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一觉睡的……晚上都用不着睡了。”
江夫人突然出声，吓得两人立马分开。
纪叶子不小心用力过猛，后脑勺撞在车窗上，真真的眼冒金星。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就当我不在。”江夫人懊恼地缩到门边，“那什么，我我我耳朵也塞住了，你们自便。”
江致一贯的好修养都快克制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吁出来。
心想真不该带上这女人。
转头见小姑娘哭丧着脸，手还捂着后脑勺，他皱皱眉，“怎么了？”
“刚才撞到了。”纪叶子声音瓮瓮的，就好像在为刚才的事情委屈。
更委屈的是，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亲到。仿佛是做了一场梦，醒来细节都模糊了。
如果亲到了，那可是初吻。
如果没亲到……那也好可惜。
毕竟在她见到江致的第一面，就YY过这双无敌漂亮的唇，吻起来是什么感觉。
忽然覆上后脑的温热把她的思绪拽了回来。
江致摸了摸，“很疼？”
“一点点，还好。”最初那阵尖锐的疼痛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是蔓延着的隐隐作痛。
“没撞坏，别担心。”他轻笑了声，把手放下来。
两人调整了一下各自的坐姿，便没再说话。
不久后，装死的江夫人复活了。
“老于，快到了吧？”
“马上就下高速了。”老于回道。
“我还是许多年前跟几个姐妹来这边的山里泡过温泉，没想到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了。”江夫人望着窗外的城区景致，感慨道。
纪叶子激动地问：“您也来这儿泡过温泉呀？”
“是啊，这天然温泉确实不错。”江夫人回头对她笑，“我还想再去一次呢，要不你们办完事先回去，我一个人留这儿玩几天？”
江致淡淡地挪开目光，全然是不想搭理的模样。
自家母亲这说风就是雨的玩性子，他早就见惯了。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旁边的小姑娘嘟哝：“我也想去……”
“哎呀，那你不是只请了两天假吗？怎么办好？”江夫人苦恼起来。
“要不然今晚去温泉酒店吧？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是我同学的妈妈开的，打个电话就成。”纪叶子兴致勃勃地出主意，“本来我家也住不下，订了酒店的，我让爸妈退掉好了。”
江夫人连连点头：“这也好，太好了！”
“佟阿姨，您喜欢吃鲟鱼，他们家自己庄子里养鲟鱼，做的鱼汤特别好喝。”
“真的呀？”
“真的，您去尝尝就知道了。”
“好好好。说到这个我想起那次过来吃的火锅鸡，味道可真是棒，这么多年都没在别处吃到过。”
“我们这儿的火锅鸡可是一绝的，我知道哪家最正宗，我带您去啊。”
“真好真好，还有什么好吃的啊？”
“还有……”
两个女人说起吃的来没完没了，江致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额头。
他从来没想过被冷落的会是自己。
下高速之后，纪叶子负责指路，准婆媳俩只好暂停讨论美食。
学校家属区是老院子了，楼房破旧，楼梯间里光线昏暗，而且纪叶子家住七楼，没电梯。
“佟阿姨，慢点儿。”纪叶子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在江夫人脚前面，“我们家这个情况，让您受累了。”
原本也说在外面酒店里见面就行，江夫人非得登门拜访才显诚意，还带了许多礼物。
“没事，就当锻炼锻炼身体了，我还没老呢。”江夫人微微喘着，爬楼的步子却特别稳健，“再说了，你们家挺好，你父亲是个厉害的，一路从乡镇老师做到市一中校长，普通人可没这能耐。”
纪叶子愣了下，“您知道呀？”
江夫人笑了笑，“这不，关心一下，差人打听了么？你不会生气吧？”
纪叶子摇摇头，望向后面的男人，“那你也……”
江致神色有些不自然，还没开口应答，江夫人拍拍她手背，“我早都跟他说了，又没瞒着他。快走吧孩子，年纪轻轻的，还没我爬得快。”
纪叶子忧心忡忡地继续往上走。
江致明明都知道，刚才为什么要骗她说不知道？还问得煞有介事的。
纪叶子百思不得其解，转眼就到了家门口。
纪慎涛开的门。
老顽固难得在纪叶子面前和颜悦色一回，打官腔那套都用上了，还乐呵呵地给江致递烟。
纪叶子暗骂一句趋炎附势，不想在客厅里吸二手烟，于是去厨房给方若帮忙。
方若一边洗着菜，一边压低音量问：“你真的决定现在就结婚了？”
纪叶子蹲在墙角刨土豆，“嗯。”
“你这才到结婚年龄，就这么着急，到底是不是……”方若抿了抿唇，神色凝重地望向她。
纪叶子也抬起头，“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那个男人欺负你了？还是已经……”方若表情有点复杂，蹲下来跟她咬耳朵，语重心长。
“你爸有时候的确过分，你想逆着他干我能理解，但也得注意分寸，别把自己给赔了呀。往日里我不插手，那是你爸爸管教，可如果是外面的人欺负你，妈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你爸爸也绝不可能放任不管。”
“妈您想什么呢，”纪叶子扯了扯唇，“没人欺负我。”
方若觉得她是没听懂，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截了当问出口：“你是不是怀孕了？”
纪叶子脑袋一嗡，手里的刨子一滑，割破了手指。
她疼得大喊一声，眼泪直冒。
纪叶子虽然总被父亲训斥，可也是娇养的闺女，平时都没怎么干过活，更别说受伤见血。
方若刚跑出去找药箱，江致就进来了。
见小姑娘站在墙边哭，捏着冒血珠子的手指头，顿时了然。执了她的手抬起来，放到唇边。
