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幼雨不知道为什么小叔叔变得如此小器, 回去还和她们吐槽,但还是依言转达。在场只有谢瑜知道, 郗神殊和王弘早已有了一点交情, 在谢瑜被抓走时郗神殊无人托付,只好将家族传世玉佩交付他去搬救兵,也是王弘在已经完成任务后还带人去西山找她们, 才没有让郗神殊暴露在匈奴人面前,也没有让郗神殊和谢瑜陷入更大的麻烦。
这个情,郗神殊和谢瑜是欠下了的。本来还想找个机会道谢, 那日刚好相遇却是在最不好的时机——和羊洛掰扯婚约的时候, 叫王弘听了一句去。但今日在外面,也可以单独聊聊, 不管家族的事情如何, 王弘救了郗神殊和谢瑜是事实。
郗神殊也没解释, 笑了笑说:“想是你小叔叔偏好画画, 不舍得心头之物, 我去求他,方显诚意。”
谢瑜知道内情, 心里对王弘也颇感激,也说:“我与你一起去。”
二人便携手去了和雨间。
郗神殊和谢瑜都表达了对王弘见义勇为的感谢。
王弘似乎也很领情:“两位姑娘客气了。换做任何一人都不忍见两位姑娘出事的。”没有居功。
王弘又温和地对谢瑜说:“谢姑娘,我有些话想和郗姑娘说,不知道谢姑娘能不能给个方便?”
谢瑜料想是谈他的宝贝画册,对于救命恩人的话她本就无所不从,表妹有点身手, 不会吃亏,王公子又是知礼之人,想必并无不妥,便了然一笑,先告辞了。
王弘盯着郗神殊瞧了一会,才说话:“郗姑娘可是想要我那本《瞻画新册》?”
咦,不是《傻瓜都学得会画册》么?可能是王弘附庸风雅,后面又特意起了个高大上点的名字吧。
郗神殊点点头:“正是。太后诞辰将至,群芳宴上洛阳世家女与各地世家女比试书画,然而我不通画艺,恐失了京中女儿颜面。家母请姨母教导我,姨母恼我一窍不通,布置许多课业,然进步缓慢,三日后她要再次考校我……听县主说你手上有个能教人迅速学会画画的册子,能否一借?”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因此她望向王弘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带点可怜,眼珠子黑漆漆又波光流转,王弘被她看的心头一躁。
前几天他从羊洛那里知道了他们的约定婚事,羊洛是个直肠子,有一说一,在他这个藏着老油条的心、披着青少年的皮的人面前毫无秘密可言,羊洛只以为他关心自己,因两人有一同打过匈奴人、但是又要保守秘密不能说出去的交情在,他对王弘十分信任。
羊洛入洛阳,住在一处族人家里。昔日先帝只是把羊洛家这一嫡枝赶回了老家,有一支族人还住在洛阳。羊洛就住在那里,但总是感觉有隔阂。心里唯二认同的两个朋友,一个是一起揍过二皇子的未婚妻郗神殊,一个是一起收拾过匈奴人、共享秘密的王家王弘。
羊洛不敢和父母说和婚约是假的,是有前提的,但是和王弘那就可说了啊。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阅人无数,王弘是个靠得住、嘴巴严的,他绝对不会看错的。如果王弘都称不上君子的话,世上恐怕没有君子了。
王弘初初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很难接受,但是认真一想,他们也不过是暂时的婚约,郗神殊未必就对杨洛有意思,不然肯定直接顺水推舟答应婚事了,看来他们即使经历了很多,依然没有产生男女之情。而且观羊洛的说话神态语气,也只是对摆脱父母逼婚而高兴,并不是真的喜欢郗神殊。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再者说,他想和郗神殊成好事,一时半会是不行的,郗家和王家深仇大恨,没有那么容易可以揭过去,以郗恢的爱女之心恐怕,不对,是一定不愿意将女儿再次嫁给王家。哪怕没有羊洛,也会有别人,天下世家不少,配得上郗家嫡长女的也能数出十个来,如果不是羊洛和郗神殊的约定,郗神殊说不定也会和别人定亲。他要娶到心上人,必须徐徐图之。羊洛的掺和给了他这个时机。某种程度上他还得感谢羊洛。
王弘对郗神殊说:“我可以把它送你,但你用什么来换?”
郗神殊觉得本就欠了王弘一个大人情,现在又找人借东西,是该给些诚意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王公子有何求,我能尽量满足的都可以。”
王弘压抑了很久才没把“我求的只有你”说出口,他喝了一口茶,才说:“听说叔祖父的《兰亭集序》在你那……”
郗神殊以为他要这幅字:“按理说你提什么都可以,但这幅画是长辈赐,我不好随意赠人。”这个时代确实是这样要求的,有些法则不得不遵守,郗神殊对那副字是喜欢,但要送人也不至于不舍得。
王弘知她误会了:“郗姑娘,常听叔祖父说你的字和他一脉相承,不知你愿不愿意写一副《兰亭集序》赠我呢?”
