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府中下人

小说:偏爱你心狠手辣 作者:鹿谣
    皎月被云头遮住半阙,周围忽而暗下去不少。

    尘霜走到炽遥身边,原先的委屈一扫而空,神色早已恢复如常,“叶周氏母女俩太蠢了。”她小声道:“凌太傅的出身与她们不同,他定看不惯她们那套动不动便哭天喊地的做派。哭天喊地这招在民间最为适用,到了讲究的官爵人家,再用这招,无亚于自掘坟墓。”

    葱段一般修长笔直的指头从发间穿过,炽遥撩开遮挡视线的头发,迈步朝房间所在的方向走,“倒也不是蠢笨,你说的这点,她们母女俩应当也明白。左不过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几十年的习惯岂是说改就能改掉的,在她们的潜意识里,还是哭天抢地这招最好用。”她抬眸,平视前方,“再过个三五年,她们才能完全把旧习惯改掉,沿用官爵人家的处事方式。”

    正是看透了这一点,炽遥才设下今日这个局。

    她晓得,若她不出来吃饭,并让尘霜把饭端回房间去,叶周氏肯定会借题发挥,说难听话。她故意让尘霜回怼叶周氏,给了她进一步借题发挥的机会。

    叶周氏也很给面子,步步按着她的计划走。

    她用懦弱和隐忍作绿叶,衬托出叶周氏母女俩的粗俗。

    今日之举虽说不能一劳永逸,彻底让叶周氏母女俩闭嘴,却可以让凌霄一点点加深对她们的厌恶。积少成多,当厌恶积累到一定程度,无需她从中作梗,凌霄自己也会处理她们。

    又不是亲生的,能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呢?

    月亮从云头后爬出来,眼前重又洒满月光,炽遥体贴地询问尘霜, “膝盖疼吗?我看你适才跪那一下很用力。”

    尘霜揉揉膝盖,笑笑,“不疼的,多谢殿下关心。”

    炽遥点点头,又道:“凌太傅说要罚你半年月银,你无需担心,孤会把我的那份补贴给你。”

    尘霜由衷道:“殿下同奴婢客气什么,咱们在碧游宫时身无分文,不也过了十年吗,奴婢没有家人,又不爱打扮,用不到银钱,有同没有本没甚区别的。”

    炽遥没再多言,反正她拿到钱一般都直接交给尘霜管,要用的时候再让她取出来。她的钱,便等同于是尘霜的钱,不用分得太细。

    新房门上的大红囍字犹在,路过门边,炽遥默默扫了它一眼,忍住了把它们揭下来的冲动。

    罢了,让它们自然脱落罢。

    尘霜暗暗叹气,以为殿下是在神伤凌太傅不喜欢她这件事。她低声问炽遥,“她们会不会安生几日?”

    炽遥收回视线,冷冷笑道:“要给旁人兴许会,但她们——只怕会变本加厉。”

    一语成谶。

    接下来的日子,炽遥过得并不顺心,零零散散受了不少气,见天儿的以泪洗面。

    凌太傅身居太傅之职,为三公之一,是正一品的朝廷要员,每日有成堆的事情要处理。他与皇帝虽然相看两相厌,但到底没撕破脸皮,下了朝之后,他要么留在宫里与皇帝商议事情,要么钻进书房忙碌,再者便是出门应酬。

    是正儿八经的大忙人,见他一面简直比面圣还困难。

    由于他时常不在府中,叶周氏母女俩便全权过问府中的事情,有权利便会膨胀,从底层爬上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人乍得了小权,膨胀得会更加厉害。

    瞅准凌霄不在府中,叶周氏母女俩可着劲儿地为难炽遥,大的苦头没让她吃,零碎的小折磨却让炽遥挨了不少。

    或是吃饭的时候不喊她,等桌子都收拾干净了,才着人催她吃饭;或是说她打扮不合时宜,故意训斥她一顿,把她说的一文不值;或是引她走到无人的房间,装着不注意,把门从外锁住,任她怎么叫喊,都只说门锁坏掉了,打不开。估摸着凌霄快下朝了,才把门打开。

    全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低级又没新意,一点脑子都不费。

    炽遥没有声张,活像个没能力的受气包,可怜巴巴的,一味地忍气吞声,眼泪怕是淌了有一缸。

    她性子不急的,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她初来凌府,还是表现得怯懦一点比较好。

    只在心底默默记下这一笔笔折磨账,待他日羽翼丰满时,一并偿还。

    这日,炽遥晨起,对镜化好红妆,打开盛放衣裳的柜子,才发现没有可穿的外袍了,就连打底的中衣也不剩几件。

    她问整理床铺的尘霜,“孤的衣裳怎么都没有了?”

