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郗瑞起的格外早, 一来是因为他惦记着沈殁说的事，二来是沈殁现在不方便弄他, 郗瑞难得在起床之后没有任何腰酸背痛, 抻了个懒腰就走向厨房。
他做好早餐，见沈殁还没醒, 就想用鸡蛋拼个心形, 结果形状刚一拼完, 沈殁还没看见, 郗瑞自己的脸倒先红了，于是郗瑞又立刻用叉子戳破了那个流黄的鸡蛋。
沈殁凝神, 端详着盘子里的一小片狼藉，没等说话, 郗瑞就抢先道：“你吃不吃？不吃就给我, 我还不够吃呢。”
沈殁笑着拿起叉子，将一块蛋白放进口中, 道：“我说什么了？”
郗瑞这才满意。
郗瑞平时三点直播, 两点左右才从家里出去，但今天实在起的太早, 郗瑞转悠了一圈没事干, 就干脆走到沈殁旁边坐下。
沈殁只要方圆五米内看得见郗瑞，就会主动丢了自己的康复架，但郗瑞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捡起被沈殁扔在一旁的康复架放在沈殁够得着的地方, 问：“你还疼不疼了？”
沈殁不动声色，指尖微微朝康复架滑动去，然后回答道：“有时候疼。”
话音刚落，康复架就啪的一声又摔到了地上，郗瑞气的不轻，捡起来上下左右仔细检查了一遍，接着自言自语道：“这东西是不是他妈有什么毛病？怎么总倒？我去给你换一个！”
“不用，架着它我不习惯。”沈殁说着又抬高了点嗓音，说，“你别总盯着它。”
“那你用的时候也这么不稳？操，你再摔一下，那条腿也要废了！不行，反正我下午才去公司，你等我吧，我去给你买，。”
“……郗瑞。”沈殁连忙叫住要走的人，说，“手机响了，帮我拿过来。”
郗瑞一看，还真是方唯打来了电话，沈殁接起电话，听方唯说完，然后立刻道：“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现在？”方唯有点意外，问，“您的腿可以动了吗？不是急事，不用…”
“好，我尽快。”沈殁一脸凝重着说完，然后自然的朝着郗瑞伸出手。
郗瑞把沈殁扶起来，问：“公司有事？”
“嗯，很急。”沈殁严肃点头，道，“走吧，跟我一起去。”
郗瑞一看沈殁的表情，觉得应该是重要的事，于是一秒钟也不敢耽搁，换上衣服就跟沈殁下了电梯，康复架也忘了拿，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扶着沈殁，沈殁几次想笑都因为郗瑞离他太近而不得不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方唯以为沈殁一个人来行动不便就下楼去接，结果他刚替沈殁拉开车门，正要伸手扶沈殁下车，郗瑞就飞快的解开安全带并从驾驶位绕了过来，他占据着“拐杖一号”的位置，然后看着沈殁，问：“我扶你上去？”
一旁的方唯讪讪的收回手，觉得自己无辜至极，多余至极。
沈殁用受伤的那条腿脚尖点地，说：“不用，我先上去，你去直播间等我。”
郗瑞顾及到这是公司，不好硬送沈殁上楼，于是不情不愿的松开手，眼看沈殁搭了一把方唯的手臂，郗瑞连脚下的油门都踩的更用力了。
他最近越发的不能接受沈殁跟其他人有身体接触，但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郗瑞觉得这个毛病一定是沈殁传染给他的，所以他还是决定有空的时候找沈殁理论一番。
方唯的办公室里，沈殁看着狄炎的书面请假申请，问：“他连这个都写了？”
“是的，今早一来就给我了。”方唯说，“狄炎说他会尽量补完时长，如果实在补不完，公司的损失他来承担。”
沈殁把请假申请随手扔进垃圾桶，然后问：“他在哪？”
狄炎见到沈殁的时候十分惊讶，他正准备开播，就被沈殁叫到了五楼的办公室，沈殁靠坐着，眼皮都没抬，直接就问：“沈居安在哪？”
狄炎一愣，没想到沈殁开口就问沈居安的去向，他怔了一下，才回答说：“我请假不是因为居安。”
沈殁拖着长音嗯了一声，然后才说：“请假申请我扔了，批不了。”
“什么？”狄炎诧异了一句，随后立刻压低眉心道，“真的跟居安没关系，是我的私事。”
“嗯，知道。”沈殁点头，漫不经心道，“狄炎，上次你说，你的命在国外值点钱？”
“具体是多少，我方便买一下吗？”
郗瑞坐在自己的直播间，打开电脑开始不经大脑的扫雷，他平时就没耐心玩这种游戏，现在更甚，基本每点个三五下就要重开一局，冷敖的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公司要是再出点问题，他就真没脸再麻烦沈殁了。
昨天律师说冷敖现在有两宗死罪，一是杀人，而是非法持枪，就算杀人这件事能用舆论引导最终的判决，但非法持枪这种事，一旦查清源头，就不单单是冷敖一个人的事了。
郗瑞心里烦闷，很快就关了单机游戏，他对着电脑发呆，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郗瑞仿佛能从里面看到一具棺材，他吓的瞬间清醒过来，一低头，就正好看见巫人离打进来的电话。
郗瑞立刻接起来，问：“巫人离？”
“是我。”巫人离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预想中脆弱无力，相反，她的声音就跟以前一样，独特而有辨识度，甚至于这一刻，还带着一丝坚定的自信，她对郗瑞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郗瑞以为巫人离是有话要带给冷敖，但没想到，在郗瑞一口答应下来之后，巫人离说出的却是叫郗瑞想反悔的话。