这。其实不妥,女子墨宝落于外男手中是不合适的,郗神殊有些为难。但是刚刚才拒绝了一次,再拒绝第二次,心胸再广的人心里也难免不悦。王弘见她顾虑重重,保证道:“放心吧,我只会放在书房里,不会示人。”
嗯,顶多自己睹物思人罢了。
郗神殊这才松了口气,绽放出笑容,好像冬日一霁,叫人看了便心生喜悦。“没问题。我回去便写好,怎么送给你?”
王弘考虑了一下她的名声:“这间和雨间我包了一个月。回头我拿了画册,也送到这里来,安排人守着,你派人来取。你的字也是一样。”
郗神殊自然没有异议。事情一了,她便提出告辞。王弘没有相拦,风度翩翩地望着她离开。
字画相易,种下因果。
*
郗神殊当天就收到了王弘送来的《傻子都学的会画册》,不得不说,王弘真的是学霸中的学霸,一幅小小的册子里,总结了那么多的画画套路和技巧,浅显易懂,就是普通百姓看了都能画出个模样来。简直就是绘画界的白居易。
郗神殊看的忘乎所以,一边看,一边记,看完整个册子,甩到一边。“上纸笔。”
雪露给郗神殊研墨:“姑娘近日未免也太用功了些。”她心疼姑娘明明也很努力了,就是实在没点天赋,不过谢夫人的要求也是真严。可怜姑娘除了今日出门见几个闺中密友外,手上就没停止过练习。姑娘真的……长这么大没有这么勤快过,哪怕是年幼被王羲之指导写字呢,也是有天赋的底子在的,闲了写几个字,练个把时辰打发时间,想不起来便也抛之脑后。哪像这画画一途呢?
郗神殊眼睛都要发光了,她有了王弘的助攻,傻子都能学得会,何况她这个小机灵鬼,画画而已,搞得定哒!
在姨母的考核到来之前,郗神殊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苏子实在大妙!考前三天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考前两天是“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考前最后一个晚上是“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而到了正式考核的时候,她的心态已经是“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考完后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谢道韫给郗神殊出的题目是“水中月”,中规中矩的一道题。
郗神殊下笔如有神,月亮终于不再是简单弯弯的东西,水面也变得有韵致起来,甚至将天上月与水中月相映衬起来,整个画面宁静而动人。
谢道韫差点没感动的眼泪掉下来,让这个不开窍的外甥女画出这么一个“有点意思”的画来实在太不容易了。
“象儿有进步。这几天便不给你布置作业了,你得空了自己琢磨会。”谢道韫鼓励道。
郗神殊洋洋得意。哼,她也是很厉害的好么,只要找到了门路,画画也没什么难的。
谢道韫招了招手,叫郗神殊走近点:“多的话姨母也不说了。你要记住,此次群芳宴,是京中闺秀与各地闺秀的一次较量,你向来主意大,心里有分寸,没被抽到最好,被抽到也不怕,如果是抽到画画,你就依今日水平就可,不能保证赢,但也不会输的太难看,好歹比之前的情况好多了。”谢道韫说的委婉,她本想说你原本的水平别说二流三流,那是根本不入流,输的会很惨,丢了京中世家的面子,也折了太后的颜面。
郗神殊点点头。
谢道韫又说:“再有就是,如果被抽到书法,你切记适当藏拙,不要锋芒毕露。你师从王羲之的事情不是秘密,但你太过出色会惹了人的眼,尤其是现在朝中局势复杂,两个皇子蠢蠢欲动,还有个会稽王不是吃素的。司马家的人如何我们不去掺和,也不要入了别有用心的人的眼。”
郗神殊知道姨母说的是对的,尤其姨母还不知道那日灯会她和谢瑜两姐妹遭遇了什么,不然姨母恐怕更为担忧。
“知道了,姨母。不会有事的。”
“可惜你大表姐去年就嫁人了,不然还可照应着你些。”谢道韫摸着郗神殊的额发,这说的便是她的女儿了。“不过好在可以和瑜姐一处。瑜姐我也有阵子不见了,她的画画比你好些,书法就差了些。”
郗神殊笑着说:“我和瑜姐这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谢道韫又问:“刚听你娘说你前儿和王家姑娘一道出去了?可是那鄱阳长公主的女儿?”
郗神殊点头:“是呢。县主人好,我们很合得来。”
“那是个好孩子,我也见过几回,鄱阳长公主可不似新安,教养的子女都是一等一的好。”
郗神殊闹她:“象儿也是一等一的好孩子!”
谢道韫点了点她的额头:“多大的姑娘了,还撒娇呢。”
后者只是笑。
作者有话要说:玛尼玛尼哄,收藏涨起来~
藏藏你争气一点,我叫男主卖萌给你看~
王弘:再次感谢小侄女助攻@王幼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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