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君出手,忘机琴轻抚,三只怨灵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而蓝阮,因为站不稳心里恼上了抱着的三只兔子,含光君在压制恶灵的时候,蓝阮则匆匆忙忙的把兔子往自己的乾坤袋里塞。
含光君的清雅绝尘自是不必说,景仪和思追看着自家一向是混吃等死的姐姐这个站在屋顶上也站不稳的模样那是半点儿都不稀奇,甚至是习惯到无力吐槽了。不过大概是因为劫后余生,能活着看见阿阮姐姐他都觉得很幸运了。
不过这场面在魏无羡的眼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了。看看站不稳的蓝阮,“可爱至极。”
再看看长身玉立孤傲绝尘的含光君,“啧,果然还是披麻戴孝。”
此时的含光君已经控制住了三具凶尸,还有,还有一把剑。
这剑似乎才是导致莫家庄接连发生惨案的罪魁祸首。含光君操纵灵气使剑飞入手中,细细查看着。
蓝阮本来是来看戏的,可是突然感觉到了剑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竟引着她去握剑。
蓝湛向来顺着她,也并未觉得此剑在被他压制后还有何不妥,于是就将剑递给了蓝阮。
众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剑中的一缕黑气竟然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蓝阮握剑的手钻进了她的体内。
“含光君,这恶灵究竟是何物所化?竟如此凶险?”
蓝湛看着蓝阮手中的剑,沉声道:“不是恶灵,是一品灵器的灵识,藏身于剑中,多半是个剑灵。”
“一品灵气?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怨念?”
蓝湛又去看那剑,剑上还有一丝未曾化去也还未来得及进入蓝阮身体中的黑气,他惊到:“阴虎符?”
按道理说,阴虎符虽然不详,却于活人影响不大。可是蓝湛想到当年蓝阮吸食阴铁上阴气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的将剑拿了回来。
思追讶然道:“含光君是说这剑灵上有阴虎符的痕迹?”
“不夜天一战,阴虎符已毁,莫非,莫非夷陵老祖真的还没有死”
听到景仪说的这句话,蓝湛猛地看向了蓝阮,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善,让蓝阮感觉被含光君看的那一半脸都麻了。
夷陵老祖没有死这句话又不是她说的,夷陵老祖也不是她救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看她做什么?
蓝阮正色,对景仪咳嗽了几声,正准备打断景仪的话,突然感觉到一阵腹痛难忍,丹田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样,又有什么东西顺着裂痕流了出来。
“怎么了?”
含光君自然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蓝阮的,看着她神色不对,便立刻询问。含光君语气温和,蓝阮却不敢照实说,生怕自己将现在的情况说出来,含光君就要将她遣送回云深不知处了。
时隔八年才能下一次山,蓝阮自然是宁可忍着,都不能被送回去了。
“没事,我,我应该是吃坏肚子了。”
蓝阮这个理由找的再合适不过了。一来她会吃坏肚子并不稀奇。看看思追和景仪无可奈何的神色就能知道这绝对不是第一次了。二来,她刚刚和含光君出去吃了整条街,能吃坏也是正常的。
蓝湛果然对这套说辞深信不疑,“那······”
生怕蓝湛下一句是,“那我送你回姑苏吧。”,蓝阮连忙打断他,“我睡一觉就好了,我们先回驿馆吧。”
“好。”
众人正准备打道回驿馆,蓝思追却蓦然发现有一个人不见了。他拽蓝景仪道:“诶,莫公子呢?”
