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那家小面馆。看上去极为普通,牌子挂的也不如旁边的酒肆显眼。但是一进门,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看上去热闹得紧。不少人围在桌前推杯换盏,酒香气扑面而来。
魏婴踉踉跄跄的穿过穿过人群,才终于在二楼一个还算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了蓝湛和蓝阮。
这两个人不仅的悠闲的坐下喝着水,连面都已经点好了。
魏婴喘着粗气放下怀里堆成山一样的东西,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猛地灌了一口,然后用袖口抹抹嘴,开始了对蓝湛的控诉。
“喂!阿阮,你看看蓝湛简直没有人性啊,这么多东西都让我来拿?“
蓝阮看看魏婴又看看蓝湛,不知所措。蓝湛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水杯道:“那我来拿,你付钱。”
???这蓝湛不鸣则已,一鸣真是能把魏婴憋死。这就是魏婴的命门了,他哪里有钱?在夷陵的日子都是勉强靠着蓝阮活着的。
魏婴不说话,但是越想越气,始终觉得蓝湛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让他在阿阮面前丢了脸。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对蓝阮道:“阿阮,魏哥哥告诉你啊,以后挑夫婿,还是要挑身强力壮的。你魏哥哥我虽然没什么优点,但是就是有一膀子力气。“
蓝湛冷哼一声,“码头的纤夫也有力气。”
魏婴错愕的看着今天仿佛吃了□□硫磺的蓝湛,转瞬,又突然笑开了拉着蓝阮道: ”阿阮,阿阮,你看你二哥哥是不是被人夺舍,他如今也学会调侃别人了。“
可惜蓝阮一脸茫然的看着魏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等饭上桌啊!
蓝湛自然是因为看他不顺眼,本来是和蓝阮两个人出来走走,非得加上一个聒噪的魏婴,走一路就和蓝阮说了一路,他都恨不得魏婴现在和江澄他们回云梦去的好。
“再多言便回去。”凶巴巴的,可以,这很是蓝湛的作风。
魏婴却也一反修习鬼道以来的常态,扒住了蓝阮的胳膊道:“我不要,阿阮请我来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阿阮,面,撤一碗。”
两个人都看着蓝阮,蓝阮才发现上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二,不是来这边儿的,刚刚转回头来,便看着二人等她答案那有点儿执拗的目光。
“呃,也不必减一碗吧?”
正当魏婴要对蓝湛耀武扬威的时候,蓝阮又道:“我等久了,更饿了,要吃两碗!”
“阿阮 !”
蓝阮拎起包袱的那一刻,还在暗自庆幸,昨天因为临时兴起拉着魏婴一起出去的举动实在是明智。因为今天的天刚刚亮,蓝曦臣就带着他们拜别了金光善和聂明玦,一行人踏上了返回姑苏的路途。
蓝曦臣,蓝湛和蓝阮三人的脚程固然极快,可是为了照顾外门的弟子,故意放慢了速度,出城之时,已近晌午。
蓝湛看着蓝阮频频回头向已经看不见的城中望去的模样,心中不自在的很。
于是他冷声道:“成何体统?好好走路!”
蓝阮被蓝湛训斥吓的身子都抖了一抖,身子瞬间变得板正起来,好像是士兵列队一般。
不光是她一人这样,除了蓝曦臣以外剩下的所有蓝氏门生都常年被含光君的威严所压迫,听到蓝湛的命令,迅速的和蓝阮结成了一纵行。看上去不像是仙门世家夜猎出行,更像是行军打仗一般。
蓝曦臣笑着看自家弟弟,明明是不愿意看阿阮对魏婴依依不舍的样子,却偏偏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让人觉得他似乎是怒了,却又不知道是因何怒了,简直是摸不清头脑。
他心中也起了想要逗弄蓝湛的心思,“阿阮不必如此忧虑,不日百凤山围猎便又能相见了。”
“百凤山围猎?我还没有参加过。”蓝阮听了感兴趣的话题果然忘记了蓝湛的训斥。
蓝曦臣道:“之前温氏也举办过几次百凤山围猎,不过当时你太年幼,便没有让你参加。”
蓝阮好奇问道:“往年的百凤山围猎都是温氏举办的?”
