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宴如期而至。
郗神殊和郗神思两姐妹都特意打扮了一番, 郗神殊向来走的是外清雅内搞事的路子,郗神思则是活泼可爱型的。命妇们带着女儿们入宫, 行至莲华殿, 便分两拨走,母亲们按照各府位置坐在两侧的观众席。闺秀们则坐在中央的席位上,莲华殿上高位必是太后、皇后、并皇上的几个妃子坐的了。
进门之前, 郗神殊和郗神思各领一个兰花笺,郗神殊是“十一”,郗神思是“三十五”, 由统一着青碧色的宫女们引入宫殿。此次群芳宴, 为太后而办,为闺秀而办, 男子是无缘入场的, 皇上亦然。不过他们也要在隔壁的太和殿为太后贺寿, 送上贺礼, 参加宴席等等。
所以, 这边的比试结果如何,那边的世家公子们也会第一时间知晓。因此对于世家们的少男少女而言, 这次群芳宴是个了解彼此、展示芳名的好机会。许多闺秀都为这次比试煞费苦心,提早酝酿好了好些画意,又刷刷练了好多字体,据说好些有名的书铺里的字帖、画册都卖脱销了。
其中尤以王羲之、卫夫人这对姨甥的作品为胜。
郗神殊和郗神思没有再去买字帖和画册,于郗神殊而言,“书”上有王羲之的指导, 他上次见了都是夸的,只是要藏拙藏得有技巧就是了,“画”上有了王弘送的册子,她也有了不少提升,应付今日的比试是够了的。赢了固然好,输了也不至于太丢脸。
于郗神思而言,她和其他闺秀一样习得卫夫人簪花小楷,画画也很有些妙处,也无甚怕的。
姐妹两人毫无心理压力地拿着号牌进去了。这种场合惯常是不许带丫鬟侍女的,太后亲自安排妥帖的宫女们服侍她们。
坐下以后,郗神殊回想着刚刚来的路上路遇鄱阳长公主和王幼雨母女二人时发生的事。
鄱阳长公主见她们熟络地打了招呼,便笑着说:“你们聊一会吧。我与谢夫人也说些闲话。”虽如此说,也只是和谢道粲到一边去,聊天的同时不忘关注女儿们的动态。
郗神殊记得,自己感叹:“我抓紧练了几天,画画也不过进步些许,只盼今日不丢大脸便是了。”
郗神思笑道:“阿姐平日里只顾着习字,倒把画画落下了,不然以阿姐的天赋何至于临时抱佛脚?”
郗神思对自家姐姐蜜汁自信,但郗神殊却是知道自己画画却是毫无天赋,妥妥的画画废柴。然不便宣之于口。
然后王幼雨便接话说:“世上哪有两全的事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神殊疏忽了画之一道,但在书法上能得王老先生的真传,已是不易了。”
几人也没有聊得太久,只过了一会两家人就分开行走了。
郗神殊再次想到王幼雨的话:“世上哪有两全的事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奇怪,几个姐妹平日相处的时候幼雨从不咬文嚼字,像今日这样引经据典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她表面上和其他闺秀一样等待着宴席的开始,一面又琢磨了两回这句话,才参透其中机妙:原是藏头!世子妃!
幼雨为什么要提点我“世子妃”?而且是在今日?要提点我为何不直言,而是转弯抹角的?
郗神殊忽然想到了当时在场的鄱阳长公主,又想到了王幼雨的身份。
她的母亲是鄱阳长公主,她的外祖母是举办宴席的刘太后,结合王幼雨刻意的提示“世子妃”,看来“世子妃”是指会稽王世子妃了。
今日太后举办群芳宴,一是为了看闺秀们比试图个乐子,闺秀们也得个名声,两全其美,二居然是为了给素来疼爱的亲孙子司马元显选妃!
这就过分了。世家女向来看不起皇室的,可以容得你嫁入我们家,比如鄱阳长公主这样的正面例子,比如新安公主这样的反面例子,但是我们家精细养大的闺女可不能嫁入皇家。尤其是一流世家,二三流世家为了出头、为了家族还是愿意献上女儿入宫为妃的,今上的好些妃子都出自这些稍逊一筹想更进一步的世家、或者末流世家。
只是,郗神殊看看周围,今日到场的世家女子里,是有一流的世家女子的,她一眼粗粗扫过去,就有好多世家女,刘太后出的这一招真是把世家女一网打尽了,将世家女视为她渔网里扑腾的鱼,任她挑选,她老人家的脸怎么就这么大?
