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离接了荷包之后,转身进门,蓝阮则大口的喝完了汤将碗递给了温宁。
“蓝,蓝姑娘,你去哪儿?”
“今天的汤太好喝了。我觉得,买点莲子回去种吧。”
“可是姐姐说乱葬岗的土质,种莲子,很难。”
蓝阮举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好吃的东西永远不怕难的!”
听着好有哲理怎么办?温宁没变成这个样子之前也很喜欢吃东西的,不过变成这个样子之后就再也不知道食物是什么味道的了。但是对食物的向往仍然同以前一样。
他看了看手里的那碗汤。种莲藕好,他吃不到还可以让阿苑吃。
院内,待遇完全不同的坐着喝汤的二人,当江厌离端着汤出门的时候,这两个冤家路窄的存在又开始了。
“敬夷陵老祖!”江澄把汤碗像酒碗一样端起来,一边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魏婴听着他嘲讽意味甚浓的话,一口莲藕差点儿喷出来。他缓了缓气,转头给了江澄一个白眼儿。“你给我闭嘴!”
江澄这个白眼怪这时也不甘示弱,又回赠了一个,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再说这么嘲讽的话。反而是吞吞吐吐的关心了一句:“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
“几天好的?”
“七天就好了。”魏婴无所谓道。其实根本就不是七天,那伤他足足养了一个月。期间还要逞能,不让蓝阮知道。若不是看到他每天鬼鬼祟祟的从伏魔洞里拿着一堆带着血的纱布出去,几乎都要骗过蓝阮了。“唉,你了解我的,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江澄听了魏婴的话这才放下心来。。魏婴一直皮实的很,他很清楚。从小到大哪次打架不是他伤的更惨一些,伤的更重一些?
魏婴那句话刚刚说完,又埋怨道:“不过你这家伙还真捅啊?”
江澄立刻反驳,“是你先打碎我手臂的!你七天,我手臂,吊了一个多月呢。”
魏婴想象那副江宗主板着一副脸,说着不给人留情面的狠话,偏偏还吊着一条胳膊的衰样。忍不住笑了笑。
明明就是故意想让江澄出糗,说的倒是义正言辞。“不真一点儿能像吗?况且你伤的是左手,不妨碍你写字。伤筋动骨一百天,吊一个多月也不嫌多。”
江澄顿了顿,又问道:“你今后就这样了?就没有什么打算?”
“就这样呗,反正他们也不敢下山,我和阿阮下山别人也不敢招惹我,只要我们以后少惹是非就好了。”
。
“你说不主动?魏无羡,你信不信,就算你不招惹是非,是非也会招惹上你。救一个人往往束手无策,可要害一个人,又何止有千百种法子?”
魏婴不耐烦听江澄的说教,事已至此,说这些根本无用,不是他不羡慕熙熙攘攘阳关道,而是现在他除了一条独木桥走到黑以外,别无他法。
“一力降十会,管他千百种法子,谁来我弄死谁。”
江澄叹息,“你从来就不听我的任何一点意见。总有一日你会知道,我说的才是对的。”
“你到底有完没完?”
“好,不说这些了。你,你同蓝姑娘,你们,”
“我们打算明年成亲,那个时候大概师姐的孩子都要满月了吧?”
说起蓝阮,魏婴脸上就带着江澄这种单身汪无法直视的灿烂笑容,恨不得用手里的碗在他头上暴扣。
“你既要成亲,有了家庭就更应该成熟一些。你自己愿意这样一直窝在那荒郊野岭里,你确定蓝姑娘也愿意?你愿意抛下一切去救岐山温氏那些人,甚至抛下莲花坞,抛下我跟师姐,你确定蓝姑娘也愿意抛下云深不知处,抛下蓝宗主和含光君吗?”
他看着魏婴拨弄着碗里的汤,默不作声的样子,知道自己打蛇打七寸的方法完全正确。于是他继续道。
“你在那种鸟不拉屎的穷地方能养的起一个世家娇宠出来的姑娘吗?”
“江澄!”魏婴知道他说的都有道理,可是那不是他想听的话。
“我说错了吗?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蓝忘机被罚跪了整整半个月不吃不喝不休息。这还是蓝先生帮他求情得到的轻罚。若是让蓝姑娘知道她以后都不能见她的亲人,只要见到就是这种结果,你觉得她还会陪你在乱葬岗这种地方耗下去吗?”
“你们这一去,不光是你,还有她,我们这些人,你和她熟悉的人,可能要很久都见不到了。她同温情温宁等人并没有恩情,所有留在那里的理由只不过是因为你,还有所谓的修习诡道。”
“可是其实根本没有人见过她使用诡道。姑苏蓝氏也完全护得住她。所以,你真的能这么自私吗?”