景仪不以为然,“大概是怕被凶尸相斗吓到了吧,哎,管他呢,我们先走吧。”这莫家庄伙食太差,吃的东西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在这儿守了一夜又碰到这么凶残的东西,合该好好祭一下五脏庙来着。
被众人忽略的莫公子,魏无羡去了哪里?他当时看到情投意合,情深义重,情难自禁,情···算了,他说不下去了,总之是看到那两个人看上去恩恩爱爱的样子,他的脑子就一片混乱,像是把脑袋左边的面粉和右边的水摇匀了一样。
总之,本来与蓝阮正经定了婚约的人,这会儿原本应该是光明正大方的冲上去昭示一下主权的,顺便让蓝湛清楚一下他大舅哥的身份,可是他竟然逃跑了。
逃跑······这还是夷陵老祖的作风吗?逃跑?不仅逃跑,还是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先去了自己住的屋子将献舍的阵法毁尸灭迹,再将路过的草棚里看到的驴牵了出来。这驴,见他风风火火奔过来,像是有些诧异,竟像个活人一般斜眼看他。魏无羡和它对视一刹,立刻被它眼里的一点鄙视打动了。
他上前拽着绳子便往外拖,花驴子冲他大声叫唤抱怨。魏无羡连哄带拖,好说歹说把它骗上了路,踏着破晓的鱼肚白,哒哒跑上了大路。
简直是丢人至极。
蓝阮一回了驿馆便借着身体不适的借口先去休息了。她总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就在触摸到那把剑以后.
就是不知道,引起自己这种身体变化的原因究竟是因为那个剑灵,还是因为附着在剑上的阴虎符的气息。
这件事情有些匪夷所思,好像是金丹裂开的感觉并不好受,可是蓝阮还是慢慢的睡去了。或者说,是昏过去了。
睡梦之中的蓝阮只觉得眼前像是一场一场的戏一般,她仿佛是个戏中人,在跟着剧情一幕一幕的表演着。
泡冷泉时被水冲走,到了寒潭洞,她同蓝湛,魏婴三人,见到了姑苏蓝氏的前辈,蓝翼,得到了关于阴铁的消息。
听学结束后的兔子天灯,同蓝湛启程去寻找阴铁,在路上碰到的魏婴,那颗她没来得及吃的枇杷。栎阳城里被魏婴吓掉的冰糖葫芦,还有栎阳常氏的小流氓薛洋。
这些场景,甚至是每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她竟然都在这个梦中看的清清楚楚。那漏出来的东西好像就是她的记忆一般,可是到这里却又戛然而止。
直到醒过来,那些记忆还在眼前不断的闪过。
是记忆,她没说错,那些记忆变成梦境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时候,那种亲身经历的感觉是普通的梦境无法达到的。
蓝阮带着这些残缺的记忆下了楼,看着正在吃早点的弟子们,随意的坐在了四角的方桌旁边。她的右手边是景仪,左手边是含光君,景仪看到蓝阮这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就又忍不住想要发言了。
“阿阮姐姐昨天是去掘坟了吗?怎么精神这么差?”
他同蓝阮关系要好,蓝阮向来不拘着他说话,两人互怼这样的场景时常都有,可是关键是景仪的对面就坐着含光君,他这么说,岂不是不想活了?
思追连忙将桌上的酱菜夹了一筷子放到了景仪的嘴里。“吃饭,食不言。”
北方的酱菜咸,那一筷子的酱菜差点儿没把景仪齁上天,他咸的翻了个白眼儿,不敢再说话了。
可是食不言的规矩,又约束不住蓝阮。更何况她下来也不是来吃东西的。“我们一会儿便启程吗?”
思追景仪他们的试炼分成了两个部分,按理说都不是他们这个等级的修士难以解决的难题。可是昨天就生生的打脸了。
蓝阮问了,蓝湛也就不顾规矩了,“嗯。”
“去哪里?”
“大梵山。”
“那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食魂煞。”
食魂煞吞取的一般是往生者的魂魄,对于活人而言的威胁倒是不大,这个试炼就情报来说还是相当简单的。希望不要遇到什么意外才好。
蓝阮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郁闷的样子。桌上的早点一点都没动,这倒是有点儿稀奇。起码景仪在云深不知处八年都没有见过阿阮姐姐什么时候会郁闷到吃不下饭的。
“阿阮姐姐,你不吃饭吗?”
