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哥谭大学,早晨。
“我觉得……蝙蝠不太行。”尚且阳光天真的小博士布鲁斯朝实验室的另一个人说。
布鲁斯韦恩,哥谭首富托马斯韦恩的独子,还未毕业就为韦恩集团创造了数项生物医疗专利成果的天才,此刻正面临一个重大难题。
——用蝙蝠来达到治愈疾病的效果。
真他妈扯。布鲁斯想。听说有项目就颠颠地来帮忙的自己也真他妈傻逼。
然而,在进行了几次观察比对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好同学,柯克朗斯特姆的奇思妙想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为什么?你刚才不还说……”柯克看上去有些紧张,他的眼底有着青黑,看上去很是焦虑,他大概为了这个项目压榨了很久的睡眠时间,布鲁斯能理解,毕竟是人家人生中第一项有望改变世界的研究,“……但是我必须得成功,布鲁斯。”
“我也想……”布鲁斯挠挠头,从显微镜前让开,招呼柯克过来,“你得看看这个。”
柯克与布鲁斯对视了一会儿,他看上去实在是太脆弱,布鲁斯差点以为实验失败会要了他的命。
他沉默着走到布鲁斯面前,低头看向显微镜。
“……我觉得你需要休息,柯克,”布鲁斯说,“你好像生病了,感冒?”
“我们先谈谈实验。”柯克有些冷淡地说完,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他连忙抬起头看向布鲁斯,“对不起,布鲁斯,我……”
“你只是累了,柯克,”布鲁斯没有太在意,他朝柯克俏皮地眨眨眼,“如果你保证待会儿去休息,我就跟你谈。”
布鲁斯觉得,为了一个能够名利双收的项目搞垮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值得。
“……好,”柯克答应,末了,又补上一句,“谢谢你,布鲁斯。”
“没必要客气,柯克,”布鲁斯看了下样本,把它从实验台上换下来,重新放了一个上去,示意柯克看显微镜,“你目前的问题是没有办法让蝙蝠血清的作用稳定下来,细胞膜会在治愈的过程中不断被溶解。恰巧,我在集团有一项未公开的成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稳定这种现象,虽然目前只能作用于离体的组织。”
布鲁斯用滴管吸取几滴透明试剂,滴到了样本上。
“我看到了,它们在起作用,”柯克的声音有些惊喜,“细胞膜停止了溶解,只要进一步研究让你的试剂可以长存于人体,这就行得通。”
“问题就出在此,我的试剂会加剧细胞本身的不稳定性,”布鲁斯说,“你继续看。”
在柯克的视野中,没过多久,本来恢复健康的细胞突然开始急剧变化,大部分开始迅速消亡,少部分幸存下来的则开始快速移动,洪水猛兽般在他的视野里乱窜。
“……这是什么?”柯克有些凝重地问。
“蝙蝠的本性,为了生存而不停进食,细胞感到了无止境的饥饿,”布鲁斯皱着眉说,“且不论存活率有多低,治愈疾病后蝙蝠血清对细胞的影响太大了,”他试图给出严谨些的分析结果,“如果一开始就选择较为温顺的果蝠会好些,只要再花几个月重新分析改制出相应的血清……”
“我不想等,布鲁斯。”柯克冷静地打断了他。
布鲁斯又凝视了一会儿自己憔悴的伙伴。
看来柯克真的很在乎这个。
“威尔·马格努斯,”布鲁斯泄气地给出答案,“就是你的那个好兄弟。他最近研究的项目可以推进细胞的自我复制,也许对你的课题有帮助。”
柯克知道布鲁斯搞科研的严谨个性,只要他说“也许”,那么成功率就在九成以上。
“谢谢你,你真的帮大忙了,布鲁斯!”柯克真诚地道谢,他甚至激动得双手扶住了布鲁斯的两肩。
“你又会跟个工作狂一样忙起来,对吧?完全不听我的劝那种,”布鲁斯哀叹一声,“……好吧好吧,我也拦不住你,试剂我先放这儿了,如果你想考虑果蝠可以直接用。我明晚再来跟你研究课题。”
“你又要去集团忙了?”柯克问。
“呸,我才不回去给我家老头儿压榨,”布鲁西宝贝恶狠狠地抱怨,随即他又轻松起来,“汤姆今天终于不自闭了,他答应跟我一起去山里玩玩,”他愉悦地耸耸肩,“我只能勉为其难陪一下空巢青年咯。”
柯克知道布鲁斯口中的“汤姆”是谁。托马斯·埃利奥特,布鲁斯从小到大的朋友,上小学时因为阿卡姆精神病罪犯制造的爆炸而重度烧伤,毁了包括脸在内的大部分皮肤,从此闭门不出。一年后,他的双亲被卷入罪犯制造的事故去世,从此再没人能把他从宅生活中拉出来。
除了每天踩点去埃利奥特宅试图拽人的布鲁斯。
大部分时候他都拽不动,除了偶尔,那个埃利奥特心软,或者被布鲁斯弄烦了,会勉强跟他出去逛逛——远离城市、远离人类社会的那种。
“你这次是怎么把那位勾出来的?”柯克有些好奇,“你上次‘别躲在里边不吱声我知道你在家’的敲门方案不是都失效了吗?”