魏婴被江澄这一串的深入灵魂的拷问问的哑口无言,最后竟然只能说出一句,“她不会。她已经答应我了。”
说完这句话掉头就走,不再给江澄留下逼问的机会。刚一出门,便被江厌离叫住了。
江厌离递给了魏婴一个九瓣莲的木雕,下面是一个莲藕状的玉佩。
“阿羡,这是后来,我从家中爹的书房中找到的。应该是留给你的。你拿着吧。听说你和阿阮要成亲,我恐怕不能参加了。这个,你可以当做给阿阮的定情信物。”
江澄也没有再看魏婴,“我们就不送了,,被人看到就遭了。”
魏婴无话可说,再不舍,这条路都是他自己选的,他只能这样摸黑走下去。他抱拳行礼,看着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和紫色锦袍的男子离开。
“阿阮呢?”魏婴直起身来问道。
温宁还呆呆的端着那碗汤,听到魏婴问起蓝阮,想到了刚才蓝阮对自己说的话。“温宁,一会儿如果魏婴问起来,你就说我去买花生了,知道吗?”、
于是他很老实的按着蓝阮给他的剧本念着台词,:“蓝姑娘说去买花生,让我们不用等她了。”
魏婴点点头,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答应好了要带阿阮去买花生的,可是想来自己也没有那个心情。还不如就在原地等着阿阮。
魏婴原意是想站在原地等蓝阮回来。可是脑海中却不断的回想着江澄说的那些话。
“你确定蓝姑娘也愿意抛下云深不知处,抛下蓝宗主和含光君吗……”
“你在那种鸟不拉屎的穷地方能养的起一个世家娇宠出来的姑娘吗……”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是自私了,可是除了阿阮,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自己在乱葬岗这种地方支撑下去。为了心中那点儿一文不值的正义?就要毁了自己的人生,也将阿阮的人生搅和的一团糟?
“温宁,我自己走走,你和阿阮别等我了。”
说完这句话,算是交待了一番,他握着陈情转身离开。身影同来时转着笛子的轻松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
他走的时候垂着头,好像斗败的公鸡。
可是温宁,端着汤碗站在原地茫然。这两个人,一个说去买莲子,让他们两个别等她。一个说去走走,让他们两个别等他。
这样一来,这两个人其实是扔下自己走了?想通了这一事实,温宁也不顾魏公子的命令了,拔腿追上了他。
他追上魏公子不是因为蓝阮早就走了他追不上,而是很明显魏公子的情绪状态差一点。他得贴身保护魏公子。
没错,就是这样。
蓝阮买好了莲子,回了乱葬岗,众人依旧在忙碌,却没有见到魏婴。她拉住一人。
“看到魏婴了嘛?”
“魏公子?他和温公子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天都黑了,叙旧也不会叙到这个时间吧?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可是她又冷静一想,自己恐怕是过激了。有温宁在,要出事儿也是别人出事儿。只要魏婴没事儿她就不在意。
“好,我知道了。我去后山,晚饭不用叫我了。大家也不要来后山打扰我啊。”
“诶!蓝姑娘,您又不吃晚饭?”
蓝阮摆摆手。自打萝卜丰收了,晚饭惯例上一碗萝卜汤之后,她就再没吃过晚饭。
今天喝了阿离姐姐做的莲藕排骨汤,她才知道什么事真正的人间美味。
现在还是赶快先将莲藕种起来吧。不光是为了魏婴,只要还是为了能让他们下次做汤的时候多一点选择。真的别再用萝卜了!
用剑在后山劈出一个坑来,蓝阮再一个人将那些被刨的蓬松的土吭哧吭哧都填在坑里,再用水行渊往坑里灌水。
那个小土球依旧十分傲娇的不愿意做这些农民的工作。被蓝阮扔进土堆里又无情的滚了一圈儿,才不得不迫于蓝阮的淫威之下,抖着小球球飘在半空中把下面的土全部打湿,让那个土坑变成了泥潭。
蓝阮则拿着锄头跳进了泥潭里,进去翻地种莲子了。
这时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魏婴和温宁还没有回来,大家都在等着他们二人回来开饭。等了许久,魏婴才无精打采的走了回来。上山之前还要叮嘱温宁,“今天发生的事情,千万不要跟大家说啊!明白吗?”
进了殿中,饭菜已经摆好了,只等着他一个人了。温情帮魏婴和温宁盛了汤,魏婴才问道,
“阿阮呢?她今天又不吃饭吗?”
看温情点头,魏婴有些内疚,说陪着阿阮下山的,结果什么都没干,还把她落在那里自己回来了。
“她在哪儿?我去找她。”
“她说大家都不要去打扰她。你还是先吃饭吧。”
“哦。”魏婴戳着碗里的饭,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温情看魏婴那副小孩子的样子,比魏婴更无奈。她算是知道江厌离是养成那副散发着母性光辉的样子了。有这样的师弟和养个儿子也无甚差别了吧?
魏婴回答完,便伸着筷子去夹那盘炒豆干。可是他目光呆滞的在那盘豆干里戳了半天,将豆干都戳碎了,也没反应。温情担心的看着他。他反应过来,看看被自己□□的不成样子的豆干,假装无辜道:“嗯?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吃饭啊!吃饭!”