蓝曦臣点了点头道:“不错。”
“那金氏举办百凤山围猎,是为统领仙门百家找个由头吗?果真是财大气粗啊!”蓝阮讥讽道。
谁料蓝曦臣却道:“这主意是阿瑶提起的,想必他应当是为了解仙门百家的燃眉之急才如此建议的。”
啧啧啧,蓝阮稍稍落后于蓝曦臣几步,拽了拽蓝湛。
二人似乎都忘记了方才蓝湛严厉的训斥。蓝湛配合的俯下身子,靠近蓝阮。
其实这也是二人相处的常态了。蓝湛一向是动不动就生气,蓝阮也不知道原因,若是每次蓝湛生气蓝阮就更气,两人孩子一样谁也不理谁的话,这些年,他们恐怕就要决战生死了。
“金光瑶给大哥哥下了什么迷魂药啊?怎么大哥哥这么相信那个金光瑶啊?”
蓝湛微微转头看了看蓝阮那满脸兴奋的好像知道了什么仙门秘宝的模样,更加无奈了。
明明丝毫不清楚别人对她的感觉,反而是一些捕风捉影,真假有无之事,倒是在意的紧,每每听了,都如今日一般,仿佛是窥得了什么天机一般高兴。
蓝湛说的不错,只有一件事不对,那便是蓝阮已经探得天机,但是丝毫不如现在这样轻松快乐。
眼见蓝湛的表情又由晴转阴,蓝阮这才懊悔了起来,怎么这么想不开,和蓝湛聊这些呢?肯定又生气了。她还是躲远点儿,免得蓝湛阴晴不定的再波及到她。
这一路走了许久,城中住宿,城外御剑飞行,岐山到姑苏两千八百余里,用了将近十日的时间才终于到了姑苏。
蓝阮被这十日煎熬到不行。她最是没有耐性长途跋涉,若是以她眼花缭乱的御剑速度,再加上风风火火的缩地成寸,恐怕只需三日便到了姑苏了。
眼下他们到算不上风尘仆仆,毕竟走到一座城中便修沐一晚,除了不能看风景,不能买吃的,不能找蓝湛玩儿,其实和游山玩水也无多大区别。
个鬼啊!整整十日,吃也吃不好,也不能赏风景逛集市,最重要的是到了客栈还得在蓝氏这一群她没一个认识的外门弟子里端着身份,都不能去找蓝湛,这十天过得,简直是生不如死。
端的一副冷艳高贵的样子,跟在蓝曦臣和蓝湛的身后进了山门,直到进了内门,面无表情的脸仿佛一下子跟不上地心引力了一般,耷拉了老长。
姿态还摆着,前来问礼的内门弟子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直到路过了禅室,一直走了老远进了偏僻的静室,一进门,蓝阮坐在席子上,没过一会儿,就栽在一旁,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蓝湛看着违反了蓝氏家规,坐姿不端的蓝阮,也没有训斥,反而是弹起了能让人心境平和的音乐。
“二哥哥,能不能换一首欢快点儿的曲子?”
紧接着,那首听着还算顺耳的《阳关三叠》就变成了《洗华》。
又是熟悉的清心音,又是这熟悉的味道。蓝阮叹了一声,堵上了耳朵道:“当我刚才没说行不行,刚才那个就挺好的。”
然而,有再一没有二,蓝湛怎么会一直顺着蓝阮的心思,这清心音便一直在演奏着。
无奈,魔音穿耳,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堵着都没用。蓝阮使劲儿把自己从地上 抻起来,伸手按住了蓝湛的琴弦。
忘机琴也不攻击她老老实实的被按着,让蓝湛手下的下一段旋律都变成了哑音。
蓝湛冷冷的扫了蓝阮一眼,蓝阮一哆嗦,讨好的笑笑道:“二哥哥,不弹琴行不行?咱们,咱们聊聊天儿吧!”