布鲁斯听了他的发问,立马眉飞色舞起来,眉眼间都洋溢着不加掩饰的兴奋。这让柯克确定自己问对了问题。
“那是我最近搞的另一个课题,‘皮肤拯救九号’,这次特别顺利,在汤姆过生日前我就能恢复他的脸!”布鲁西宝贝超级自豪地说,“所以他终于心情好啦!”
那个埃利奥特真是足够幸运,能有一个这么棒的朋友。柯克想。
“……在我印象中,生日礼物都是生日当天才会揭晓的?”柯克挑眉问道。
布鲁斯:“……”
布鲁斯小声逼逼:“……那生日礼物就另备。”
柯克:“噗——”
“……你笑什么!”布鲁西宝贝急得炸毛,“你在嘲笑我,绝对是!”
“我没有。”柯克说。
布鲁西宝贝:“……”
布鲁西宝贝继续小声逼逼:“……你有。”
……
下午,哥谭郊区的无人山。
一路不知道碾了多少花花草草的限量越野车孤零零地磨蹭着一棵白桦树停下来,经过精细抛光打蜡的表面都被蹭出了长长的划痕。
两个人蹲在悬崖上啃三明治,一个穿着短袖运动衫、蹲姿毫无形象,全靠那张可以迷倒万千少女的俊脸撑着;另一个在大热天穿着长衣长裤、虽然姿态稍好,但也属于蹲没蹲相的一类,他就不同,整张脸坑坑洼洼的、显露出不正常的深褐色,这是一张毁容脸。
“你做的三明治倒还人模狗样的,汤姆,”布鲁斯喝了一口肥宅快乐水,“味道挺好——比上次的好多了。”
毁容脸托马斯没有说话。
“就是车技真的废,”布鲁斯继续逼叨叨,“你这么莽下去我每天都要被阿福扣小甜饼了!”
“那么你就自己开。”托马斯淡淡地说。
布鲁斯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不行,”他得出结论,“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不能干粗活儿。”
托马斯被这理由噎了一下。
“……你的驾照是摆设吗?”托马斯问,“还有你在健身房挥汗如雨锻炼的肱二头肌呢?”
“当然是摆设!”布鲁西宝贝大言不惭地回答,“没用但不能没有!”
托马斯:)
这是熟悉的想打人的感觉。
驾照和肌肉不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布鲁斯惊奇地看向托马斯。
“……你刚才是不是笑了?”布鲁斯提高音量以表达自己的惊讶,“就那种很高兴的、很认同的、很崇拜的笑!”
……不,是嘲讽的。
听到前边托马斯还没什么反应,等到布鲁斯说完,他反手就给了布鲁斯头顶上一个暴栗。
“都是幻觉,”他冷漠地否认,“需要我再来一下把你打醒吗?”
布鲁西宝贝委屈巴巴地腾出一只手捂着脑袋,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另一只手还恋恋不舍地抓着只剩小半的三明治。
托马斯微妙地有了一点儿负罪感。
“回来。”他说。
布鲁斯又巴巴地蹭回来了。
“……我们就这样蹲到太阳落山吗?”布鲁斯问。
“怎么?”托马斯说。
“腿麻。”布鲁斯回答。
“……坐。”托马斯说。
布鲁西宝贝就席地坐下了。
托马斯感觉自己空有满肚子的气却没出撒。
布鲁斯真是无愧于托马斯通讯录里对他“憨憨”的备注!