巫人离说：“曝光内容我准备好了，今晚八点半会发。”
郗瑞一时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巫人离从冷敖出事后到现在的沉默，都是为了这一刻。
“我会准备接受采访和调查，到时候…”
“不行，巫人离，这不是你单方面曝光就能解决的问题，别冲动，你在哪，我去找你，让律师判断一下可行性。”
“让她过来。”沈殁的声音忽然从郗瑞背后响起，郗瑞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沈殁正在缓步往他身边移动。
郗瑞赶紧站起来去扶了沈殁一把，然后对着话筒说：“沈殁让你来公司，不是…要不还是我去找你。”
“沈殁？”巫人离的声音带着惊讶。
“啊，我直播的地方，你知道…”
“知道。”巫人离说，“我现在去。”
“……”郗瑞挂了电话，皱着眉问身旁的人，“怎么你说话这么好使？”
沈殁笑笑，继续道：“一会儿你正常直播，关弹幕。”
郗瑞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劫狱。”
“什么！？”
“逗你呢。”沈殁道，“刚才想到一个办法，不过操作起来有点复杂，一会儿肯定有人去你直播间带节奏，能不看就别看了。”
郗瑞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殁答：“公开沈鸢的身份。”
郗瑞皱了下眉，问：“然后呢？”
“要他的钱。”沈殁顿了一下，又说，“买狄炎的命。”
郗瑞的脑袋一下乱成一团，他眨了眨眼，问：“这跟你让巫人离来有什么关系？”
沈殁说：“要他的钱跟巫人离没关系，是沈鸢欠我的。买狄炎的命就跟她有点关系了，冷敖那把枪需要一个合理的出处。”
郗瑞听完，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他没敢问，只是转而道：“狄炎的命值多少钱？”
“八百万。”沈殁说，“美元。”
郗瑞打了个冷战，眼神一飘，心虚道：“那、那也不怎么值钱！不就跟老子的签约费差不多！”
沈殁笑道：“你又在和谁比。”
“比你大爷！那你要怎么公开沈鸢的事？要提前告诉你爸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吗？毕竟他也一把年纪了…”
“快了。”沈殁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两下，郗瑞探过头去，问，“什么东西？”
“公开沈鸢身份的文件。”
“你早就准备好了？”郗瑞讶异道，“一直存在手机里？”
“嗯。”沈殁点头。
郗瑞又不敢相信的看了眼沈殁的收件人，问：“你没发错人吧？你是给…巫人离发过去了？”
“当然。”沈殁说，“她比较熟悉曝光流程，来的路上应该可以办好。”
“不是，沈殁。”郗瑞一下严肃起来，说，“你没想过这么做会对你们家声誉有多大影响吗？到时候巫人离万一真要曝光沈灵以前做的事，那你家的股价…”
“不重要。”沈殁慢悠悠道，“那不是我该考虑的范围，本来我就不准备接手公司。”
沈殁说完，又往郗瑞直播间的休息沙发上一坐，然后说：“你忙去吧，我坐一会儿。”
沈殁这一坐就没再动过，等接到沈鸢的电话，已经是三十分钟后。
沈鸢开口即问：“是你干的？”
沈殁满不在乎的嗯了一声，沈鸢又问：“目的呢？”
“要你的股份。”
沈鸢冷笑一声，说：“你觉得我会给你？”
“沈居安在日本还好吗？”
“沈殁。”沈鸢的声音明显冷厉起来，沈殁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敲，然后懒散道，“我这儿还有客人，不跟你废话了，给你两条路。”
“一，给我股份，顺便找人估算一下你的不动产大概值多少钱，我会酌情给你留些生活费。”沈殁顿了顿，然后唇角一勾，自信道，“二，把你的股份折现，三天之内给我，你依然是沈氏的掌权人。”
郗瑞听着这话心里一惊，在他看来沈殁的筹码是不足以跟沈鸢谈判的，他紧张的捏了一下沈殁的手腕，却发现沈殁的掌心并不像平时那般冰凉。
短暂的沉默后，是沈鸢那边率先响起了声音。
“我没有那么多现钱。”沈鸢说，“三天之内，我手头有的全部给你，其余之后再说。”
沈殁颔首，笑容在沈鸢看不见的地方更加肆意，他问：“这点动作需要三天？”
沈鸢又沉了一声，说：“明晚八点之前。”
直到通话结束，郗瑞的心都还提在嗓子眼儿，他惊愕的看着沈殁，问：“沈鸢为什么愿意答应？他是不是骗你？”
“就一天的时间，他干不了什么。”沈殁道，“我也是那天在别墅偶然发现的。”
郗瑞问：“发现什么？”
沈殁往后一靠，道：“我碰都不想碰的东西，在他眼里居然很重要。”
“我不在乎沈氏，不代表他也不在乎。”沈殁笑着看了一眼郗瑞，郗瑞正好也看过来，嘟囔道，“不义之财。”
沈殁故意说：“再说一遍？”
郗瑞冷哼一声，离开沙发，沈殁问：“干什么去？”
不远处，重新点亮电脑的人传来一句声音不大不小的回答：“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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