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殁追随着郗瑞的目光往自己的疤痕上看了一眼, 那是一条五厘米左右的刀疤, 过去了这么多年，隐约还能摸到凸起, 沈殁也不遮挡，大大方方的给郗瑞看，郗瑞看够了, 才阴郁的问：“你上次说跟沈鸢有关？”
沈殁点头：“嗯，我初中的时候过生日, 他送我的礼物…”
郗瑞后背一凉, 问：“是这道疤！？”
沈殁一愣，之后笑道：“不是, 他送我一把刀, 军刀，让我防身。”
郗瑞松了口气，沈殁又继续说：“不久之后我就被绑架了, 沈正鹤没报警, 也没让消息扩散，所以知道这事的人不多, 可能除了沈正鹤和沈鸢就没人知道了。”
郗瑞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他问：“你被绑架过？”
沈殁点头, 说：“单纯的被绑架, 没有暴力行为。”
“操！他们要是对一个半大孩子施暴，那还是人吗！？”郗瑞恼怒道，“不对, 他们本来就不是人！是畜生！”
沈殁笑了，说：“消消气，我是说我没有暴力行为。”
“……”郗瑞瞪了沈殁一眼，道，“你别跟我吹牛逼了，你那时候才几岁，十一？十二？”
“十二。”沈殁回答说，“没骗你，沈鸢要再晚来五分钟，我就自己走出去了。”
郗瑞又不可置信道：“是沈鸢去救的你？”
“嗯，他一个人来的。”沈殁说，“我当时确实没想见血，只准备脱身，不过沈鸢看见我…似乎对我的做法不太满意。”
郗瑞一点也不敢任由自己的想象力发挥，要让他凭空猜测，他至少能想出十种适合沈鸢的手段，果不其然，沈殁一开口，就正是郗瑞会猜测到的一种。
“沈鸢让我用他送的刀，杀了绑我的人。”沈殁云淡风轻的开口，郗瑞却仿佛能从空气中嗅出当天弥漫在空气中，千钧一发的紧张，那天的画面，伴随着沈殁的话，犹如一台放映机一样，清晰的播放在了郗瑞眼前——
十二岁的沈殁穿着校服，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捡起手机，刚要拨电话，就看见沈鸢破门而入。
当时的沈鸢也不过只有十九岁，但一张脸却早已没有少年气息，好看是好看，只是满面都是少年老成。
沈殁蹲在地上，看见沈鸢来了还稍微惊讶了一番，他缓缓起身，问：“你是同谋还是路过？”
沈鸢没答话，先是确认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人，然后才问：“就两个人？”
沈殁道：“还有一个，应该快回来了。”
沈鸢面露不悦，大概看了眼屋内的结构，说：“三个人，一间房，没有密室，你整整两天都没逃出来？”
十二岁的沈殁到底跟如今的他不同，那时候的沈殁对生死还是有所畏惧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双眼被蒙着，太阳穴被枪口顶着是一种怎样的恐惧，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跟沈鸢说，沈殁拍了拍校服上的灰，问：“我要走了，你准备继续待在这儿吗？”
沈鸢皱了下眉，正犹豫着是否先让沈殁安全离开再处理之后的事，就听见从他刚刚进来的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三名犯人回来的非常不是时候，并且短跑速度不佳，没两步就被沈鸢抓了回来。
这回沈鸢关上了门，连同沈殁一起，将五个人一起控制在了这个房子里。
最后回来的绑匪也被沈鸢一拳打晕了，沈鸢问：“刀呢？”
沈殁刚要说话，却又思及可能发生的情况，只能转而淡淡道：“没带。”
沈鸢一眼看穿沈殁的心思，说：“拿出来，杀了他。”
沈殁不太愉悦的从书包里将军刀拿出，一边晃一边问：“你让我杀人？”
沈鸢说：“购买记录是我，一会儿擦掉指纹，找不到你身上。”
沈殁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便把带着刀鞘的刀扔回沈鸢手里，然后说：“既然如此，你就自己杀吧。”
沈鸢不给沈殁任何离开的机会，接过刀就直接拔了刀鞘，“你觉得如果我们真的按他们说的，拿钱办事，他们收到钱会放了你吗？”
沈殁没说话，沈鸢又说：“沈殁，他们已经在心里杀了你一万次了。”
沈殁看着刀锋闪过的光芒，再看沈鸢眼底的阴暗，两者对比鲜明，但目的一致，都是为了要别人的命。
沈鸢把刀重新塞回沈殁手里，然后一言不发的等着沈殁动手，沈殁握着刀把儿，想了一会儿，忽然亮着一双眼睛问：“你想见血是吗？”
沈鸢不语，沈殁就继续说：“那见我的吧。”
沈殁是第一次使用那把刀，刀尖冲着自己，毫不犹豫的往下划去，沈鸢伸手阻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沈殁的刀已经将他的手臂划开一条伤口，沈殁看着错愕的沈鸢，说：“想要我命的人又不止他们三个，一个一个杀，我杀不过来。”
沈殁把刀还给沈鸢，说：“你这个礼物还不如司机送的有趣，我就不要了，后天有考试，我复习资料还没拿，你方便送我回学校吗？”
……
郗瑞紧紧咬着牙，摸着沈殁那道早就没了感觉的疤，说：“你是傻逼吗？”
