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瑞本来以为他跟宋凛就是随便吃个饭，没想到宋凛订的是个高档包间，封闭性好的让郗瑞差点怀疑宋凛是想在这儿做点不正当的交易。
“别多想，咱俩挺长时间没一起吃饭了。”宋凛看着郗瑞不善的脸色，说，“公事归公事，咱们的私人关系不应该受到影响吧？”
郗瑞干笑一声摇摇头：“没。”
“那就好，瑞瑞，之前那些事就当没发生过吧，哥也就是脑子一热，对你没那些不干不净的想法。”宋凛说完，给郗瑞倒了杯酒。
郗瑞没想到宋凛还会提那事儿，脸上的尴尬隐藏不住，他一口干了酒，说：“你叫我郗瑞就行。”
宋凛脸色僵了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初说：“行，郗瑞，你那个合同的事儿，其实我的意思是按照一比三的签约费赔偿就得了，但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哥一个人说的不算。”
“我知道，一开始签的就是十倍，应该的。”郗瑞说，“你能让我分着还，我已经很感谢了。”
“咱们之间还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这个…其实我今天找你也是因为这事儿…”宋凛面露为难的又给郗瑞倒了杯酒，郗瑞不好意思总让宋凛照顾自己，便伸手挡了一下，说，“晚上还有事，我就不喝了，是赔偿金的事有问题？”
“是。”宋凛直接承认，“最近公司的财务出了点状况，你这钱又不是小数，其他股东知道我让你分期还钱，都不太高兴，所以…”
“我知道了。”郗瑞听明白宋凛的意思，没想到还真让陈放临走前一语成戳，他放下筷子，沉稳道，“这事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我卡里还有不到四百万，我先都汇给你。”
“不，不是这个意思。”宋凛连忙道，“我的意思是既然解约对咱们双方都造成了不利的影响，不如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看，你现在也没签其他平台，咱们正好可以重新合作，你之前一直是不露脸直播，这回如果回归露脸的话，凭你这个条件，我稍微给你安排几个热搜，肯定能大火一把。”
“郗瑞，你自己也知道五千万是个什么概念，咱们这行没别的，就是来钱快，你这个技术，再加你这个长相，不露脸真的太浪费了。”
“我知道，之前给你的签约费按照你的水平来讲确实低了，咱们这回重新定，这些都好商量。”宋凛的话说的发自肺腑，看起来十分真诚，但郗瑞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没签其他平台的？”郗瑞淡定的看向宋凛，“这事儿目前来讲，还属于商业机密吧？”
“这…跟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对外守口如瓶，咱们业内还能没点风声么。”
郗瑞面不改色，缓缓道：“我要是签了别的平台，有风声确实合理，但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黑粉虽然多，技术粉也不少，签了我总归都是亏不了的。”
“对外不敢说，但对内我口碑还算凑合，这点我心里有数，就凭我大事小情从没麻烦过SK的宣传部，就替你们省了不少事吧？现在我这刚解约没一个星期，该认的不该认的我也都认了，我这么个技术型又不麻烦的主播，总不见得各大平台都吆喝着说我不要DIE，我们没签DIE吧？”
宋凛从没听郗瑞一下说过这么多话，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支吾道：“不是，你不也说了，你要签了肯定会透出点风声，我这没听到风声，不就自然当你还没签了。”
郗瑞闻言，沉了口气，道：“就当是这么回事吧，咱们重新合作的事就算了，我一身的债，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郗瑞说完，见宋凛不再吭声，只好顾自起身，道：“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四百万明天打你卡上，剩下的我确实一下拿不出来，但我会尽快准备的，你也别为难，该起诉就起诉吧。”
“郗瑞。”宋凛依然坐在原位，只紧皱着眉毛抬起了头，说，“瑞瑞，我的话依然有效，你要是愿意跟我在一起，这些事不管多难，我都能帮你解决。”
郗瑞眨了下眼睛，而后平静道：“承蒙厚爱，不过我也说了，你还是叫我郗瑞吧。”
郗瑞一顿饭只喝了一杯酒，早上的煎饼果子这会儿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他出了饭店后就拦了出租辆车，准备再去找陈放吃一顿。
坐上出租车，郗瑞摸着自己的肚子，饿了几天的胃终于在这时候开始造反，先是饿，然后是拧着劲儿的疼，最后连脑袋都开始犯晕。
别的地方再怎么难受郗瑞都能忍，但就晕车的感觉他实在受不了，郗瑞抬手想要开窗，却发现窗户被锁住了，郗瑞忍着恶心敲了下玻璃，说：“师傅，开一下窗。”
谁料司机却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继续往前开车，郗瑞难受的不行，又敲了下车门：“靠边停一下，我要吐了。”
