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死决

    承天台上, 一时寂静无声,台上的两人相对而立,人人都盯紧了他们, 不敢移开眼睛。

    在这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弟子之中,有两个人便显得格外突兀。畹溪低着头,满不在乎地把腰间的配饰转来转去,与镜倒是始终望着台上, 可他的目光却偏了那么一点,好像看的并不是台上的比武者。

    “你有点恍惚,怎么啦?”畹溪问道, 她一心一意地玩着衣衫上的彩绦, 把它又七绕八绕了几圈, 悬在手指上,“这种等级的比武,又有什么好看的?从前魔界那个叫什么玩意的魔君,带着一帮子魔将魔兵临城下, 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你管的有点多。”与镜说道。

    畹溪哼了一声, 不言语了, 她看见高台之上,燕君秋冲纪九桐说了几句话,纪九桐愣了愣, 反问了她句什么,好像是在确认她的答案。接下来,她后退几步, 道,“好罢,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

    她转过了身,向台下道,“诸位,这场比试将以生死决的形式展开。”

    周围的弟子顿时齐齐爆发出轻声地惊叹来。生死决这种决斗模式听起来很吓人,好像必须得打到一个人死为止。事实却并不是这样,只需要双方站定,不闪不避,比拼灵力,互相尽全力轮流攻击,直到一个败退为止。

    因为其他决斗模式难免有运气或者巧合的成分在,而生死决却完全是绝对实力的硬碰硬,没有半分的取巧成分在,所以被称为生死决。

    “师兄。”燕君秋睨着她的对手,“分出胜负来,也省得学艺不精,丢了,你以为呢?”

    气的脸色发青,他默默点了点头,也不欲多言了。当下,退开两步,掌中蕴起一团土黄色的光芒。

    一方提出决斗方式,另一方先攻,本来就是决斗的惯例。这一点,连纪九桐都无可指摘。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瞧见那男弟子掌中的光芒越来越沉,气势越来越沉凝。心里也做好了硬接他这一掌的准备,毕竟,比武台上什么都可能发生,她身为结契者,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中有哪一个人头落地。

    “你猜他们谁输谁赢?”畹溪道。

    与镜不感兴趣,随口应道,“都是小孩过家家罢了。”

    他之前跟随常无悦,也算是身经百战,

    自然看的出论真正的实力是左手边的那个男弟子要强一些,只是他的对手选择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似乎又有什么后手,这场比试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随着男弟子双足开立,他的气势也随之攀升到了顶点。紧接着,他一掌推出,周身灵力运作提升到了顶峰,土黄色的光芒粘稠如泥潭,灵力匹练浩浩荡荡地向燕君秋袭去。

    他这一掌出的中规中矩,表面看起来貌不惊人,威力却半分都没有留手,是把杀意全都敛在了招式内部,可见功力不俗。纪九桐眯了一下眼睛,不知怎么的,却突然从这一掌之中感到一股极为奇异的波动,只是这波动一闪即过,不知到底来自何方。

    燕君秋动也不动,整个身体登时被那片光芒吞没了。灵力一接触到她的身体,顿时化作了锋利的刀刃,四处飞舞着,寻找着可乘之机。

    在一片惊疑交织的呼声中,燕君秋却没有如大家意料的一样,血溅当场。她神色不动,周身蓬起一簇血色光幕,一寸寸地压制着土色光芒,远离了自己的身体。在光幕的保护之下,她只有右手臂上被划了一道伤口,虽然神色稍显艰难,但到底也算平稳度过了难关。

    土色光芒一消散,十数片烈焰似的光刃便已经从燕君秋身后盘旋而起。她似乎是一刻也忍耐不得,其速之快,甚至爆发出了低沉的音爆之声。

    与镜骤然道,“这个人,他挡不住三片。”

    他话音刚落,第一片和第二片光刃已经如燕归巢一般划破了白日,带着一道优美的弧线飞翔而至,它们狠狠地冲击在了对手的灵力防护罩上,发出一声令人惶恐的巨响声。在这骇人的响声之中,第三片光刃已然悠悠飞到,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似的,灵力防护罩一声哀鸣,轰然破碎。

    在燕君秋的灵力之中,好像每一份都被冠上了贯穿的特性,不仅看起来华丽,攻击力也强到令人咋舌。她师兄已经被如此凌厉的攻势惊得脸色煞白,底下的弟子们也惊声叫了起来。下一刻,一道白影便出现光刃之前,袍袖一卷,这十数把气势骇人的光刃便统统隐没在了空中,仿佛就此消失在人世上,再也不见踪影了。

    骤然遭逢生死劫难,那名弟子自然是脸色一白,坐倒在地上。纪九桐倒是很平静,“胜负已分,我看就不用再比了。你们觉得呢?”