蓝湛果然放下了手,整整衣袖看着蓝阮,等她说话。
不是,这,就盯着人看,这该说些什么?
“那个,二哥哥你说,”蓝阮眼睛不停的四处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说金氏是不是在找最后一块儿阴铁啊?”
“是。”
呃,回答太简洁,简直是不想再让人问下去的节奏啊!
“那他们找到阴铁是为了毁掉吗?”
“不知。”
呵呵,真是进步了,比刚刚多回了一个字。
“我看不见得吧,我始终觉得那个金光善不像是个好人。”
“确实是。”
“算了算了,二哥哥,你还是弹琴吧。”
沟通太难了。她累的很,等到她修整好了再来和他斗智斗勇。
蓝湛果然便又开始抚琴了,只不过也没有再弹奏《洗华》来给蓝阮添堵,又奏起了那首《阳关三叠》。
蓝阮听着琴音,看着蓝湛,突然又想起了从前。
她早年也偶尔听过看守断崖的弟子议论过她,听他们口中描述的她似乎是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天不怕地不怕,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就连看守断崖几百年的灵兽腾蛇杀了。
她当时刚被关不久,对于这些人的毁谤还颇为生气,小小的教训了他们一番,说了那么多就说对了一个。
她没那么丧心病狂,那些恶行不过是以讹传讹,她杀的那也不是什么灵兽腾蛇而是钩蛇,常在水中钩取岸上的人牛马啖之的妖兽。但是她天不怕地不怕这一点倒是对的。
这次之后,蓝宗主同几个合体期的大能,加固了断崖的结界,至此时起,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一个活人。
后来她才明白,当时那几个看守断崖的人,其实一句都没说对。
她根本就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她怕寂寞。
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和回音相伴的死寂。还有雷电。一下子就能劈掉半个山的惊雷。
蓝阮正在悲春怀秋的无病呻吟之时,蓝曦臣走进了静室。
“兄长。”
“大哥哥。”
“听同回的弟子说,三姑娘一回来便直接来了静室,怎么,这趟回程闷坏了?“
“何止是回程闷坏了,来了静室,二哥哥一句话都不说,只知道闷头抚琴,真的无聊死了。”
蓝曦臣向来读弟的本领这一瞬间也有一些下线,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个弟弟究竟是如何想的。对方是魏婴那种最是会哄姑娘开心的机灵性子,像忘机这样木讷,岂不是要吃亏?
“忘机也不要总是拿兄长的架子,这样显得太沉闷了些。“
当着蓝阮的面,蓝曦臣也不敢提点太过,阿阮要是一下子知道了,恐怕会吓到。但是蓝湛竟然露出了有些委屈和茫然的表情。(读弟机的八倍镜下)蓝曦臣顿时觉得这个弟弟有些不可雕了。
这时门外一弟子禀报,蓝启仁让他们过去。
雅室之内。 “除怨?”
蓝启仁听了蓝曦臣的疑惑,淡定的摸了摸胡子道:“不错,此次,我虽然没有同你们一道亲上岐山,不过对最后一战的惨烈,略知一二。”
接着,蓝启仁斜了蓝阮一眼道:“也听说了魏婴之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是尸骸遍地,本就容易招致妖邪,再加上,温氏所修之法又过于邪门,如不早日化解,只怕将来会贻害无穷。”
“叔父!”蓝阮想要反驳些什么,却被蓝启仁阻止。
他目光有些狠厉,瞪了蓝阮一眼道:“阿阮,你跪下!”
蓝阮咬咬唇,看来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可知错?”
“阿阮不知何错之有。”
蓝启仁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怒气冲冲的起身,指着蓝阮道:“你当真不知?那好,我且问你,你几个月前为何私自下山?”
“何谓私自下山?我又没有被关禁闭,下山难道不是我的自由吗?”
