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殁满意一笑, 又问：“怎么突然直播了？”
郗瑞安静的躺在沈殁的大腿, 一只手轻轻放在沈殁另一条腿的绷带上，回答说：“害怕。”
沈殁问：“怕什么？”
“你不是说回家就不要我了。”郗瑞的手指在外层纱布上停顿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道，“我到家才想起来这句话, 所以赶紧滚出来了。”
“我什么时候……”沈殁生平第一次觉得被冤枉的这么不可思议，他搬正了一点郗瑞的脸, 然后认真的为自己澄清, “我原话是这么说的吗？”
“差不多吧，我没敢听清。”郗瑞说着话, 一只手又不安分的从背后拉过沈殁的手, 然后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沈殁的掌心很凉，放在脸颊上本该十分舒服，但此刻郗瑞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把着沈殁的手, 问：“消气了吗？”
沈殁的手指一僵，感觉到郗瑞正把着他的手背轻轻在自己脸上揉搓, 沈殁沉了一口气，问：“干什么？”
郗瑞动作不停, 嘴上回答了句：“疼, 揉揉。”
郗瑞向来外硬内软，少有不遮不掩直接示弱的时候，他等了一会儿, 发现沈殁没有理他，就又自己松开了手。
沈殁的动作一停，垂了下眼睛，问：“不疼了？”
郗瑞用手背遮住眼睛，蹭了两下，没说话。
反正疼不疼也没人哄，那还是少矫情吧。
郗瑞不再躺着，推开沈殁的胳膊直接坐了起来，摇下一点车窗，想了想，又重新关上。
“沈殁，我问你件事。”郗瑞忽然扭过头，看着沈殁说，“如果我不能保证对你的危险视而不见，你是不是就要跟我分手？”
郗瑞问出这个问题，也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沈殁到现在也没说一句软话哄他，郗瑞知道沈殁是真的生气了。
沈殁看着郗瑞，声音就跟他的手心一样不带任何温度，沈殁说：“是。”
然后两个人便没再说话，直到私人医院。
沈家的私人医生看过沈殁的伤情，都说绝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乱跑，沈殁靠在床上，答应了句，然后就让所有人离开。
郗瑞仔细的问过桌上几种药怎么吃，吃多少，然后又在手机上做了备注，直到他开始设置闹钟，沈殁才说：“不用记了，有人提醒。”
“那还要我干什么？”郗瑞没听沈殁的，继续设置着时间，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郗瑞一旦停下手上的动作就不可避免的要跟沈殁对视，以他现在的心情，他不想这么做。
“郗瑞。”
“我还有个问题。”郗瑞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也不管沈殁要说什么，就直接问，“沈殁，你到现在……还能接受跟我分手吗？”
沈殁叹了口气，说：“你先过来。”
“我没你活不了，我以为你跟我一样。”
“我让你过来。”
郗瑞还是不动，沈殁便抿了下唇，说：“好，我过去。”
郗瑞一听，眼睛就立刻瞪圆了，眼看沈殁真的要下床，郗瑞立刻两步走了过去，说：“你们家医生让你别乱动，你他妈聋了！”
沈殁被郗瑞按着肩膀靠回床头，郗瑞吸了吸鼻子，又说：“我刚才…算了，我脑子抽风了，你别理我。”
“我不理你？”沈殁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铺，说，“坐这儿。”
郗瑞乖乖的坐下，沈殁又抬起手，摸了摸郗瑞的侧脸，问：“打的重吗？”
郗瑞蹙眉，不满道：“你自己手劲儿多大你不知道？”
沈殁说：“知道，后悔了。”
“后你大爷的悔…”
“你怎么不躲呢？”
“操！还他妈成我的错了？我他妈躲的开么！再说你…你跟我动手，你觉得老子敢躲么！？”
沈殁这回是在没有郗瑞帮助的情况下主动替郗瑞揉脸，郗瑞脸颊一阵燥热，别扭道：“不用，早不疼了。”
“找个时间，打回来吧。”
郗瑞不解的看着沈殁，问：“打什么？”
“我。”沈殁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多少人看，都可以。”
郗瑞一愣，然后就明白了。
郗瑞有多要面子，沈殁是知道的。今天他挨的打要是只有两个人在场，郗瑞心里可能还会好受一点，但偏偏秦天乐就在旁边，甚至不远处的沈居安也有可能看见。
沈殁后悔了，心疼了，所以想出这么一个不符合他身份的办法。
“你……”郗瑞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那…换一个。”
