做出来的。
邓智林回来看到她,见她精神多了,点点头笑道“这样才好。本就是梳妆打扮的年纪,可别弄的太老成,就是得这样,才好看。”
关开兰不好意思的笑了。
邓智林笑着对水大娘道“你做的很好。我这闺女以后就多劳你操心了”
水大娘忙道“能为老爷和娘子尽心,是我的福气。”
邓智林见她进退有度,十分得宜,极是高兴。心里倒放了不少心。
吃晚饭的时候,雷哥道“叔今儿看着府城这地段如何沿街铺面可有喜欢想要拿下的”
邓智林笑道“我也只是看看罢了。这里的铺面都是有主的,想要拿下,哪那么容易。便是有要想出手的,也老早一地的当地人盯着,哪轮得着咱们这些外地人况且也不便宜。一间好点的地段的铺面,比是县城的十倍价钱。我是歇了心思。也没必要。毕竟我不是正经做生意,本来也只是想弄间铺面,将来打发时间,随便做做的,但本钱太高,反而不划算了。”
也就是说想随便入个场玩玩而已,是不打算太投入精力的。若说关叔买不起,他不信。
雷哥知道他是根本不想花太多精力投入,太费时间和精神的,他反而没啥兴趣了。
正因为太了解,所以雷哥也没有说什么铺面弄来包在我身上这种话。到底他与旁人不同,若是旁人,便是为了讨好啥的,那也是真的能弄来献上,送给他。
但是雷哥就是太了解这老头儿了,听了便笑道“这个事,叔作主,若说不值得,便罢了。主要还是看叔将来想在哪儿呆着,若是这里的铺面太费心,反而不划算了。叔总不能老往这儿跑。”
“可不是,我还是没事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的好,太操心的事我不干,”邓智林笑道“再说了,也不能全甩给你。得。我不买了。还是老样子,生意啥的,你去铺,我只负责抽成,嘿嘿。至于开兰这儿,她现在也没啥精力管什么铺面,反而没的叫她操心的睡不下吃不好的。这个事,以后再说。倒也不急”
雷哥笑道“这才是正理。管理一间铺面,其实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叫姑奶奶现在管这些,的确是勉强了些。只怕叔现在是当不了甩手掌柜的。”
邓智林乐了,笑道“反正我是歇了心思了。乍然来这里做生意,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你以后还得多注意,别看一间间铺面的简单,这背后的关系千丝万缕的,注意,别与这些都为敌,一起排挤你,也是够受的”
雷哥笑道“我会摸清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毕竟也是老功课了。不过是花精力的事情,他现在还年轻,倒也不怕这些个费神的事。
“喝茶,”邓智林给他倒茶。
“叔的茶水是真的好喝,没得说,”雷哥笑着感慨道。
“那是,”邓智林道“只我这有,别处真没有。”
雷哥并不追问,一面如珍宝一样的喝茶水,一面问道“叔本来是想开个啥店的”
“弄个卤味店面,估计也不咋赚钱,”邓智林道。
毕竟这里的烧鹅啊,咸水鸭啊,烤鸡啊啥的都有了,也就是说,香料这一块发展的其实挺好的了。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想用卤味来赚大钱,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赚点小钱是不难,主要还是投入精力太大,就显得很不划算。
雷哥道“只怕人搭进去的,回报回来的倒不值当。”
“可不是所以啊,我这个念头一起,出去一看就歇了心思了,”邓智林笑道“只当是看看府城的风土人情了,不用管。”
雷哥听着都乐了,便也不再多提。只是没事的时候便陪着邓智林喝茶喝酒,多出门逛逛,看看府城这边的风土。
过了四日,关开涵那边终于是结束了,胡山长便准许他离队,他这才回到了这边。