“别对文职人员动手动脚的,汤姆,”闲不住的布鲁西宝贝又开始逼逼,“我这么柔弱,你一下就可以把我敲出脑震荡。”
“你是纸片人吗?”托马斯表示嫌弃。
乖宝宝布鲁斯又思考了一下。
“差不多吧。”他回答。
托马斯差点没忍住用实践证明布鲁斯比纸片人耐打,但是想想娇贵的布鲁西宝贝恐怕会哭唧唧,最后只好作罢。
过了几分钟,布鲁西宝贝又开始说话。
“你也坐吧,汤姆,”他说,“再蹲会长痔疮。”
“……你想被打吗?”托马斯问。
布鲁斯诚实地回答:“不想。”
“那就闭嘴。”
太阳西斜,托马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长痔疮的边缘摩擦,于是终于放下偶像包袱坐上了地面。
不得不说,坐下来真他妈爽。
阳光由黄转红,他们就静静坐在深山里喂蚊子。
过了一会儿,布鲁西宝贝实在忍不住想要开口,托马斯眼尖地先他一步抢走了话头。
“你没必要来找我,布鲁斯,”托马斯说,“你大可去忙你的研究,还有继承你父亲的集团,你忙得很。”
“这跟忙不忙没关系,汤姆,”布鲁斯说,“没有我看着,你能一连宅上好几年。”
这倒是实话。
“我有钱有势,庄园内涵盖了一切设施,我为什么要出门?”托马斯问。
“死宅没资格辩解。”布鲁斯说。
托马斯简直犟不过他。
每次都是这样。
“别伪善了,布鲁斯!”他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半是气恼半是烦躁地瞪着布鲁斯,“你可怜我,你认为经历那场爆炸、父母被卷入事故而死亡的人可能是你,所以你对我抱有莫须有的怜悯!我不需要这个,永远不需要!”
托马斯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诋毁自己唯一的朋友,不就应该这么糟蹋布鲁斯的好心的。
他咬咬牙扭过头,没去看布鲁斯的表情。
“天啊,你终于爆发出来了,好多了?”布鲁斯说出口的话像是一切尽在掌控,前提是忽略他颤抖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语气,“但我还是要说,谁他妈可怜你,是你永远停不下来嫉妒别人!”他有些激动地起身,蹲到托马斯面前,强硬地挤进他的视线里,“我他妈只是想陪陪自己最好的朋友!你把我当什么了!”
布鲁西宝贝要哭不哭的表情让托马斯有些承受不住。
“对不起,布鲁斯,我……”他想解释,但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汇,只能准备起身,“……先回去吧。”
布鲁斯一把拉住了他。
“坐长了,突然站起来小心猝死。”布鲁斯认真地说。
托马斯:“……”
很好,完美的气氛杀手:)
托马斯又蹲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站起来。
他转身走向布鲁斯的越野车,布鲁斯则秉承着柔弱的人设,还在草地上坐着。
托马斯只能背靠着树,抱着胸,看布鲁西宝贝闹腾。
……看着倒是真的挺柔弱的。
托马斯烦躁地想着之后得多跟布鲁斯出来溜达作为赔罪,等到小天才的那什么“皮肤拯救”做出来,他还得按照布鲁斯的计划“慢慢恢复社交”……
一连串的事情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哎,随布鲁西宝贝折腾吧。托马斯放弃希望地想。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天空突然变成不祥的暗红色,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布鲁西宝贝还有些懵,他坐着的山崖突然崩裂开,向下滑去。
“……汤姆!”布鲁斯反应过来,在难以理解的异象中踉跄着起身往远离悬崖的方向挪,试图离开这儿。
托马斯迟疑了一下。
……也许布鲁斯没说错,他真的是嫉妒布鲁斯的。只要想到布鲁西宝贝可能会在这场事故中摔下去死掉,他竟然有种让他自己都毛骨悚然的期待。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迅速甩甩头把自己的恶念丢出去,随即向悬崖断裂处跑过去,看看能不能拉布鲁斯一把。
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
等到布鲁斯终于过来一些,他所在的悬崖几乎整个儿滑了下去,他朝上边冲过来想要抓住托马斯伸出手,两人的手指却差之毫厘。
他们的手错开了。
托马斯惊讶地看着布鲁斯,小天才那张脸上全是无措和恐惧,他的全部希望就是托马斯能够拯救他。
而他没能拉住他。
……如果他没有迟疑,他本该可以……
布鲁斯随着断裂的山崖落入漆黑的深渊,暗红的天像是老旧的发电器,闪烁了一下,恢复原状。
夕阳西斜,倦鸟归巢,黑暗的崖底变回葱郁的树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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