沈殁问：“换什么？”
“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郗瑞皱着眉，说，“要跟我分手那句。”
“……郗瑞，你是不是长了三个耳朵，我又说要跟你分手了？”
“你说了，你说我再冒着危险救你，你就跟我分手。我想过了，我保证不了，再有多少回我也不可能视而不见。你生气可以每次打我一巴掌，但是不能分手。”郗瑞的手指在沈殁的袖口拽出几道抓痕，他看着沈殁，咬牙道，“我不想分手，没你我活……唔。”
郗瑞被吻住了，分开的时候胸口剧烈起伏，明显的气息不稳。
沈殁笑道：“喘成这样，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
“你他妈……行，大不了老子再说一遍！你听好了，我保证不了……啊！你他妈属狗的啊！”郗瑞被咬了一下嘴唇，眼睛立刻瞪的像只凶狠的小狼，他自觉威胁力十足，只是不知道在沈殁心里，那道目光就像是一只小奶猫的爪子，轻轻地在沈殁心上挠了一下。
“张嘴。”沈殁说。
“滚！”郗瑞说完，就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这防守在沈殁眼里约等于邀约，郗瑞的欲擒故纵对于沈殁向来效果奇佳，这次也不例外，沈殁舔了下嘴唇，笑着说：“好吧，那我自己来。”
郗瑞紧闭的双唇不出五秒就被攻破，郗瑞不服，轻轻咬了一下沈殁的舌头，然后换来的，是一场关于侵略领地的肆意掠夺。
沈殁弯着眉稍，忍着笑，看着郗瑞面红耳赤却坚持要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的样子，只好道：“好了，我收回，不分手，我怎么能跟你分手？”
“你怎么不能，我看你拿命救沈居安的时候也没想着我了。”郗瑞一想起那个场景就生气，他甚至开始后悔把沈居安带出那片雷区，要是沈居安继续老老实实的在沈鸢那儿待着，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
沈殁沉了一声，居然没有否认，他道：“我确实想救沈居安。”
郗瑞一听，立刻不悦道：“我没不让你救，我是说你不能用你的命去救，你拿命去救他，那我成什么了？”
沈殁眯了下眼睛，忽然意有所指道：“拿命救他的人不是我，是沈鸢。”
郗瑞一怔，想起沈鸢替沈居安挡下一整块玻璃的场景，问：“他为什么？”
沈殁没回答，他垂了下眸，说：“给冷敖打个电话。”
“啊？他怎么了？”
“不知道。”沈殁说，“你打过去，他会自己告诉你。”
郗瑞没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过等他把号码拨过去，他就都懂了。
接起电话的人不是冷敖，是巫人离。
冷敖的声音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传来，他说：“巫巫，电话给我。”
巫人离说：“你还能接电话吗？”
冷敖回答：“可以，给我。”
郗瑞听见冷敖的声音，问：“你怎么了？”
冷敖的呼吸声从听筒传来，有存在感，但很虚弱，冷敖说：“沈灵不在我这儿。”
郗瑞问：“你在哪？”
“在家，我受了点伤，跟医院请假了，巫巫在照顾我。”
郗瑞一皱眉，问：“什么伤？”
冷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刚刚止住出血的地方，说：“小伤，你别管了，沈灵应该还在那个小区，我看见她进北边的楼了，她那个伤应该跑不远。”
“冷敖。”
“大瑞，我求你了，别管了。”冷敖狠狠的抓着手机，说，“我没出现过，巫巫也没出现过，行不行？”
郗瑞说：“我可以不问，但要是警方找到你，你怎么说？”
“我自己解决。”冷敖说，“我会解决的。”
郗瑞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行，我不管了，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冷敖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郗瑞问沈殁这是怎么回事，沈殁神色阴沉，道：“我以为沈灵被巫人离带走了。”
“那你怎么不去找？”郗瑞一阵心悸，错愕道，“你想等巫人离替你解决了沈灵，或者…想借巫人离的事曝光沈灵？”
沈殁向来不在乎别人如何误会如何评价他，刺耳的话他从小到大听得多了，刀尖早就刺不到他的心脏，不过就这一刻，听见郗瑞这么说，沈殁的心情还是有点苦涩。
沈殁摸出手机扔给郗瑞，郗瑞接过，不解的看了沈殁一眼。
沈殁说：“看天乐的短信。”
郗瑞照做，然后变了脸色。