邓智林道“你们书院今天回还是明天回去”
“今天出发要晚了,所以是明天一早回,他们今天正好出来逛街呢,说是会买点特产家去,分给亲戚和书院同窗的挺好。”关开涵道“我托他们帮我也带点回去,也没买啥,买了些特产的糕点,叫回去分给同窗,也是我的心意了。”
邓智林点头,这才对。
家里也没啥亲戚,因此也就没买多的。邓智林也怕吃什么糕点之类的,因此便不买。
“那我们明天歇一天,后天回,稍赶点路就能回县城去,也不耽误你上学。”邓智林道。
关开涵笑着点了点头。
“情况如何”邓智林低声问道。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做诗,以及说些科考可能的范围啥的”关开涵小声道“因开诗会,还有不少作诗交上去的,那些诗文,倒有一撂又一撂的。我听来听去,是没有特别出彩的,因此也就没记。”
也是,大诗人哪有那么容易出现的几百年也就出几个。这种府城小地方,还是学正经经学的比较多,真有才的,那也是真不容易出现。
“我没写任何东西交上去,只说字也不好看,便也没经手什么抄写之类的,”关开涵道“因为只是个童生,并无功名,因此也只是打个酱油,没人拿我当回事,反倒安全。”
“这就对了。”邓智林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恩师叫我们书院的学生只当听众,不要写任何东西献丑,更不准多说话,只是有几个人心里不高兴儿,也是想出出风头的,但是惧于恩师之威,没敢做什么。”关开涵道,“本来若是好好交流,也许还能再玩两天才回去。突然急着回去,我是觉得恩师怕是嗅出点不同寻常来”
本来一般游学啥的,在外耽搁个半个月一个月的都是常事。一般情况下,交流结束了,什么宴会啊,后面是游玩啊,也会跟上的。但这刚结束,马上就约束了不给放出去,明天就回去,这么着急,正常吗
并不正常。
“之前来的时候,可是说了会出城游玩”邓智林道。
“嗯,这城外有一个寺庙,香火极好,景色优美,正是银杏树黄的时候,多少学子要去赏景,但是山长没让,”关开涵道“之前来的时候,还商议过,好多学生说要去那写生,作诗,游玩,现在全没了”
“其它书院可有去的”
“另外一个县的书院要跟着府城书院的学生一并去,”关开涵道,“爹也觉得会有事”
“嗯。”邓智林坐不住,站起来徘徊几步,道“这事可不寻常。怎么越感觉心越跳的快呢”
他对关开涵道“没留下任何字句是对的,这样才对,那些诗文,若是没事还好,若是有事,一个也跑不掉。”
关开涵的心也砰砰的跳将起来,道“爹的意思是,他们不止是拉揽人,是想要泄漏些什么,来揽拉人这,他们怎么敢”
“没有大的好处,有多少人肯上船可是舍了大的好处,就有很多人上船,反而船容易翻,”邓智林冷笑道“若是有人起了念,并且落以实施了,就说明,这个事,很容易翻的。”
“那朝廷岂不是闹了大笑话,威严俱失朝廷科考的颜面何在”关开涵心砰砰直跳道,“真的不管吗”
“你啊,还是太年轻,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怎么就知道,这船翻了,水底上没有网呢,正好一捕而捞,全一网打尽了,正肃纲纪,威严震慑更存,”邓智林悠悠的道“这件事,现在水还浑着,慢慢看吧。”
关开涵都呆了,头上出了些汗,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典故。郑伯克段于鄢的史实”
“先是纵容,然后”邓智林道“现在是盛世,上面怕是耳聪目明的很。不是乱世,若是乱世,这种事只怕是真的乱,也不会让我多想。可是上面既然耳聪目明,却当不知道真别说,这么大的动静,说不知道,都不可能。”
见关开涵有点呆滞,邓智林道“有风起了,明年,考不考府试,你听你恩师的,你恩师若说你基础还弱,再等三年你就先不考,可明白这件事上,你恩师可比你看的清。”