“你还敢嘴硬!下山之后你去了哪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云梦覆灭你又去了哪里?魏婴修习邪门歪道,你同他为伍,你如何以清白自居?“
蓝湛讶然,当日之事,明明只有江澄,魏婴,他和阿阮四个人知晓,江澄和魏婴应当不会是那种和蓝启仁通风报信的性格。
蓝湛问道:“叔父,这话是何人说的?”
“如何得知你不必管,阿阮你且说是与不是?”
“阿阮!”蓝湛叫着蓝阮的名字,希望她不要说出口。
“我是修习了鬼道,但我不承认那是邪魔外道。”
蓝启仁扭过了头,闭上眼睛道:“到戒律堂,领五百杖。禁室面壁,家训三千。”
蓝湛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蓝曦臣这时都跪了下来替蓝阮求情。
“你们不必为她求情。三十三长老都得知了此事,我若不罚,交于三十三长老,恐怕就是戒鞭了。逐出山门了。曦臣,你今日就下山去吧。”
若是逐出山门,就阿阮修习鬼道一事,若无蓝氏相护,仙门百家如何能容得下她?
“叔父。”
“忘机,你不必多言,修习邪道,家法不容。“
蓝湛依旧跪着,知道无法令蓝启仁收回成命,便道:“我负责管教于阿阮,她不教,便是我之过,忘机愿替阿阮受罚。”
“忘机!这事没有辩驳的余地。当日,曦臣携藏书离开,匆忙之中难免有丢失残缺,眼下你的任务是重修藏书,重修家训!“
接下来的话,像是对跪着的蓝阮说的一般,“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家训乃我蓝氏立身之本,希望你能够切记于心。”
蓝湛手中捧着家训,跪着道:“叔父,忘机请去禁室。”
“藏书阁之书,你可曾都读完?”
“叔父,我想去禁室。”
蓝启仁冷哼一声道:“既如此,何须禁室?”
说完便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坐下拿起了一封竹简。
几个蓝氏门生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蓝阮,不知是否该伸手去拉她。
蓝阮撑着地站起来,对拿着家训青筋暴起的蓝湛微微一笑,“不必担心。”
然后抚平了衣袖的褶皱,凌然道:“我自己会走。”
她想,名门正派,哼,真是不过如此!不论是到了哪里,都是一丘之貉。
蓝湛和蓝曦臣行礼离开雅室,他看着蓝阮离开的背影,咬紧了牙根,翻开了手中那本厚达数寸的家训。
第一页赫然写着:“诛妖邪,立正法,大道永存。”
蓝阮缓步到了戒律堂。戒律堂还是和她以前见过的一样,里面持杖的人,仿佛都不是人一般,没有任何的感情,是谁来受罚,都是一样的态度,一样的力道。仿佛,他们只是行刑的机器一般。
她慢慢的跪在蒲团上,掌刑之人还要例行公事的问一句,“你可知错?”
呵,真是可笑,若是真的知错,跪地求饶,这罚,难道就不用领了嘛?
“不知何错之有!”
硬气的回答,让戒律堂本来就是随口一问的弟子都慌了神,来领罚的人哪有问自己有什么错的?
那弟子愣了愣,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罚完你就知道了!”
一百杖,她还能勉强撑住,三百杖,血已经顺着她白色的校袍流了出来,似乎内脏也有些受损,呕出一口鲜血来。
五百杖,她的大脑似乎都僵住了,不再思考,只不过残存的意识,还让她撑着不能倒下。
不能向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自以为是的规矩道理低头。
“三姑娘,杖责,结束了。。”
蓝阮闻言,甩开周围想要扶着她的手,挣扎着起身,仍然撑着一副凌然不可侵的姿态,固执的走向藏书阁。
她的身后拖着一条血痕,衣袍都染成了红色。
在戒律堂掌刑的弟子看着都心存不忍。毕竟戒律堂百年,被罚五百杖的人少见,若是女修,那便更是没有了。
蓝阮推开了藏书阁的门,便径直的倒在了门口。
血还在慢慢的往外流,将藏书阁的地板都打湿了。蓝阮却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眼前如走马灯一般,又开始一遍遍的回放起了往事。
是来了这个世界以后。
她也经常被蓝湛罚抄家规。
蓝氏家规自她来了之后增加了许多,可是这一千五百条的《礼则篇》,和第一页的大字写着的,诛妖邪立正法,大道永存。却是一直都没有变过。
蓝阮好奇的问蓝湛:“二哥哥下山夜猎,可有见过魔修没有?”
