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对篮球有一种谜之执念。
想着打网球的少年们总是将黄色的小球抽来抽去,各种不待见,死活不肯让它停在自己的场合。而打篮球的少年则不同,他们会使出全身力气从别人手中抢夺这个球,死死护住一路狂奔,有种意外的反差萌。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比分是68:64。
我基本上就是在场内划水,跟着跑来跑去,偶尔碰到球就随手丢给赤司。
“靠,百里你倒是有点干劲啊!”张昀目运着球后退半步,抬手扣了个三分随后无语地望着我,“刚才还说要打爆我们,结果完全没见你出力啊。”
我睁着死鱼眼小碎步跑到对面篮筐附近,长长地叹气:“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接过队友传来的球,我尝试着拍几下,接着,猛地绕过拦在身前的敌方少年,一边跑一边贱贱地放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防不住我吧。”
“……你TM人跑过去,倒是把球也一起带过去啊!”
脚下一个踉跄,我默默低下头,这才发现刚刚还拍在手里的篮球消失了。再回头便看见白队的3号少年正一脸蛋疼地望着我,眼神中满是鄙视。
全场陷入诡异的安静。
棕色篮球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自己一个球轱辘轱辘滚到篮架下方,在撞到铁质边框后又默默无言地滚回场中央。
“……那什么,大家能当做没看见吗。”我举起手,十分诚恳地建议道。
目光所及处一片沉默,甚至有黑队的队友拒绝同我产生心灵的沟通交流,不忍直视般垂下头,神情复杂且怀疑人生。
张昀目的额角滴下一滴大汗,她默然地抽抽嘴角,不确定地开口:“刚才只是个意外?”
我拼命点头。
“百里,等会你就只负责传球吧。”身侧的红发少年淡定地拍拍我的肩膀,如果忽略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那还真是令人放心的安慰。
“赤司你刚刚笑了吧。”
“……没有。”
“这个诡异的沉默又是什么?!你绝对笑了,我全部都看见了你还握拳遮住嘴角,超过分!”
赤司垂下手臂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摆出十分无辜的模样,睁着大大的赤瞳:“没有啊,你看错了。”
我是看错了!我看错了你这个人!赤司征十郎,你切开简直比黑子还要黑,黑成宇宙里的洞洞!
心累地转过身,我垮着肩膀无精打采地走到场边:“算了,申请换人,我留在上面容易妨碍队友。”
谁知道古典文学一班的班主任也是一副无奈至极的表情,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唉,谁让你们是来研学的学生,这次的比赛要记入平时成绩,不能临时换人。”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哀怨,能听出来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愿意让我继续上场丢人。
……老师,您可真是扎心啊。
我捂住心脏,生无可恋地回到场上再次跟着众人跑来跑去,顺便瞻仰大佬的英姿。
其实大家打得都不错,尤其是张昀目。她一个女孩子能和一帮男生不分上下,甚至跳跃能力更胜一筹,光是篮板都抢了好几个。
然后反观赤司征十郎,他显然没有用全力,整个人绰绰有余,也没怎么出汗。
就在我愈发无奈之时,余光却瞥见了隔壁场地。那边也在举行比赛,只不过比分看上去一边倒,很是惨淡。由于多分了些注意力给场外,导致当耳边充满了中二的应援口号时,我才慢半拍地抬起脸,用快要窒息的目光盯着张昀目。
“哇!果然是消失的篮球场啊!”
“什么啊,上次她用的破灭的恰恰才酷呢!”
“快看,这次是张昀目的自创新招,眉毛领域!每当她挑眉的那一刻,传球就会自动地落入她的手里,像是被吸过去一样!”
啊,我此刻的心情极度复杂。
消失的篮球场是什么鬼?!以及[果然]这个词用得有些微妙啊我说,难道你之前还看过消失的篮球框消失的传球消失的队友吗!
还有那个[破灭的恰恰]请解释清楚好吗!不要让别人误以为我们在抄袭某个目前已经在读大学的土豪兵团网球部长,版权追究起来是可以告我们侵权的喂——
最后这个眉毛领域还真是牛逼呢,我听了都觉得害怕啊,都想分分钟离开这里啊。究竟什么样的眉毛可以召唤篮球还自带吸引力?牛顿大叔要哭了他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再者都说了那是人家新创造的招式吧,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吧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现场编辑?读过剧本?招式名称直接脱口而出真的大丈夫?!
……
我想收回前言,初中曾见识到的杀人网球,再加上大学遇见的魔幻篮球,这两项运动已经随着时间推移在我的字典中消失了。
什么反差萌,统统都是骗人的。果然天底下的运动少年全部都有超能力,毁灭世界之类的事情随手拈来不在话下!
“赤司。”
“嗯?”
趁着TIME OUT期间,我坐在场边满脸探究地盯着某人:“你该不会也有比如什么[上帝之眼][人体崩坏]之类的中二招式名称吧……”
他罕见地沉默了。
……还真有啊我说!你们这些人究竟怎么回事我真的要报警了喂!!!