关开涵点点头,其实关开涵的基础极好,只是有些话必须得隐讳的说。
他明白了,以后还是不能露头,以及太出彩。在书院里学习,宁愿愚笨一些。
见他神思不属,邓智林道“像这种风向与争斗,多的是,甚至可以说是正常现象,到了那个位置上,就得学会看,学会顺势,以及用势而助自己风向,才能长久啊,不然,是真的被风给搅碎。这次事情,你呢,也看看,你将来,适不适合往更上走。若是不适合,将来就做个七品的小官,做一辈子,也是福气。管一方太平就成。”
关开涵良久,才点了点头。
“别怕,要出事,也是春闱之后的事了”邓智林道“关你这个童生的事不大。”
关开涵点点头,又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别的地方是不是也”关开涵道。
“也许吧”邓智林道。
那就真的是要出大事啊。
“水浑着,就先让人把鱼捞清了,这水也就清了,那时你才能安心好好考上去,捞了一批,就需要放小鱼苗,也挺好,趁着这个风向,是个机会。”邓智林道。
关开涵道“爹,多谢爹。我明白了。”
邓智林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这种事也不用怕。顶多是殃及池鱼,其实,只要不在网内,就没事。放心吧。”
关开涵渐渐心定了,歇了一歇,第二天一早便正式的与关开兰正式厮见了。
“长姐,”关开涵道。
“五弟,”关开兰看了他一眼,见虽瘦弱,却长身玉立,目不斜视,是个正直的好青年,便心中十分欢喜。
这般的人物品格。让人放心。
“这下子便算是认亲了,”邓智林高兴的道“来,坐。”
关开涵道“长姐,我们二人给爹敬杯茶吧。这个礼便算全了。”
关开兰忙应了。
雷哥笑道“关叔坐。现在儿女双全了,可是有福。”
“是有福。”邓智林高兴极了,坐了下来。
关开涵与关开兰都跪了下来,道“敬父亲。今日约为姐弟,此生便为骨肉,守仁孝,尊家严,友善和睦,必不负亲缘。”
“好,好,”邓智林接了茶喝了。
关开兰道“我会孝敬爹爹,照顾五弟。爹请喝茶。”
“好,好”邓智林接了茶喝了,道“快起来,坐下说。”
二人笑着站起来了,关开兰眸中已是微含了泪。
今天院子里布置的还挺好的,弄了很多绿植,挂了些喜庆的红布啥的,水大娘和武护院,还有林大厨他们都穿了新衣服,然后准备了席面,很是热闹。
摆了两大桌菜,酒啊糕点啊,都准备好了。
“这个给你们两个,开涵呢,步步高升,开兰呢,就平安喜乐。”邓智林递出两个红包。
二人喜庆的接了。
“赏,今天都有赏。”邓智林喜道。
水大娘带着两个丫头笑道“多谢老爷,恭喜老爷”
笑着领了赏。
“这个送给长姐,”关开涵递出一个盒子来,关开兰忙接了,掏了一个荷包出来,递给关开涵道“时间紧,没来得及给五弟做鞋或是衣服,因此只做了个荷包,五弟用吧,来日方长,将来五弟的衣服鞋子帽子,我都学做。”
关开涵接了过来,笑着谢了,又说了不要劳累的话。
荷包的花样有水大娘指点,绣的极好看,是一株兰草,绣的风骨初成,寓意极好。
关开兰打开关开涵的盒子也看了,竟是文房四宝,以及帐本子啥的。估计是听说了她要学这些,便送来了。
关开兰心里既高兴又心酸,道“多谢五弟。”
“一家人别这么客气,坐下吃饭,”邓智林笑道,“雷哥也来坐。你这也不是外人。”
雷哥确实也大大方方的坐了,笑道“我这也备了份礼给姑奶奶,只别嫌弃才好。”
说罢递了过去。
关开兰忙接了,打开盒子看,竟是一套金头面。
她呆了呆,道“这”
“拿着吧,”邓智林笑道“他给的,你只管受着,他呢,一不是外人,二呢,受着我也还得起。放心。以后在府城这边,有事,你就找他。”
关开兰应了,虽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邓智林也没说过,但能接受这么重的礼而心安理得的关系,恐怕更是信任的关系。