魔修?这次蓝湛都是第一次听说。
“并无。”
“那这妖是什么,我倒是清楚,这邪,是指什么?”
问到蓝湛书本上固有的知识,就没有能难得住他的。
“夺人舍,取人元阳,摄人魂魄,灭人灵识,以人制傀。是为邪道。修习之人,是为妖邪。”
“哦,那非这几样,却不修剑道之人呢?”
“应当不是。”
所以,这妖邪的定义是何,端看他们这些所谓的正派如何想了。
他们说是,那便是,他们说不是,那便不是。或者说是,他们需要之时,便不是,他们不需要了,便弃若敝屣,视为妖邪。
五百杖,说来也死不了。若是蓝湛在身边,她便也会仗着伤势,哀嚎几句。若是蓝湛不在,她也省了那功夫,不说话不动弹,其实与养伤是有好处的。
血似乎还在流,蓝阮能感觉到衣服濡湿,整个后背都靠在血泊之中,又黏又湿。作为一个向来注意自己仪表的精致修士,她很是讨厌这种黏湿的感觉。可是此时的她却动弹不得,在离正门处几尺之地,静静的躺着。
突然耳边传来了咔哒一声,竟是藏书阁的门落锁了。
蓝阮无力扯开嘴角,只是在心中笑笑,他们也太高估自己这妖邪了吧?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她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偷跑出去。
蓝阮伤重,醒了不多时便睡去了,许久,门上又传来窸窣的声音。门打开了。来人竟是蓝湛。
他一推门便看到了满身是血的蓝阮。
将蓝阮揽在怀中,他轻声叫到:“阿阮,阿阮。”
蓝阮睁眼看看蓝湛,伸手摸摸他的脸,怎么湿湿的?“二哥哥,阿阮无事。就是有点儿痛。”
她其实没那么痛,只是想和蓝湛说她痛了。
“我带了伤药,敷了药,便不痛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蓝湛先轻轻的将蓝阮放回地上,自己闪身躲了起来。
“诶?奇怪,我早上明明锁了的呀!”
这名蓝氏弟子进门看了看,蓝阮依旧倒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正准备走近看看蓝阮情况如何,顺便查探一下屋中有没有人,躺在地上的蓝阮却突然开口道:”怎么,来看我死了没有?“
“啊!!”那弟子被吓了一跳,不再往里查看,转身锁上门和另一位弟子道:“这三小姐实在是吓人。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快别说了,再让含光君知道。”
听到门落了锁,蓝湛将蓝阮抱起,放在了两个蒲团之上。
他心中默念道德经,解开了蓝阮的衣襟。
然而一看到她身上的伤,道德经也忘了背,心中那些带着旖旎的小心思也消弭殆尽。
原本白皙光滑的背,除了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杖痕,还有一些似乎是被烧焦的伤痕,看上去已经很久了,可是却在身上留下了裂纹一般的伤疤。
蓝湛轻轻的拂过那些已经好了许久的伤疤,明明该不痛了,可是他却依旧不敢用力。
他本是想问这疤从何而来,但蓝阮杖刑的伤还在往外冒血,他只能先为蓝阮的后背上药,等她伤好了之后,再问她缘由。
再说在云梦江氏。莲花坞初初重建,不少人因为魏婴的名头慕名而来,想要拜在江氏门下。这些人虽然无甚根基,放在往日,想要拜入江氏这等世家大族名下,不可谓不难。
可是莲花坞经上次一截,再加上射日之征的损耗,弟子几乎折损殆尽。只能不问根基,照单收下。
因此,江澄这些时日,为了训练这些人的剑术,颇为煞费苦心,而魏婴,则是不管不问,日日跑到城中去喝酒。
而另一边,蓝曦臣,启程下山除怨,刻意将第一程选在了云梦。
他还有些疑惑,必须要向魏无羡问个明白。
也恰巧在城中碰到了魏无羡。
“哟!泽芜君,这么巧啊?”魏婴正在一家酒肆的窗前坐着,在云梦看到蓝曦臣,他也惊讶的很。
“原来是魏公子!”