“马上就到了，忍一下吧。”司机终于开口，说，“这儿不好停车。”
郗瑞忍无可忍，路边明明就有停车的地方，这司机却偏要往里开，莫名的危机感让郗瑞下意识看了眼司机的脸，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一张脸长的平平无奇，实在让人没法怀疑什么。
郗瑞强撑着晕厥感给陈放发了条定位，没想到陈放立刻就打了电话过来：“喂，哥哥，你这是往哪去呢？”
“什么？”郗瑞睁眼看了眼周围的路，确实是他不熟悉的方向，便问司机，“咱们走错路了？”
“哦，刚才有个路口我忘转弯了，前面给你调头。”
陈放听见司机的话，又说：“屁调头啊，他都快开出城了，这人故意的吧？你该不是上了量黑车吧？”
“我…”郗瑞刚说出一个，手机就被司机单手抢了过去，伴随着突兀的刹车，郗瑞整个人往前冲了一下，他怒瞪着司机，问，“你干什么？”
司机没说话，只是迅速的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下了车，强烈眩晕下的郗瑞脑子和身体没一个跟的上反应，等他终于有点力气想把司机拉回来揍一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锁在了车内。
封闭的空间内，郗瑞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想光天化日的，总会有人路过吧？
可事实却是事与愿违，整条街道就像被封路了一样，在司机乘坐着一辆黑色面包车离开后，瞬间变的了无人烟。
操，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多大的仇至于要把自己活活憋死在这儿？
郗瑞用力拉了几下车门，又用胳膊肘撞了几下车窗，最后抬腿踹了几下挡风玻璃，折腾了十几分钟，车倒是一点没坏，但氧气却变的稀薄了。
郗瑞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冷静的思考了一下前因后果，怎么想都觉得跟宋凛脱不了关系，但宋凛有什么理由要在这时候要了自己的命？难道真是因为几次三番表白失败恼羞成怒了？
好在刚才给陈放发了定位，路线这么诡异，电话又突然被挂断，陈放没理由不来找自己。
郗瑞这么想着，然后一双疲惫的眼睛缓缓睁开——妈的！
郗瑞的拳头狠狠的砸在车窗中心，骨节上渗出来的血立刻染红了玻璃，郗瑞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盯着车前的一片空地——千万别让我活着出去，否则老子废了你们！
郗瑞一边等待救援一边不要命的在车里折腾，他觉得就这么等着陈放带人来救自己多少有点丢人，如果可以，郗瑞还是想在陈放哭着嚎着拍车门的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除了郗瑞越来越不清醒的意志和车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一切都没有改变。
没有，没有人来。
陈放没有在郗瑞预期的时间范围内来救人，直到那一刻，郗瑞才感觉到自己真的要死了。
有人想让他在期待和绝望中死去，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郗瑞实在是累了，到后来也不知道是手上的血粘到了玻璃上还是玻璃的血迹又蹭回手上，他渐渐放弃了击破车窗的想法，整个人虚弱的靠在椅背，艰难的呼吸着最后的氧气。
伴随着席卷而来的疲惫，郗瑞的眼皮也渐渐支撑不住，视线范围变的越来越狭窄，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自己面前是一条发光的隧道，隧道的另一头，是沈殁在朝自己走来。
他穿着干净而整洁的校服，步伐一如六年前，坚定中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逼得第一次见到沈殁的郗瑞差点喘不上气。
——
七年前。
“大瑞，大瑞。”陈放从右边捅了捅趴在课桌上的郗瑞，郗瑞烦躁的往旁边躲了一下，说，“说我发烧了。”
“不是，这节自习，老师不来。”陈放见郗瑞真让自己捅醒了，赶紧说，“是我刚才去办公室偷听冷敖挨骂，顺便听到他们说沈殁要回来了。”
郗瑞眉毛忽然跳了一下，但嘴上却说了句：“关老子屁事。”
“肯定关你的事啊。”陈放说，“你不怕沈殁回来第一个拿你开刀？”
“操，我就服了。”郗瑞受不了，干脆起身往后一靠，“到底什么人物，至于你们怕成这样？”
“连老师都不敢管，你说呢？。”
“老师算个……”郗瑞想骂脏话，但一想到这地方的教师跟自己原来的不一样，又摇了下头，说，“算了，我又不招惹他。”
郗瑞说完话就继续趴下睡了，那是郗瑞人生中最后一个没有沈殁的日子，那时候的郗瑞还不知道未来自己会和沈殁产生多少纠葛，无知而无畏的少年带着一丝兴奋期待着这个顶级恶霸的到来——
然后第二天，沈殁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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