沈殁没反驳，想着自己当年中二的举动，也不由附和道：“是吧，不知道沈鸢怎么忍住笑的。”
郗瑞不想提这个人，就又问：“那之后呢，绑架你那三个畜生呢？”
沈殁面色一怔，而后道：“沈鸢处理的，他让我先走，之后的事我没问。”
其实是不敢问，十二岁的沈殁，并不想知道沈鸢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三个人销声匿迹。
郗瑞不甘心，又问道：“那指使者是谁？会不会是沈鸢自导自演，否则他怎么找到你的？”
“是当时沈正鹤生意上的对家，当年如果有人借由我扳倒了沈正鹤，现在一家独大的就不是沈家了。”沈殁看着郗瑞，笑了笑，说，“我也就替你赎不了身了。”
“靠！老子自己的身自己会赎，要真那样，大不了就是白直播几年，你要是真穷了，虽然我给你买不起狼崽吧，但养你肯定是没问题的。”郗瑞信誓旦旦道，“到时候你可别那么多事，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
沈殁目光里透着温柔，笑道：“好的，不过到时候你忙着赚钱，应该是我做饭吧？”
郗瑞冷笑一声：“你？算了吧，老子还想多活两年。”
沈殁不置可否，又问：“行了，这个故事也讲完了，还不睡？”
郗瑞果断摇头：“不睡。”
“那我睡了。”沈殁疲惫的闭了下眼睛，说，“有事叫我。”
“……”郗瑞一脸菜色，道，“你认真的！？”
沈殁的姿势已经变坐为躺，他用行动告诉郗瑞，当然是真的。
沈殁的手随意的搭在郗瑞的肚子上，然后说：“晚安。”
“晚安个屁啊！你给我起来！沈鸢万一回来了老子怎么办！？”郗瑞拽着沈殁的胳膊不让人睡，沈殁微微用力，一手压住郗瑞不老实的胳膊，说，“叫我。”
郗瑞愣了，“什么？”
“沈鸢回来就叫我。”沈殁的语气听起来是真的倦了，他说，“我睡一个小时，你困了也随时叫我。”
……
老子现在就困着呢！
郗瑞的手伸向沈殁的胸口，本来想让让他跟自己一起决战到天亮，可一看沈殁那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太有血色的脸，又把动作改成了去替沈殁拉被角。
被照顾的人牵着嘴角笑了笑，然后说：“乖。”
“……操，你闭嘴，快睡。”郗瑞收回手，又检查了一遍沈殁的枕头，然后才放心的靠回了床头。
躺是不能躺了，就郗瑞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但凡有个能睡的地方，肯定是闭眼睛就着，郗瑞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精神起来，可沈殁一睡，郗瑞的眼皮就跟粘了502似的，郗瑞想着把冷敖陈放叫出来聊两句也是好的，可一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在山上就被沈居安给关了，开机就会有信号，所以此刻，郗瑞只能对着黑了屏幕的手机发呆。
郗瑞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战胜困意的席卷，以后要是有人问他这辈子做过最牛逼的事，郗瑞一定会直接告诉他，老子在一个没网没光没有沈殁的夜晚，硬是挺了整整一个小时没睡觉！
一个小时后，沈殁准时醒来，沈殁一动，郗瑞的目光就立刻跟了过去，郗瑞呵斥道：“你怎么醒了？快点睡，刚过十分钟。”
沈殁的笑容比刚才少了七分倦意，他重新坐起来，然后摸了下郗瑞的脸颊，说：“十分钟脸怎么凉成这样了？”
郗瑞脸颊吃痛，道：“老子体寒！让你睡你就睡！哪那么多废话！”
“好了。”沈殁是真的不废话，直接用行动说话，一把将郗瑞按进了自己怀里，而后道，“晚安。”
郗瑞立刻炸毛，但沈殁的大手一附上来，他又控制不住睡意，郗瑞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干脆道：“那我也睡一个小时，记得叫我。”
沈殁满口答应，说：“好。”
然后郗瑞再次醒来，是天光大亮。
郗瑞虚无的睁眼，一道微光，闭眼，一片黑暗，再睁眼，沈殁就端着牛奶走了过来。
“靠！！！我不是让你一个小时叫我么！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屋里没表。”沈殁说，“还有，沈鸢没回来。”
郗瑞一听，顿时又松了口气，接过牛奶，说：“那就好。”
沈殁坐在床边，说：“不太好。”
郗瑞喝了一口牛奶润喉，问：“什么不好，你还盼着他回来？还有，哪来的牛奶？”
“楼下拿的，这儿不缺吃的。”沈殁说完，又道，“沈鸢为什么没回来？”
郗瑞的嘴唇刚贴上玻璃杯，闻言，动作又一顿。
沈殁说：“他明知道后山有人进入，沈居安可能逃跑，沈鸢为什么不回来？”
郗瑞眉心一紧，嘴唇离开玻璃杯，生硬道：“他…可能…”
“出事了。”沈殁接过郗瑞要说的话，道，“他要么是现在回不来，要么…也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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