“泽芜君怎么有空来云梦了?不急的话,上来喝一杯?”
看到蓝曦臣无奈的表情,他又笑道,“哦,我忘了,你们蓝氏,不能饮酒。”
“无妨。”
二人对饮了两杯。魏婴看着丝毫没有醉意的蓝曦臣,称赞道:“泽芜君,好酒量啊!跟阿阮,还有蓝湛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难道泽芜君跟我一样,也在云深不知处偷偷饮酒?”
拿违反家规来开玩笑,蓝曦臣倒也不气,依旧笑的温文尔雅。
魏婴倒是自己觉得说的话不妥,尴尬的笑了笑,”泽芜君,魏婴说错了。“
“其实我是用金丹化去了酒力,实际上不算饮酒。”
“厉害果然还是泽芜君厉害啊。不过,泽芜君,下山除怨,怎么就您一个,阿阮呢?还有蓝湛。阿阮平日里不是最喜欢下山夜猎除怨了吗?“
“忘机被叔父留在家里重新制定家规了。”
魏婴一口酒都差点儿笑喷出来。“三千多条家规,泽芜君,简直是惨绝人寰啊?这么多条家规重订,岂不是跟坐牢一样,三年都下不了山了?”
嘲笑完蓝湛,魏婴又问起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泽芜君,那阿阮呢?怎么没一起下山来?“
“阿阮,被关了紧闭。”蓝曦臣刻意省略了蓝阮被杖责的事。有些事,对外人说了,反而徒增麻烦。
“什么?为什么?”
“修习鬼道。”
魏婴一副惊愕的表情道:”泽芜君是如何得知的?“
“有人写信告知了叔父和门中长老。”
“可是当时知道此事的,应该只有我,江澄和蓝湛。”
魏婴想了想又道:“不可能是江澄,我同他一道回云梦,回了云梦他便一直忙着重建莲花坞,根本没有时间告密。”
蓝曦臣更加摸不着头脑。其实他也问过叔父,据叔父所言,那人将书信直接送到了大长老处,蓝启仁也不知书信是从何处寄来的。
这人想必是明白,若是书信寄到蓝启仁处,蓝启仁可能会徇私压下来,所以直接送到了长老那里,用三十三长老的权势,向蓝曦臣和蓝启仁施压,不得不罚蓝阮。
简直是,好毒的计谋。
“会不会是金氏?”魏婴沉吟片刻,突然说道。
“金氏?何以见得?”
“阿阮虽然性情直爽,好打抱不平,但也极少与人结怨。唯一一次便是与那金子勋。“
“这,”可在他看来,金子勋没有这么大的权利,若是金光善做的,金光瑶多少也该知会于他。
“多谢魏公子相告了。”
魏婴摆摆手,起身要离开,蓝曦臣又道:“我还有几句话想要告知魏公子。世有定法,大道有则,如若这世上只有魏公子一人的话,你大可以随心所欲。只可惜这世上每个人都长着一张嘴,我希望魏公子不要因为过于自我,而伤害到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
阿阮已经因为魏婴修习鬼道而受牵连,如此下去,怕是百口莫辩。
“你若是相信我们,姑苏蓝氏可以帮你重拾剑道。”
“我信得过,但是我不想。"魏婴神色微滞,若是他有金丹,又何必修习鬼道呢?
“魏公子,鬼道损心,虎符难控,一旦失了心神,势必,”
“我倒是想要试一试,说不定我就是这旷世奇才呢?”
他们既不懂他,也帮不了他。唯一懂他的人,却也被冠上了妖邪的名头。
世有定法,大道有则,却独独对他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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