雷哥笑着对邓智林道“我这一个大老粗,也就只会送些世俗的礼了。叫我挑什么玉的我也不懂,还是金的实在,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不会被坑。”
邓智林笑道“这一位可是有钱人,开兰以后只管敲诈,包管他有的是金山玉石的出来。”
一时桌上的人都笑了。
方桌四人,邓智林,雷哥,关开涵,关开兰。
另一桌则是林大厨,武护院,水大娘带着两个丫头,以及小凡吃饭,倒也和谐。水大娘待小凡极好,小凡本就天真,真心待他好,很快就熟的跟什么似的了。
说说笑笑的,吃到二更天才结束。
关开兰抱着礼物回了屋,因吃了杯酒,脸上都红了,眼里却有着希望的光。
她将红包像宝贝一样的放起来。然后金头面放起来,这个贵重,恐怕也未必有戴的机会。
却是郑重的打开了文房四宝,摸了摸笔,道“大娘,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金兰玉枝四个字,金兰代表的是亲情友情,玉枝代表女儿家的珍贵。”水大娘道“五爷用心了。这枝笔特别好。可是狼毫呢。”
关开兰不懂这个,却很宝贝,摸了摸盒子,道“五弟是读书人,送的东西都不一样呢。”
“娘子以后慢慢学认字便是了,也不迟。凡事啊就怕用心,用心就跟得上,”水大娘道。
“嗯。”关开兰道“我真舍不得爹爹和五弟离开。”
水大娘可不知道为啥一家人不住一块,不该问的她是绝对不问,便只挑好话说,“情份在长久,不在朝夕。娘子学了认字,可以写信。”
“嗯。”关开兰暗暗用了心。
府城的事,算是这样定下来了。
父子二人又歇了一天,花了一天时间上街又置办了不少女儿家的东西给关开兰安顿,算是事事想周全了,又把家里的事给弄清楚,紧接又吃了分别宴。
关开兰哭的难受,弄的父子二人心里也不好受。
只是再不舍,还是得分开的。
依依不舍中,邓智林带着关开涵,上了雷哥的车马要回县城了。
“长姐保重。”关开涵道。他本就话少,只这么一句。
“五弟保重,”关开兰道“常与我写信,我便是不怎么识得字,大娘会读与我听,我也会回信。”
“好。”关开涵道“家里有什么吃的用的,爹与我会托雷哥的人带来。”
关开兰点点头,眼睛都肿了。
“别送,”邓智林叫她别出门,道“进屋去吧。我们走了。得空就来。”
关开兰道“爹保重。雷爷保重。”
雷哥摆摆手,没有多话。
依依不舍中,终究是相聚有时,离开了。
关开兰虽怅然,到底是把日子给过起来了,也有了盼头。
雷哥的车马还是挺快的。一路急行,倒是很快就回留谷县了,赶在中秋前回到的。因为雷哥要赶家去过中秋。
到了县前,才分开,就怕被人瞧见不好。
邓智林道“肥皂的事,咱再商议。你先家去。这段时间,多谢你。”
“关叔说这个多生份,用不着谢,”雷哥道“行,其它事咱再商议,我先进城家去了。”
邓智林摆摆手,叫他先走。
二人是分开走的。
直到人走了,父子二人隔了一会儿,才租了车赶回城里。
邓智林先送他到书院,道“你先回书院看看去,我和小凡先家去。”
关开涵道“我去看看就回家。”
邓智林带着小凡回家,叮嘱了别说姑奶奶的事儿,小凡根本就不知道原来的蔡氏是谁,便是说了也联想不到一块去,因此邓智林也无所谓。
反正在户藉是正经亲戚了。
不过小凡本就是个嘴巴特别谨慎的一个性子,倒也不用担心。
二人这才回家呢,这才刚进巷子,就有亲邻跑出来说了,道“关老头,你可回来了,哎哟,你家里出事了,你可知道你家老二把锁砸了,把玉和给打了,这事都好几天了,你再不回来,真的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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