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上瓶盖,我陷入了迷之沉默,良久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赤司,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少年眨眨眼,满脸疑惑,仿佛压根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行吧,随便你了。
随后,这场恍若友谊赛般的和谐篮球课便在裁判宣布100:101中落下了帷幕。
“你这家伙……果然是放水了啊,该不会因为我是百里的朋友吧。”张昀目双手环胸,面上的表情很是不爽,眉毛皱成一团,甚至可以说是狰狞也不为过了。
“噗。”
没等赤司回答,我率先背过身,捂嘴憋笑:“眉,眉毛领域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短发姑娘的额上赫然出现了三个巨大的十字路口,她嘴角抽搐着,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神秘的黑色气体,半张脸浸在阴影中。
“呃……不过消失的篮球场还是很帅的,还有破灭的伦巴啊,太酷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篮球比赛!”我连忙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竖起大拇指,还顺便用手肘戳了戳赤司,严肃道:“赤司你说对不对!”
赤发少年同样眼角带笑,他咳嗽一声,收回原本落在别处的视线,极度认真地附和着:“嗯,没错。”
“那是破灭的恰恰……算了。”棕发女生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一副拿你们没辙的模样,“看在百里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但下次绝对会打败你们!”
哇,真是热血呢,这就是青春啊。
我面露欣慰之色,结果还没等感叹的话语脱口,就听张昀目又补上一句:“奇迹的世代!”
诶?!这个奇迹的世代……莫非是……
耷拉着死鱼眼,我缓缓转过身,用近乎窒息的目光盯着某个红发少年:“赤司,奇迹的世代,该不会就是指……你们这些打篮球五颜六色的人吧。”
赤司征十郎像是被哽了一下,眼神看上去简直和生无可恋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百里你竟然不知道啊!”最震惊的要数张昀目了,她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睨过来,“对方是奇迹的世代诶,自初中起就名声大噪的六个篮球天才,虽然高中去了不同的学校,但是依旧很有名啊。”
我比她还要震惊:“什么?!张昀目你之前可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我以为你知道啊!”她满腹委屈地反驳。
“怎么可能!我在上大学之前压根就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发色好吗?报道那天在操场上看见五颜六色的人在打篮球,魂都快飞出来了!”
“明明我们高中也有很多其他发色的人啊,你的脑子究竟怎么长的?连云雀委员长那么逆天的战斗力都能接受得了,还有隔壁学校天天骑自行车翻山越岭速度比小轿车还快也没见你吐槽过啊?当年果然是谈恋爱误智商吧。”
“……”
我无辜地眨眨眼,顶着隔壁传来的灼热视线,流了满头瀑布汗默默开口:“那什么,说好不提这事的呢?”
“噢,对哦。”
“对你个头啦!总之,那几个人当年的称号叫[奇迹的世代],这么中二又羞耻的名字才是重点好吗?”
“嗯……百里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到底啥时候分手的?”
特意问这样的问题,这货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可是再一看她纯真又写满求知欲的眼睛,又觉得不像是搞事的人会有的。
犹豫再三,我最终还是憋出来几个字:“……高一暑假。”
“也就是16岁左右吧。”张昀目收拾好自己的背包,麻利地背上身,随后朝我竖起大拇指,自信一笑,“嘛,加油,争取在我们毁灭世界之前再找一个。”
然后她就跟着美术一班的人走了。
搞什么啊!最后那句话根本就意义不明吧喂!再说了我从来就没同意过要和你一起毁灭世界,明明前段时间还说和沙·克洛克夫斯基一起开船踏上征程,你去毁灭世界了克洛达夫斯基该怎么办,他还在蛋糕岛等着你啊负心汉!
等等,克洛达夫斯基?克洛克夫斯基?克洛泽里艾尔兰?克洛克特纳多?克洛利多卡因芬……算了怎样都好吧摔!