    燕君秋看了九桐半晌,目光里稍稍有些惊奇之色。她黛眉微蹙,显然内心也不平静,骤然行了个礼,“弟子受教了。”

    她倒是舒舒服服,立刻拿着赌注走人了,善后的工作可得纪九桐来做。她先撤去了结界,顺便对那个倒霉的炮灰师兄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这才宣布本场赌约完结。

    等到九桐下到台来,又立刻被热情的弟子们团团围住了,在他们之中,有一半的人是请教两人斗法之中的种种细微之处,另一半人想问那一下拂袖的原理。纪九桐好不容易应付了这些小粉丝们,却发现与镜早就走远了。

    她皱了皱眉,只好一路匆匆赶回了沉星塘,爬到花树的最高处握着钓竿守株待兔。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守株待兔就守了一个时辰,与镜才回来,一回来,竟是看也不往树上看,径自往自己屋子里。

    纪九桐不高兴了,摘了朵花下来,瞄准他的头丢,结果没扔住,晃晃悠悠地往旁边飞走了。与镜抬起头来,不声不响地注视着她。

    “你干什么去了?”

    “身体不适。”与镜道,“去找了炼丹长老一趟。”

    纪九桐也皱起了眉头,她看起来很想针对此事发表一些评论,结果却只是拍拍花树的树干,示意他上来坐,“上来,坐好。”

    与镜想了想,跃了上来,找了个位子坐下了,可他依旧一言不发。

    “瞧你这样子,肯定是在炼丹长老那碰了壁。”纪九桐道。

    “他骂了我。”与镜道,他一向平静淡然,此刻却皱着眉,难得的露出几分疲态,“说我就该做个普通弟子,从头开始一步步走,这样……还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什么今天这个地步,怪吓人的。纪九桐有些担忧,但还是惊讶居多。她刚刚已经偷偷地放出灵力,观察了一下与镜的身体状况,显示一切正常,她这才放下心来,道,“他可能心情不大好吧,不然怎么会这样说你?”

    “他倒也没有完全说错。”与镜道。

    这还自怨自艾上了,纪九桐啧啧了两声,顺口哄骗道,“好,你当普通弟子也没有什么不好。你一从大殿里出来,我就跑过来收你当徒弟。这样,咱们还能在一到玩,这样好不好?”

    与镜却突然严肃起来,好像她说了什么很不了得的话,“你也把我当个后生晚辈?”

    这都哪跟哪儿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可是,看与镜的神色,他竟然是认真的,显得非常看重这个问题的答案。凭借纪九桐为人处世的经验,她当然知道知道,这时候当然可以插科打诨,引开话题,可是潜意识里,她却突然没了兴致,不想这么做。

    那么,她到底把与镜看作什么人呢?他当然是特别的,当初隔着一整本书的时候,纪九桐就已经很喜欢他了,会一时兴起,一页页翻着书,去看他的出场页数。可是,那只是对一个纸片人的喜欢。现在她见了真人,和他相处了这么段时光,一切自然又是不同了。

    她向来随心所欲,做事情也很少去强行追究其中的逻辑,如今仔细想来,自己的行为有很多都根本没有道理。譬如自己为什么整天带着与镜跑东跑西,难道自己真的闲得发慌?又譬如,她又为什么总是去逗与镜,难道就为了看他好玩?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会这么觉得吧。

    她茫然地想着,自己也觉得云里雾里,千头万绪,压根理不清楚思绪。最后,纪九桐感觉有点烦了,“反正,你就是你啊。什么前辈后辈的,你和我说这个?”

    看与镜的神色,好像对这个答案挺满意。即使被埋怨了,他也一点不恼怒。他又不说话了,只是抬起头来,望着头顶的夜空。在那里,纪九桐精心布置的夜空上银河浩瀚,花树的花枝层层叠叠,繁盛厚重。

    “干嘛不理我?又生气了?”

    “我不是生你的气。”与镜望了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到了水池上。他的眼睛深处,也好像闪动着星光似的,倒映一颗一颗落在水潭底部中的星星。他语声有些发闷,“若说生气,也只气我自己。”

    什么嘛。纪九桐瞪着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那么怪怪的?她问道,“你气自己什么?”

    “不会告诉你。”那又是很熟悉的倔强神情,还带着一丝丝不高兴。

    这回纪九桐可真恼了,她又烦又窘,索性一甩钓竿,故作平静地钓起鱼来,只盯着水潭上面看。与镜看了她好几眼,才若有所思道,“这回是你生气了?”

    在前世,纪九桐曾经听过一个段子说,解决别人发火的方法就是自己先生起气来,别人就不好意思再对你生气了。纪九桐原来以为这是笑话,没想到今天却成了真,“干什么?你找我又没有事干,就知道问些怪问题,我不要听了。”

    “那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说,不过不许是刚刚那种。你要再奇奇怪怪的,我就揍你。”

    “明天,我想去看看宗门单人大比。”与镜迟疑了一下,选择性地无视了她揍人的宣言,问道,“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从前总是她让与镜到这儿来,到那里去,如今倒是倒了个个。纪九桐愣了愣,方道,“好啊。这才对嘛。我最近又没事干,随便做什么都可以的。”

    话虽如此说,她却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当下气恼地躺回树上,把手里的钓竿随手往下一扔,化作了一串桃花瓣儿,静静地落在水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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