“隔壁是美术学二班吧。”
这家伙居然很生硬地转移话题,面上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任性,不动声色地扭头避开袭来的视线。
脑门上出现一排黑线,我配合地移开目光,点点头:“嗯,是和[特种能源工程与烟火技术班]的比赛。”
不过,比分差距太大了,完全可以说是被吊打。
123:12
惨淡而奇妙的数字。
“看上去是故意凑出来的比分。”张昀目站在右侧的石凳边双手环胸,神情严肃。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注意到最后美术学二班的那帮人直接站在原地不动,呆呆地望着对手进球,双目无神,完全失去抵抗的意志。
比赛结束。
“真没用啊。”
“嘁,果然艺术生都是这样,整天无所事事,300多分就能随便考个大学。”
“成绩差但是家境殷实的都在这了。”
“估计是买进来的吧,真轻松呢。”
“说实话我最看不起这种不努力还懒散的人。”
隔着一层铁丝网都能听见隔壁班级的议论声,我皱了皱眉,微微偏过头,瞧见已经有不少学生围过来看比赛了。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眼中充斥着对于这种言论的赞同。
H大作为全国闻名的顶尖大学之一,大部分专业以理工科为主。艺术生则少之又少,只招收美术专业的学生,对他们的文化课分数要求更是高达550。
果不其然,没等我伸手去拽张昀目,她便一把揪住中间隔着的铁网,三下五除二翻过去,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接冲进了特烟班的学生里。
“你刚刚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被抓住衣领的男生刚开始还有些懦弱,先是后退了一步,惊恐地望着她。但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倒也不甘示弱地张嘴大喊:“啊?没听见吗,我刚才说艺术生都是一些成绩差的女表子!”
要命。
我侧过脸看了一眼赤司,速度极快地朝他点点头,随后也跟着麻利地翻过铁丝网,在一干人的惊呼声中落到对面的场地。
被团团围住的张昀目已经气得浑身颤抖,她直接抡起拳头举在半空,眼中火花四射,怒气值到了极点。
“等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慢吞吞地开口,“冷静一点。”
“百里!他们说我们学艺术的都是一群……”
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我上前两步挡在棕发女生的身前,睁着死鱼眼望了望周围的特烟班学生:“请问……刚刚是谁说的这句话?”
“是我,怎,怎么样。”一名留着小平头发型的男生不服输地喊道,固执的脸上满是鄙夷,“本来学艺术就是一些又浪又表的,在外面认了一堆干爹。”
“他说的没错!”
“我们就是瞧不起艺术生怎么样!”
“这些学美术的没一个好东西!”
“高考是不是都没考啊,找干爹花个几千块几万块就进了H大。”
“我小学还学过两年小提琴呢,要是走艺考也能随便挑个音乐学院上。”
“真搞不懂为什么让我们和他们打球赛,掉价。”
“以后是去天桥上卖画吧,五块钱一张的那种。”
我耷拉着死鱼眼四下看了一圈,发现脚边上有根不知道谁扔的废旧高尔夫球杆,于是便弯腰捡起来,掂量片刻。随后猛地砸上篮球架,发出震耳欲聋的回音。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随手甩掉球杆,我指着张昀目,一字一顿地开口:“这家伙,文科高考658分,全省第一。”
没人说话。
“小学三年级开始学绘画,每天20张速写5张素描3张水彩。”
我直直地抬眼对上刚才的男生,手臂一挥,又指向场外的美术学学生:“他们,每天画到凌晨三点,经历过冬天的艺考,排队十小时,背着二十斤的工具,弄得满身颜料,踏着月亮和星星回寝室,甚至没有时间洗澡。”
有几个男生似乎还想辩驳什么,被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你们知道什么是美术吗,起源于旧石器时代晚期,距今天已经存在一万多年了。一万年,你凭什么瞧不起他们?他们学的专业,你有了解过吗?他们画的画,你们看过吗?如果他们不牛,H大招他们进来有病啊!等你们毕业了,难道就不想告诉其他人,我们学校所有专业都超厉害的,之所以选特烟专业只是因为喜欢,这样说难道不是更酷吗?!”
……
……
……
一场群怼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大部分都是大一的学生,十八九岁的少年,也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
张昀目倒是很欢快地拉着我回到了球场上,一改刚才怒气冲天的样子,还用胳膊肘捣了捣我的腰,一副揶揄的样子:“嘿嘿嘿。”
“干什么?”我警惕道。
“没想到百里你一直这么崇拜我们美术生啊,哈哈哈哈哈。”
我没搭理她,重新一屁股坐在休息区,心累地拿起矿泉水猛灌。等喝得差不多了,就听一旁的赤司突然出声,语气稀松平常,似乎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百里……这瓶是我的。”
“噗——”
怪不得我说怎么水位不太对劲,谁TM会把喝过的矿泉水放在人手边上装作没看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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