    尘霜抬头道:“奴婢前几日送去后面洗了,昨天去看了遍,还没洗好,今天应当洗好了。殿下等等,奴婢这就去后面取衣裳。”

    炽遥沉吟稍许,干脆套上昨日的外袍,“我同你一起去。”

    凌府的洗衣房设在后院的井水旁,这样设置最合理,盥洗衣服时方便取水,不用来来回回提水。

    大户人家大都自己挖井,不去外头和平民百姓排队取水,且一挖便是两口,一口用来灌溉和日常取用,另一口专门用来打水吃。

    下人们起的都很早,炽遥来到用来灌溉和日常取用的那口井边时,负责盥洗衣裳的婢女们已开始了一日的忙碌。

    两个婢女并排坐着,边劳作边闲聊,每个人面前都看着两个木头大盆,盆里头浸泡着颜色各异的衣裳。

    其中有一盆是炽遥的衣服。

    还没开始洗,只是放在盆里泡着。

    尘霜心中不悦,她打断她们的闲聊,出声询问,“夫人的衣裳怎么还没洗好?都送来三天了罢?”

    婢女们闻言回头,见问话的是新夫人身边的侍女尘霜,不约而同撇了撇嘴。

    她们当是谁呢,原来是尘霜,说话的口气这般盛气凌人,真是掂量不清楚自个儿几斤几两了。

    有个个头最矮的婢女放下手边忙碌的事儿,用衣角擦干净手,起身望望尘霜,又望望一脸平静立在尘霜身后的新夫人,忽的怪声怪气道:“嫌慢啊?”她冷笑,“自己洗呗。”

    炽遥的眉心动了动,遮在广袖下的手不由得握紧——开始了,看来她的直觉没错,婢女们三四天没洗好她的衣服,必然是故意的。

    尘霜回问那说话怪里怪气的婢女,“那要你们这些奴婢有什么用?”

    另有个头稍微高一点的也站起身,边擦手,边慢慢悠悠道:“这可怨不得咱们动作慢,昨儿个老夫人身边的人送了几大抱冬衣过来,说冬天已经过去了,要把冬衣洗一洗,晒得松松软软的,好收放起来,等明年再穿。老夫人是长辈,凌府有尊老的习惯,咱们得先紧着老夫人的衣服洗,待把老夫人的冬衣全洗完了,才有空洗新夫人的衣裳啊。”

    尘霜忍着恼火,怫然不悦道:“老夫人的衣裳是昨儿个送来的,夫人的衣裳是三日前送来的,时间正好错开,根本就不搭噶罢?”

    个头稍微高一点的婢女慢悠悠道:“咱们是奴婢,自然得尽为奴的本分,可凌府上下有那么多衣裳要洗,我们只有两只手,哪能洗得过来?还是那句话,嫌慢的话,您自己拿回去洗罢。”

    尘霜蹙眉,“凡事都得讲究先来后到,夫人的衣裳是先送来的,你们再怎么忙,三天还洗不完这几件衣裳吗?”她有意问她们,“还是你们觉得夫人不中用,不配做你们凌府的大夫人,才故意不洗她的衣裳,去迎合某些人的欢心?”

    那两个婢女对视一眼,都没敢顺着尘霜的话答是。背地里使手段是一回事,当面说出来又是一回事,楚炽遥再没能耐,好歹是凌府的夫人,她们还没傻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给她留下口实。

    正僵持着,打后面突然传来道尖细的声音,一听便是心思极多的人,“先来后到也得分场合,别仗着是凌府的新夫人,就不认我们的老夫人了啊。”

    那两个婢女忙迎过去,热热络络围住说话那人,“蕊香姐姐!”

    蕊香抱着手臂,一一条腿直着一条腿弯着,站姿随意,冲炽遥笑得不怀好意,形容举止哪像个奴婢,倒像是半个主子。

    蕊香是府中最得主子眼缘的大丫头,叶周氏母女俩很是宠信她,重要的事情皆交给她来做,俨然是她们的左膀右臂。

    蕊香得主子眼缘的大部分原因是她跟她的主子一样坏,踩低拜高的那一套学的醇熟,折磨人的法子也多,头几天把炽遥锁在房间里的人便是她,点子正是她想出来的。

    她主动带头作践炽遥,一大半是为了讨主子欢心,另一小半是借机报复凌太傅罚她半年月钱的事儿。

    类似蕊香这种人,大多都有同一个通病,便是不会在自己身上寻找过错,出了事情第一时间赖在别人身上,并总想着报复回去。

    炽遥淡淡扫她一眼,心中不由得冷笑连连。

    不用说,这两个洗衣裳的婢女之所以久久没洗她的衣服,还有意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定是蕊香同她的主子指示的。

    说到底,下人没有胆子直接顶撞她,顶多在背后嘀咕嘀咕罢了。

    她今日没有心思听蕊香在这儿讲废话,给尘霜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同洗衣服的婢女纠缠下去,炽遥转身欲走。

    尘霜准确接收到炽遥传递出的信号,她低头看了看大盆里浸泡的衣裳,最后道:“老夫人的衣服都在这儿对罢,纵你们俩手脚再慢,一天能洗完。明儿个早上我再过来取夫人的衣裳,到时候若是还没洗好——”语调婉转,她威胁她们,“我定会将此事告诉凌太傅。”

    有蕊香姐姐在跟前,那两个婢女像吃了定心丸一般,仗着身后有人,气势陡然抬高不少些,“笑死人了。”她们掩唇吃吃偷笑,“你算什么东西,还告诉凌太傅,也不看太傅想不想听你说话。”

    尘霜斜睨她们,“再怎么着也比你们强,一群仗势欺人的臭虫,长得还没蚂蚁高,一辈子也就是劳碌命了。”

    那两个婢女闻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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