只说完这句话,又开始戳那个无辜的豆干了。
温情看着魏婴,真想让他换个菜戳戳,比如他自己碗里的米饭,和他自己碗里的萝卜。不禁想到,有这么难舍难分吗?阿阮又不是去了哪里,不过是在后山而已,就让他这么魂不守舍,把好好的炒豆干戳成这个样子?
“你怎么不喝汤啊?”求求你,喝自己的汤,戳自己的萝卜,不要嚯嚯豆干了。
“啊?哦,喝汤喝汤。”魏婴端起那碗白萝卜汤来,看着上面漂浮的一层油花,简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其实他也不甚爱吃萝卜,只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岐山的手艺熬出来的萝卜汤,不符合姑苏的口味,也不符合云梦的口味。更何况,还有师姐做的莲藕排骨汤珠玉在前,他是无论如何都喝不下这碗萝卜汤了。
“我跟你们说啊,我今天下山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自称是夷陵老祖弟子的人。他画的那些符篆简直丑死了,结果阿阮一句话就把他吓跑了。”
温情发出了单身狗的叹息,三句话不离蓝阮,以往也没有这么过分吧?
“魏无羡,你怎么了?”
“哦,我就是最近吃萝卜吃腻了,没胃口。”说完这句话,担心温情还不相信,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能老是发明创造那些符篆,我也要为大家发明一些新菜式。比如说,种点藕什么的。”
听了魏婴种藕这样在乱葬岗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的话,温四叔和温情都忍不住站起来反驳他。
“种藕?”
“你少异想天开了,就凭乱葬岗的土质,种土豆都很难生长了,更别提说种莲藕了。”
魏婴嘚瑟道,“我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夷陵老祖啊,谁说乱葬岗不能种藕了?我偏要种给你们两个看。”
温情和四叔听了魏婴的话,嗤笑一声摇摇头回去吃饭了,温宁却认真的看着魏婴。
“魏公子,你和蓝姑娘真是心有灵犀,她刚才也说要种藕呢。”
阿阮?说要种莲藕?
“我去找阿阮。”魏婴这下精神都不像刚才一样萎靡不振了,瞬间打了鸡血一般从殿门处窜了出去。几步到了后山。
蓝阮已经将莲子的种子的的凹处都破开了小口,现在正在将种子一颗颗的放在潮湿的泥塘里。
蓝阮一边播种,一边还颇为乐观的想着,
其实乱葬岗的环境倒也不像想象的那么坏嘛,起码气温是适宜的。若是像阴山那种地方,恐怕就是再好的土都很难种出莲藕来。
魏婴到后山的时候,蓝阮便正在泥塘里面来回穿梭播种着莲子。她种地的水平有限,更别说种莲子这种比萝卜复杂的植物了。所以她的小心翼翼里带着笨拙,看上去有点憨憨的样子。
可是就是这幅看上去笨拙的模样,看的魏婴眼眶一热。心像是被谁捏了一把一样。他有些贪恋的看了好一阵儿。心中为蓝阮种莲藕的举动找了各种别的理由。
她是在乱葬岗太无聊了才会种莲藕的。她是因为不想再看到萝卜才中莲藕的,她只不过是突发奇想觉得种莲藕有趣罢了……可是这么多的原因之中,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她是因为他才种的莲藕,他就觉得心像是要蹦出来一样欢快的跳动着。
方才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的江澄的那些话,似乎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阿阮!”他向前走了几步。
蓝阮听到魏婴的叫声,一时手忙脚乱,播种的动作反而成了束缚她动作的枷锁。她不知是想上前还是后退,于是在淤泥的阻力下,她被华丽丽的绊了一跤,向前栽去。
魏婴看着蓝阮这危险的举动,都来不及拖鞋挽起裤子,大步跨进了泥塘里,伸手接住飞扑过来的蓝阮。
这可不是投怀送抱,只不过是重力使然罢了。先开始还试图挣扎一下,不想让自己整张脸都拍进淤泥里的蓝阮在心里默念了这句话,顿时放松了下来,人也不在挣扎了,以免给魏婴带来更多的负担。
接着,魏婴一屁股坐进了淤泥里,蓝阮一头杵进了魏婴的怀里。
啧!硬邦邦的,也就比泥潭好了一点儿。蓝阮栽进魏婴的怀里,心里还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听到魏婴倒吸了一口凉气,蓝阮才焦急的从魏婴的怀里爬起来。
结果又被魏婴一把按了回去。
???按了回去??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按头安利??
蓝阮整个人以一种溺死的姿势扑在魏婴怀里,想要调整一下动作,魏婴这厮还要使劲往回按按。无奈呼吸困难的蓝阮只能装死来减少对氧气的消耗。
“阿阮,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
蓝阮这下彻底不挣扎了,拍了拍魏婴的背,声音闷闷的透过衣服传过来。“我也是。”
“我们以后会幸福吗?”魏婴声音带着迷茫和不确定,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
“不说未来,只争朝夕,现在我就很幸福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