蓝阮叹了声气,“我没胃口。”
“阿阮姐姐竟然也会有没胃口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景仪也有点儿后悔了,他向来脑子追不上嘴,话说出口了,才觉得有些不妥。思追看了面色冷凝的含光君一眼,生怕含光君出声处罚景仪,于是又是一大筷子的酱菜放到了景仪的嘴里。
“食不言。快吃饭!”
景仪这回是真的要上天了。不过上天好过被含光君处罚,景仪感激的看了思追一眼,猛地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粥。
魏无羡好不容易才能骑着驴子走一段儿路,用他的话来说,“明明是只驴子,却只吃带露水的嫩草,草尖黄了一点儿还不吃。吃不好还发脾气不肯走,尥蹶子。”
才抱怨了这驴两句,驴反倒恼了,凶巴巴的吼叫着,叫声还极其的难听。魏无羡无奈的向这只驴子投降,“好好好好了,你是大爷了。行吧,大爷大爷,走走走。”
拉死拽活地跑了几日,路经一大片村庄的田地。烈日灼灼,田埂边有一棵大槐树,槐树底下绿荫浓浓,还有一口老井,村民在井边放了一只桶和一把瓢,供过路人解渴。花驴子跑到这里,怎么也不肯走了,魏无羡跳下来,拍它尊臀道:“你还是个富贵命,比我还难伺候。”
驴子喷他。
百般无赖间,阡陌远处走来一行人。
这些似乎是后编成的一队,前面的人虽然不说衣着打扮有多么豪华,但是能看得出来家境殷实,气质也于普通人有所差别,看上去像是散修。后面跟着的一个妇女和她拉拽的姑娘,倒像是普通的妇人。
魏无羡离开了井边,牵着驴坐到了另一边,两名散修打了水,其中一人手里持着罗盘,望望远处,低头困惑道:“奇怪,为什么都快到大梵山脚下了,这指针纹丝不动?”
旁边那中年男子无所谓道:“你那罗盘是不是坏了?回头换个新的。还有不到十里就到大梵山了,咱们不能久歇,若是让人抢了先,咱们就立不到头功了。”
魏无羡插隙问道:“两位仙友,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大梵山,最近有何移动啊?”
“这位仙友有所不知,这大梵山,原本也是一处仙脉福地,后来不知为何就没落了。最近又听说有这食魂煞作怪,还吸走了数人的魂魄。”
方才那个举着罗盘的人道:“不,我看不尽然,恐怕此地根本就没有食魂兽或食魂煞。你看,所有的风邪盘指针都没有异动。”
“倘若如此那这失魂症又是怎么来的?莫非,是你这风邪盘的问题?”
举着罗盘的人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说他人不行可以,说他的风邪盘就不行。“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我这风邪盘是谁做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然知道这风邪盘是为婴魏无羡做的啊。他做的东西,又不是十全十美,我就不能质疑了吗?”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像是在演戏一样,可是这戏文里的台词突然出现了自己的名字,魏婴听的差点儿把水喷驴一身。
“我又没说不能质疑他,也没说他做的东西十全十美,阁下何必如此含血喷人呢?”
另一人恼了直接人身攻击了起来,“这魏无羡做的东西就是不行!”
“它随我多年明明很好啊!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错误。”
“你怎么那么相信他?他是你爹啊?”
“他是我偶像!”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魏无羡都听不下去了,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蠢驴队友又一次上线了,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这坐骑等着魏无羡去抗它一样。
那名圆脸少女从背箱里拿出一只半青不红的小苹果,递向他:“这个给你。”
魏无羡笑嘻嘻伸手去接,那只花驴却昂头龇牙去咬。魏无羡赶紧一捞。见这驴子对这只小苹果垂涎不已,福至心灵,用一根长树枝和一条渔线吊着这只苹果,挑在花驴子头前。花驴子闻到前方苹果清香,想吃,追着那只总也差一点点的苹果,昂头前冲,竟比魏无羡所见过的所有名马驹都要快,一骑绝尘!