纪叶子哪里还顾得上哭，惊得呼吸都快忘了，湿着一张脸傻愣愣地瞅他。
含着手指的男人也望着她，微蹙眉心，目光里隐隐有些心疼。
纪叶子觉得自己肯定看错了，慌忙垂下脑袋，心脏毫无章法地乱跳一通。
她不自觉捂了捂心口。
方若拿来药箱，顷刻被江致接过去，“我来。”
“哦，好。”方若神色有点木然。
刚才的问话还没得到答案，一颗老母亲的心久久不能安宁。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客厅里却十分寂静。两个大人都看着江致给纪叶子处理伤口。
幸亏纪叶子使劲小，刀片划下去伤口并不深，但她指头细，就显得伤口长度有些骇人。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江夫人心疼得不行，“你这孩子跟我一样，不是进厨房的命。”
“进不进厨房那是以后了，可是……”纪叶子瓮声瓮气的，脸蛋瞧着可怜兮兮，“我还能去泡温泉吗？”
此话一出，连一向绷得住的江致都笑了。
手伤成这样，居然头一个惦记温泉。
“还有，油焖大虾能不能吃了……”纪叶子努了努嘴。
江致：“……”
“泡温泉没问题的呀，小心点不要沾水就好了。再不然，让阿致抱你下水嘛。”江夫人朝江致扬了扬下巴，“是不是儿子？”
江致一边细心地给她抹着药，一边轻轻点头：“嗯。”
纪叶子脸颊温度飙升。
即便在心底默念着不要脸红不要脸红，可意念法似乎完全不管用。
当着家长的面，真是囧得无地自容。
“虾也让他给你剥。”江夫人并没在意，自己笑得春光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要给她剥虾吃。
她看向纪慎涛，又道：“别看我儿子话少，他随他爸，肯定是个疼老婆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夫人这是哪里话？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事，还怕给你们家添麻烦。”纪慎涛笑着，起身给她茶杯里加水。
等望向纪叶子就严肃了些：“你手上有伤，别吃辛辣油腻的。”
纪叶子想了想，“那我可以吃蒜蓉虾，铁板虾，海鲜粥也行。不过火锅鸡怎么办啊，那个不辣就不好吃了。”
“就知道吃，不嫌丢人。”纪慎涛严厉地瞥了她一眼。
“小孩子嘛，就得多见见世面，多吃吃东西，能吃是福，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江夫人神色正经道，“纪校长，你对叶子不要太严格了，我觉得她这样就挺好，哪儿哪儿都好。”
“就是不叫父母省心。”纪慎涛苦笑，“我这不省心的丫头，以后还请你们多多包涵了。”
江夫人笑了笑：“我们自然是会好好疼她的。”
包扎好伤口，纪叶子又去厨房向方若解释，怀孕的乌龙总算是澄清了。
“叶子啊。”方若轻叹着问她，“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
纪叶子靠着流理台问：“怎么呢？”
“你说，这婚事真的靠谱啊？”方若停下手里的刀，“他们那样的家族，你又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以后这日子会不会……”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纪叶子笑得坦然。
家规这事听着荒诞，但因为是江家，她信了。
现在想来，她就算不信又怎么样呢？
决定还是自己做的。
厨房和客厅西面的阳台是相通的，纪叶子一出去，就看见了江致。
他把窗玻璃打开了，小城没有摩天大楼的遮挡，也没有铺天盖地的霓虹灯，夜空星月明亮，惟一一栋稍高的楼房伫立在不远处，就像童话里的森林古堡。
“我们这儿很冷清是不是？”纪叶子站在他身后，笑着开口，“公共汽车最晚只运行到七点，到了晚上九点，街上就没什么人了。”
“这才叫安居乐业。”江致淡淡地说。
纪叶子品味了一番，点头：“也对。”
在海城那样的大城市，有人笙歌糜烂，也有人彻夜加班，尽管城市外表看上去热闹繁华，光鲜亮丽，可其中又有多少人过得不幸福。
愿意留在这里的，都是知足的。
知足常乐，是这个道理。
“那栋楼是什么？”江致问。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见那个全城最高的尖顶。
“那是农业银行。”纪叶子道，“它刚建起来的时候，我还小，当时觉得可了不起了，我们这儿要变成大城市了。”她忽然笑起来，“真傻。”
“是有点傻。”他的手掌放在她肩上，把人往怀里搂了搂，“现在照样也挺傻。”
被男人霸道的气息团团围住，纪叶子慌了慌，边挣扎边小声嘀咕：“干嘛呀你？”
“你爸已经答应了，我现在是你正经的未婚夫。”江致把她扣得很紧，动弹不得，“你确定要在爸妈面前表现得跟我不熟吗？”
他煞有介事地偏了偏头，身后隔着层玻璃就是客厅。
纪叶子只好松了力气，乖乖任他搂着。
突然想到点事情，她抬起头望着他问：“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父母的事了，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问得跟真的似的。”
“我……是知道。”他迟疑了下，“但不全。”
纪叶子撇撇嘴，“总觉得你在骗我。”
“那是你的错觉。”江致握起她的手，低沉地问：“伤口还疼吗？”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心尖一颤。
“疼。”她不自觉嗓音软了些，听起来娇娇柔柔的，眼神也水汪汪的十分可怜。
江致低下头，微微嘟起那双漂亮的唇，轻轻凉凉的风拂在她包着创可贴的手指上。
纪叶子整个人都魔幻了。
他这是在……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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