(ノ=凸=)ノ┻━┻
“百里我们也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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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学刚过去没几天,我却感觉像是渡过了一年。
尤其是寝室里的氛围更是让人不舒服,既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这些天里我几乎没和室友说过一句话。嘛,非要说原因的话,大概由于陈橙吧。
最近中午时段愈发炎热,食堂像个火炉,于是我买了饭打算回寝室吃。只可惜刚开门,便瞅见那几个姑娘正其乐融融地凑在一起聊天,正中间的地上还散着些许薯片饼干,似乎是要开茶会。
见状,我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你们继续,我换个地方。”
没人理我。
阖上门的那一瞬间却不小心瞥见了陈橙桌面上的酒精灯和玻璃瓶,视线莫名停留了数秒——
散乱的书籍盖在竹筷和吸管上方,饭盒斜插在柜子中间,餐巾纸也倒向饮料瓶口,还有许多手工折成的银色铝箔纸千纸鹤。
坐在寝室中央的栗发少女淡淡地抬眼,什么也没说,眼中空无一物,虚浮地盯着空中的某一点,棕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和她之间的目光交汇不过三秒,随即各自撇开视线。
门关上了。
寝室楼下的竹丛在这个时节已经茂密起来,吸足阳光的滚烫嫩叶闪烁着小幅度柔和的金光,在周围常绿树沉沉的暗绿中格外显眼。
沥青的主干道也被强烈的太阳照射,整个学校的上方,晴空朗朗,纤云渺渺。柿树干上也贴满了鲜黄色的青苔,蓟草花瓣落得精光,露出淡紫色的杆。
距离球场最近的教学楼天台倒是对外开放,由于日光耀眼,顶端无数铁丝的阴影看上去如同雕刻一般清晰。我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挥掉挂在头顶的蜘蛛网慢吞吞地走上去。
毫无遮拦的天台另一角意外地有个临时乱搭的砖瓦堆,看上去似乎是为了修楼下空调时拆掉的。那块的铁网都空缺了大片,完全没有遮挡物,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摔下六楼。
我背靠着那堆砖,藏在阴影中随意拿起自己买的午饭,顺手塞上耳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人生啊。”
如此感叹着,就连仰面见到的青瓷色长空,亦或是仿佛被扫帚扫过的云絮都变得沉稳而慵懒。
稍稍休息不过一小时,左侧就出现了谈话声。
本身这里便是鲜少有人光临的天台,几天之内有那么一个人来坐一坐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事情,没想到今天除了我之外,还有学生会来。
挂在门上的锈锁率先发出了铃声,被人推得撞击着铁质的大门,发出铛铛的回音。
“现在可以说了吧,非要跑到这里,是要跟我告白吗?”十分好听的少女音,准确来说,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娇纵与抱怨。
不过,照这个发展趋势,我是不是应该赶紧溜?
“呵,怎么可能。”
此句一出,我仿若遭受了晴天霹雳,因为,接话的也是个姑娘啊!毫无疑问的女声响彻耳畔,甚至比刚才的嗓音还要稚嫩,听起来就跟初中生一样。
……所以说这是误入了什么百合现场?!现在走还来得及吗喂!
“所以呢,究竟是要干什么?如果是关于公演女主角,那真不好意思,女一号已经定下来了,你再怎么不服都只能是我。”
“明明是你走关系买通了评委!要不是合作方把票投给你,主角就是我了!”
“小朋友,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姐姐的名额明明就是自己争取到的,是因为自身的美貌和对戏剧的透彻研究,你就算努力个三十年也是没用的。”
“林茉莉你太过分了!真想让那些男生都看看你现在的这副嘴脸!”