骑着突然显现才能的小苹果,魏无羡一路冲到了大梵山上,路途中经过了一片茂密的林子,刚刚走到林子中就听到有人大呼救命的声音。
他策驴奔往声来处,四望不见,抬头见,却不是什么妖精鬼怪,而是之前在田埂边遇到的那一家子乡下散户,被一张金灿灿的巨网吊在树上。
那中年男人原本带着后人在山林里巡逻踩点,没碰上他们巴望的食魂兽,却踩中了不知哪位有钱人设得罗网,被吊在树上,叫苦不迭。见有人来,猛地一喜,可一看来的是个疯子,立刻大失所望。这缚仙网网绳虽细,材料却上等,牢不可破,一旦被捉住,任你人神妖魔精鬼怪也要折腾一阵。除非被更上等的仙器斩破。这疯子别说放他们下来了,只怕连这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正要试着叫他找人来帮手,一阵轻灵的分枝踏叶之声逼近,山林里掠出一个浅色轻衫的少年。
这小公子眉间一点丹砂,俊秀得有些刻薄,年纪极轻,跟蓝思追差不多,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身背一筒羽箭、一柄金光流璨的长剑,手持长弓。衣上刺绣精致无伦,在胸口团成一朵气势非凡的白牡丹,金线夜色里闪着细细碎光。
那少年扛着箭听到了缚仙网传来的动静,前来查看,抽出三支箭来同时搭在弓上,准备直接把猎物在缚仙网里就弄死。
箭在弦上,却发现缚仙网里并没有他以为的食魂兽或食魂煞,而是一群意外被困在缚仙网里的散修,哇哇大叫着救命。
他的表情当即就变得十分的难看,“每次都是你们这些蠢货,这山里四百多张缚仙网,猎物还没抓到,就被你们这些人损坏了十几个。”
魏无羡听了这话不由暗暗的咋舌,“一张缚仙网已经价值不菲,他竟然一口气布了四百多张,呵,不愧是兰陵金氏啊!”
这样滥用缚仙网,无差别捕捉,哪里是在抓食魂兽,分明是在赶人,不让别人有机会分一杯羹。看来之前撤走的修士们,不是因为妖兽厉煞扎手,而是因为名门之子难惹。
几日沿途漫走,这些年修真界的起落沉浮,魏无羡也道听途说了不少。作为百年仙门大混战的最终赢家,兰陵金氏统摄引领众家,连家主都被尊称为“仙督”。金氏家风原本就矜傲,喜奢华富丽之风,这些年来高高在上,家族强盛,更是把族中子弟养的个个横行无忌,稍次的家族就算被百般羞辱也只能忍气吞声,这样的乡下小户更是一百个惹不起,所以虽然这少年言语刻薄,被吊在网中的几人涨红了脸,却不敢回骂。中年人低声下气道:“请小公子行个方便,放我们下来吧。”
这少年正焦躁食魂兽迟迟不出现,刚好把气撒在这几个乡巴佬身上,抱手道:“你们就在这里挂着吧,省得到处乱走,又碍我的事!等我抓到了食魂兽,想得起你们,再放你们下来。”
与蓝阮薄凉的性子不同,魏无羡天生就是伟光正的男主形象,乐善好施,好打抱不平。这些人被缚仙网吊在此处,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恰好在此时那个在大梵山作恶的东西出来的话,想必等着他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魏无羡还想着等那小少爷走了,他好找个机会出去,顺便看看能从谁那里顺到一件一品灵气,先把这些人放下去再说。计划的挺好,就是赶不上变化。
毕竟猪队友,不对,是驴队友在身边,很难按照计划进行。这只蠢驴竟然在听到刚才给它苹果的阿胭姑娘的声音之后,就一声凄厉的驴叫冲了出去。
还,真是头蠢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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