沈殁在一个小时前发了一条短信给秦天乐，他说：小心别被跟踪，不要让巫人离的事曝光。
沈殁看着郗瑞的表情，说：“上次没说完，我和天乐是怎么认识的。”
“巫人离出事之后，是天乐救的她，那时候天乐还没退学，对方知道他救了巫人离，就在他放学的路上堵他。”沈殁说，“秦天乐打架很出名，我也听说过他，正好那次被我碰见，我身边缺人，就帮了他一把。”
为了用人，所以救人，很像沈殁的作风。
“不过我没想到，连我也会被盯上。”沈殁慢悠悠道，“那天天乐没来学校，也没联系我，是放学的时候一群人拿着他被打的半死的照片来找我，我才知道他出事了。”
郗瑞一怔，想起过去的传言，便问：“就是他们说你被二三十个人带走那次？”
沈殁笑道：“二三十个人？传成这样了？”
郗瑞稍微放心，又问：“那是多少人？”
“具体不知道，下车跟我说话的就两个，不过车来了两辆，估计有七八个。”
郗瑞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对于一个刚高一的学生来说，七八个人就少了吗？被抽筋拔骨都是轻松的。
“那你…去了？”
“去了。”沈殁想起当时的情况，眉心染上一丝不快，他当初要是能追查下去，估计就会知道那些人是沈灵派来的，不过那时候的沈殁想要的东西太多，他只准备让秦天乐死心塌地，没有闲心去替他将那些无所谓的势力连根拔起。
沈殁现在想起来，也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当初他们明明绑架的是秦天乐，真动起手来却又全要的是自己的命。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沈灵就看他不顺眼了。
只是沈殁不知道，还在用自己薄弱的力量试图从沈鸢手里保护沈灵。
沈殁想了想，觉得有点好笑。
郗瑞握了下拳，又问：“那后来…他们还说那群人被挖了内脏，这也、也是假的吧？”
沈殁瞥了一眼郗瑞，说：“就当是假的吧。”
沈殁叹了口气，又说：“郗瑞，知道为什么你会听到那些关于这件事不切实际的传言吗？因为我没澄清过，如果我想利用这件事获得什么好处，当年就可以做到。”
煽动舆论，塑造豪门之子为爱以一敌十，勇敢面对恶势力的形象，如果沈殁这么做过，三年后那件事，大众也就不会一边倒的支持沈殁入狱。
“我不觉得巫人离遭遇的事有什么不可见人，她是受害者，如果她愿意，我会在沈灵的罪责上再加上一笔，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去揭她的伤疤。” 沈殁说完，直直看向郗瑞，说“所以郗瑞，你刚才的话，让我不太舒服，我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误解，但不包括你。”
郗瑞慌了手脚，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着急了，对不起。”
郗瑞走回沈殁身边，不安道：“你别这么看我，我真是没过脑子说的，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我…要不你还是打我吧。”
“不打。”沈殁看着郗瑞，说，“我是病人，抬不动手。”
“……”郗瑞一拧眉，不可置信道，“你让我自己打？”
“郗瑞，你要是再曲解我的意思，我一定把我想做的事做了。”
郗瑞一抖，问：“你想做什么？”
“在你直播间，关摄像头，开麦，操/你。”
郗瑞光是听着，脸色就已经红的滴血，沈殁见状，觉得气撒的差不多了，就准备给秦天乐打个电话，结果他刚拿起手机，又听见郗瑞微不可闻的说了句什么。
沈殁一愣，觉得自己恐怕是听错了，便问：“说什么？”
郗瑞一扭脸，说：“没什么。”
沈殁知道自己是没听错了，郗瑞说的是“上次说的还没做到呢”。
上次，公司大堂那次。
沈殁不动声色，缓缓道：“你最近表现的不好，那件事取消。”
郗瑞一下恼火的看着沈殁，沈殁故作不见，把本来准备自己拨号的手机放在床单上，然后说：“从现在开始好好表现，刚才说的话还算数。”
郗瑞绷着脸，尽量表现的非常不情愿。
沈殁伸手，朝着床边的按钮按了一下，床头便缓缓向后降落，直到沈殁完全躺下，他才懒洋洋道：“好了，我睡一觉，你去联系天乐。”
“我？我怎么联系，他不听我的，你起来，你…”
“别动，我困了。”沈殁说着，真的彻底闭上了眼睛，连睫毛都不再抖动，只是半启着唇用很低的声音说，“你去解决，要是还找不到沈灵，直播间的事——一并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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