瞧瞧,琅琊王氏的王幼霖(王涣之嫡女)、王幼霁(王徽之嫡女),嗯,王神爱也算吧(王献之和新安公主嫡女);陈郡谢氏的嫡女谢瑜、谢琉、谢瑶;平成陆氏的嫡长女陆悠,嫡次女陆惠;兰陵萧氏的嫡女萧悦、萧恬;河东裴氏的嫡长女裴伊伊、嫡次女裴仙仙;谯郡桓氏的嫡女;颍川庾氏的嫡女……算来也有七八家了。“未婚夫”所在的泰山羊氏还窝在老家呢,没有来人。
刘太后和会稽王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郗神殊对皇室的好感再次下降。老实说,自从二皇子裤头不保、后又被匈奴人射“臀”以后,她就对皇室充满了同情。啧啧,都养了些什么样的孩子啊,大晋的未来就交给这样的人么?恐怕老祖宗司马懿都得气得骂不肖子孙吧。
王幼雨为外祖母讳,为长辈讳,不能直言,但她心里不满外祖母和小舅舅弄出的这桩事,又怕郗神殊表现过于出色得了外祖母的眼,被卷入政治中,不得脱身。于是用藏头的技巧提示她。她知道郗神殊向来聪明,一定可以领会到她的意思。
郗神殊侧身对坐在她旁边的郗神思轻声说:“守拙,道子择媳。”
司马道子就是前阵子被御史刘直血书告上御前、但最后反杀了刘直的、民间传说中的“奸恶”王爷会稽王是也。郗神思在家也听父兄说起过那件事,对会稽王很是没好感,一听阿姐说“道子择媳”,便心神一凛。这种情况下,是得藏拙,否则以会稽王和刘太后的德性,那可真是呵呵了。
郗神思点点头,没再多和姐姐讨论。大殿里人多眼杂,恐叫人听见徒生事端。
郗神殊微微放下心,谢瑜她不必担心,她的书画都不是特别好,在书香习染的众闺秀中并不出众,倒也省了事了。至于幼雨,她母亲鄱阳长公主是个明白人,一定不会答应将女儿嫁入皇室,况且再如何她和刘太后、会稽王是一家人,有什么都能说出口,一切都好说。
既然姐妹们没事,今天也只当看一场寻常表演,郗神殊暗想:我就看看刘太后和会稽王要怎么演出。
*
刘太后的寝宫里。新安公主求见。
刘太后年逾六十,但保养得好,和五十也没差,听见新安在外,皱了皱眉头,还是让她进来了。
自从当年她听了新安的话同意了她和王七郎的婚事,她的大儿子也就是今上,对她这个母后就有些不满,还劝她不要轻易动世家,像这样以皇家威严威胁臣子之家、拆散佳儿佳妇的行为可一不可二,希望母后从此三思而行。
平心而论,今上对这个母后十分敬爱,只要母后不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他忍忍也就罢了,毕竟如果没有母后从前护着他们兄妹三人,他们哪能活到现在,他哪能登上帝位。但是母后居然为了新安这个没啥关系的庶女,得罪郗家和王家,惹得其他世家也对皇室议论纷纷,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今上就不能不有些火气了。
即便如此,今上还是没有对太后发火,只是劝了劝,但太后和他便有些离心,十分不理解儿子为何堂堂皇帝竟畏惧世家,毫无威严,这样的皇位坐来有何意思?这便是无知妇人的痴想了。
太后对大儿子失望离心,就把目光投向了小儿子会稽王。她本就疼爱老小,如今更是对小儿子关爱备至,这才让前阵子刘御史弹劾会稽王的时候她大发雷霆、给皇上施压,力保小儿子,不许他离京。开玩笑,她已经对大儿子大失所望,除了一向乖巧懂事的小儿子外,她还能指望谁呢?
几个孙子中她又最疼爱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这孩子长得好、嘴又甜,今年都十六了,她这个皇祖母是时候给他挑个好媳妇了。寒门出来的姑娘她老人家看不上,没得酸气,末流世家的孩子也不行,玷污了她家乖孙。照她的标准来,还真得从郗神殊刚刚看了一眼的一流世家里选孙媳,一般的姑娘哪里配得上元显这孩子。
会稽王和刘太后一拍即合,为了给儿子选个好出身、好样貌、好才华的媳妇,他给母后出了个好主意,便是这群芳宴的由来了。
(郗神殊画外音:原来是你!害得我练了那么久的画画!)
刘太后和会稽王做白日梦,她的女儿鄱阳长公主却早早听了风声,觉得此事不妥,劝也劝了,母亲和哥哥都不听,她这个外嫁公主还能如何,难道跑去大哥哥今上跟前去告一状?
新安公主进来打断了刘太后在心里掂量几个女孩子的身价,刘太后便有些不满:“新安,你有何事?”
新安公主不知道打哪听来的消息,竟也知道了刘太后今天的主意,她很是为自家女儿王神爱担心。她是从皇家出来的,还是公主呢,最是清楚皇家里面的龌龊,尤其她不是太后亲生的,若是真叫神爱嫁了过去,太后帮亲孙子司马元显还是帮名义上的外孙女王神爱,这还用说么?
新安公主这辈子,前期一直是宫里的小透明,一国公主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她女儿王神爱这个世家小姐痛快舒适,这辈子做的最过火一件事就是毅然决然拆散有情人、嫁了王献之。她只是在与王献之相关的事情上犯傻犯蠢,但是其他事情她一个成年公主还是看的比较清的,比如,她的女儿要是亲上加亲嫁给司马元显的话,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母后,听说您要给元显挑媳妇?”新安公主小心地试探。
刘太后斜眼看她:“怎么?你有意见?”
新安公主为了女儿也是豁出去了:“女儿哪敢有意见?元显有您这样好眼光的祖母给他挑选媳妇,是他的幸事。”见刘太后听得高兴,她才慢慢说:“只是,我家神爱年龄还小,和元显十分配不上,母后便不必考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二更很早呢~熬夜奉上~
顺便推一下下一本,求小仙女们给个预收~
《红楼之宝琴有巧嘴》
陆芽芽因为感叹林妹妹太惨,宝姐姐太惨,明明可以做姐妹非得为渣男争破头。不小心穿书了,穿成了薛宝琴。
穿进红楼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系统:帮林妹妹,帮宝姐姐,远离宝玉。
薛宝琴:穿越女传说中的金手指呢?
系统:你说的话说服力会强很多。
薛宝琴:...蛊惑?
系统:不,是说服。
且看薛宝琴如何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修复林宝姐妹情,远离渣宝玉。
薛蝌:我这妹子说的好对啊。
薛宝钗:我这妹子说的好对啊。
林黛玉:宝琴妹妹说的好对啊。
贾家众人:宝琴说的好对啊。
未婚夫梅允钦:不是……好的,宝琴说的好对啊。
男主还是梅翰林之子。温润多智公子vs小机灵女主。双洁。随机发糖。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