“过分?谁会比你过分?从头到脚统统模仿在我的你岂不是更过分?衣服买不起同款就找高仿,鞋子也是山的,就连口红都用了相似的垃圾货……穷逼,你低贱得让人瞧不起啊。”
撤回前言,这不是百合告白现场,而是狗血青春片撕逼大战。
我刚刚错过了最好的现身时机,此刻也只能偷偷摸摸窝在角落里玩手机。不过听到关于模仿的字眼,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两个女生都是侧面对着我,有着棕色卷发的姑娘更高,全身都是大牌,妆容精致,长得也很可爱,眼睛特别大。
而另一边的蓝色短发姑娘看起来很小,矮矮的,绿色的杏眼透露出一股不服输的气势。脸颊还有几分婴儿肥,最主要的是,这两个人的衣服和裤子从远处看压根一模一样。
我压下内心的感叹,看着两位少女愈看愈发相像的面容,疑惑倒是逐渐变大。
“据说这几天还去纠缠之前教过你的老师?金娜娜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
“还有这个耳环,买不起就不要装逼,山货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好吗?真是浪费时间。”
名为林茉莉的栗发少女冷哼一声,抬手就去拽另一人的耳环,动作粗暴无情,跟她的外表人设丝毫不相符。摘下的耳环被狠狠丢在天台地面,四叶草的水钻被阳光一照闪着泊泊银光。
我才想起来,这位林茉莉之前选修课下课跑来问过赤司微信号,另一人金娜娜则是在喷泉池长椅和坂田银时老师说过话的女生。
金娜娜低下头,看不清她的神色。
果然女生之间的爱恨情仇总是这样复杂啊,不过……话说你们撕逼归撕逼,能不能别站在铁丝网缺口那?搞不好就会掉下去哦,不是奚哥吓你们哦,分分钟摔成一坨哦。
林茉莉见她这样,大概也失去了互怼的兴趣,甩甩头发扭头离开,鞋跟狠狠踩在金娜娜的脚上,看着都痛。
也许就是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她,蓝色短发的小女孩猛地仰起头,抬手对着林茉莉就是一推,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还有几分豁出去的恨意。
因为重心不稳,林茉莉瞪大双眼,下意识地挥舞双手,双腿开始后退,身体朝着铁丝网的缺口处倾斜,半个人卡在那,动弹不得。
被吓到的不止是我,还有金娜娜。
小姑娘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呆在原地,压根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立即从原地蹦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前面的铁丝网:“你别动!”
两人都没想到这里还会有第三个人,同时瑟缩了一下。而恰巧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原本悬在铁丝网里的林茉莉再次向后倒去,她的双腿已经离开了天台地面,只剩双手死死扒住台阶。
我心底咯噔一声,也不顾会不会刺到手,直接一把捞住这姑娘的手臂,任凭尖锐的铁丝刺破皮肤,有腥红的液体顺着手指滴了下去:“别愣着了,快来帮忙啊!”
短发的姑娘金娜娜一动不动。
长长的血痕蜿蜒而下,不断地滴落六楼之下的地面。这时才终于有学生看见头顶的突发状况,惊呼出声:“卧槽!这是要跳楼吗!”
不管底下的人群是什么反应,至少我咬牙切齿,但手里的重量还是一点一点地往下滑落,仰面朝向我的女生满脸惊恐,泪水不断地自眼眶涌出,妆也花了,丝毫不见刚才的耀武扬威:“求求你,千万别放手……CNM金娜娜,我要是死了你也得跟着陪葬,小女表子,被万人操的贱货!”
人在危机的时候说的话都是不过脑子的,即便是这样,她脱口而出的句子也依旧是在骂金娜娜。
“你还是松手吧,这种人,死不足惜。”一旁的女生终于开口了,可惜嘴里的话却是冰冰凉的,既无情又冷酷。
我不怒反笑:“什么样的仇能让你想杀了她?不管这家伙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如果以暴制暴,就显得你也只不过是和她一样程度的女人罢了。”
手臂深深卡进铁丝尖端,满条胳膊布满鲜艳的红,血液终于一改刚才的滴嗒嗒模式,变成了接连不断的细长水流。
真TM疼。
凭我一人,只能做到将她悬在这里,持续的时间也有限。如果能再来一个人就好了,可偏偏这剩下来的姑娘却……
“她真的死了,你也会坐牢的,难道要为了这么一个家伙毁掉自己的未来吗?!不为自己想想也考虑一下父母吧!”
“父母……”
“是啊,你不是还有喜欢的人吗!他知道了肯定会失望吧,但是现在还能挽救,要后悔还来得及!”
下面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时不时有人在指指点点,而且我已经听到了有脚步声临近,踏着天台地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不过没等其他人来,金娜娜终于向下伸出手,虽然是一副不情愿又愤恨的表情,好歹还是用力扯着衣服将人拽了上来。
可怜的林茉莉同学已经被吓晕了,脸上鼻涕和眼泪混成一团,还被滴了好多血。
“同学!这里怎么回事!”
我偏过头,耷拉着死鱼眼望向来者:“这位同学,你有时间问问题,还不如赶紧带她去医务室。”
不认识的两个男生一脸懵逼地点点头,下意识地就跑过来扛起林茉莉,七手八脚地将人抬下天台。
“同学,你手上的伤最好也赶快处理啊!”
挥挥手表示自己听见了,随即,我跟着蹲在金娜娜身边,摸了大半天从口袋里掏出唯一一张餐巾纸:“要吗?”
“……”
“不介意我坐旁边吧?”
“……你已经坐下来了。”
“对了,你喜欢海贼王吗?”
“我不看漫画。”
“诶,好可惜啊。”
“……”
少女的眼神迷茫,她正盯着脚边的砖缝里长着的几丛鸭拓草,它们已经被烈日晒焉了,随风跃动的叶片保护着正中极小极小的蓝紫色花朵。
“我家很穷……没有钱买很贵的衣服很贵的化妆品,爸爸妈妈总是怪我不争气,说我没有哥哥厉害,学的专业也很差。”她碧绿的眼眸飘忽,眼角开始翻涌起点点的水光。
“我最讨厌我妈妈,她每次来学校看我都带一些乡下人才用的东西,现在还有谁会买啊。又蠢又不懂潮流,还整天打电话问东问西。”
我安静地听着,托腮一言不发。
“而且我的朋友很少……如果能像林茉莉那样就好了,家里有钱,长得好看,还有好多男生追。”
我被最后一句话逗得不由地笑出声:“好多男生追啊,娜娜这么可爱,肯定也有啊。”
“可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勇敢一点嘛,一棵树不行那就再换一棵,总有歪脖子树在等着你呢。”
“我不要其他歪脖子树!就要那一个人!”
“行吧行吧,随便你吧。”
“……切,真敷衍。”
我抽了抽嘴角,睁着死鱼眼推出一只手:“那还要怎样啊朋友,奚哥可是很冷酷的哦!”
谁知道她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禁不住笑意,嘴角开始上扬,露出了两排小小的牙齿:“真像……你跟他。”
我也跟着笑,然后用手背擦了一把小姑娘脸上的眼泪,可能力气有点大,甚至出现了几道红印:“……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嘛。”
顺着原来的位置找到了刚才掉落的耳环,我轻轻拾起它,掸落上面的灰尘,用衣袖擦干净。然后在少女茫然的注视下,慢慢将她的鬓发勾至耳后,把耳环重新挂上去。
“你这么可爱,谁都比不上你,能配上你的人也寥寥无几。所以别学林茉莉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你也看见她后来哭花脸的样子,好看吗?”
她咬着嘴唇摇摇头。
“所以说,别哭了,小公主。”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难得放柔嗓音。
女孩大概是憋久了,这次猛地扑进我怀里,直接嚎啕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还在打嗝。
一边拍后背给她顺气,一边抬头望望四周,却瞥见天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满满当当的人,全部跟看戏似的紧紧盯住这边。
我僵硬地半张着嘴,举起的手还愣在半空,眼角抽搐了半晌,随后默默打了个招呼:“……哟。”
……谁能告诉我这些人什么时候来的?一声不吭是要吓人吗!还有五月你为什么要用痛心的眼神看着我?话说旁边是夏目吧你的目光也很奇怪啊,你们究竟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视线挪至最右侧,我终于看见了这帮人中气场最恐怖的存在。
“……赤司?你怎么也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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