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下回还来吗?”坐在铜镜前,孔妙一边替他梳理长发,一边笑盈盈问。
池清修从镜子里头看到女人的侧颜,五官虽谈不上多精致美丽,但杏眼桃腮,唇边时常挂着清艳的笑,望之令心情亦明亮了几分。
“这话今早你问过很多遍了,为何总问?”
“……”
“怕我以后不来了?”
孔妙略想了一想,便挑着好话说:“因为奴家喜欢公子呀,公子不仅长得俊而且性子又好,奴家想日日都能见到您呢。”
池清修垂下眼眸,复又抬起浅笑:“这几日有些忙,得空会过来。”
孔妙知道这话是在敷衍自己,但还是笑得满面春风:“真的吗?有公子这句话便好,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奴家的房门永远为您敞开着。”
收拾妥当,池清修抖了抖袍子,穿上:“已经留宿太久,我先走了。”
“那公子路上小心。”孔妙脸上挂着依依不舍的表情,送他到楼下。
池清修点点头道:“外头凉,你回房吧。”
孔妙正要说些什么,眼角忽然瞥到旁边花丛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忽然生出一股作弄心思,于是微微拔高声音,对池清修娇声娇气地道:“池公子,下回可千万记得再来啊,别让奴家太惦记您。”
“嗯。”
“您若是答应了,便亲奴家一下吧。”
池清修见她撅着个嘴,好像一只求食的雏鸟,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只感觉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
孔妙不依不饶地撒娇:“哎呀,公子就亲亲奴家嘛。”
池清修沉吟片刻,然后俯下身,蜻蜓点水般的轻轻吻了一下。
“这样可以了吗?”
“谢谢公子,公子慢走。”
孔妙倚着栏杆,目送男人的身影离开院落。
举目见片片花朵簇于枝条之上,拂面生香。孔妙顺手攀住一枝花蕙嗅了嗅,一股芬芳沁入心脾,不由叫人陶陶然的舒心,哼起永远不在调上的曲子:
“梦里纠缠陡想起春闺里,算当初曾经得几晌温存。我不免去安排罗衾秀枕,莫负他好春宵一刻千金……”
正唱着,耳边传来不屑的嗤鼻声:“大白天唱些淫.词浪曲,恁的不知羞!”
话音刚落,斜刺里走出两名身姿窈窕的女子,正是若兰和思思两人。
孔妙忙笑:“清晨风寒露重,不如我烫壶热酒,两位姐姐一起去我房里喝杯吧?”
若兰绞着帕子,嫉妒得眼眶发红:“妹妹真是绝好的本事,居然能将池公子收入帐中。”
孔妙拿帕子点了点唇角,道:“若兰姐姐真会取笑,不过一夜露水情缘罢了。”
若兰见她一脸得意的样子,厌恶中夹杂着嫉妒,言语间就尖酸起来:“凭你这样的平庸姿色,人家池公子只是尝个鲜罢了,前脚走出怡兰苑,后脚便能将你抛诸脑后。有什么好得意的。”
“姐姐说的是,”孔妙唉声叹气道,“谁叫我生得这般相貌,长相都是爹妈给的,也不能抱怨。哪比得上姐姐天生丽质。”
“……”
“哎呀,今日仔细一瞧,竟又觉得姐姐比昨天还漂亮上了几分呢,让妹妹好生羡慕。”
若兰向来知道自己年轻貌美,也知道那些男人爱她的千娇百媚,所以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来保养脸蛋。
俏脸浮起一抹傲然之色,带着炫耀的口气道:“这是自然,每晚入寝前我都会用玉兰花凝膏敷脸,呵呵,皮肤自然要比普通人好上一点。不过凝膏价格昂贵,这样的好东西怕是你还用不起吧?”
一旁的思思娇笑道:“好东西自然要拿出来分享,我房里还剩下一些玉兰花凝膏,大家姐妹一场,不如将它送与妙妹妹吧?”
“还是思思大方,对了,我那瓶凝膏也快见底,一并送与你吧?”
“妹妹千万别客气,尽管拿去,对我们来说这都是小东西。”
孔妙心想这两人打发叫花子呢,快用完的东西居然还塞给她。看着她们一副施舍的高傲姿态,心里不禁就来了气。
“多谢好意,不过妹妹这张脸糙惯了,用不了好东西,”孔妙道,“对了,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两位姐姐冰雪聪明,不知能否为我解惑呢?”
若兰扬起下巴:“但说无妨。”
孔妙笑一笑道:“两位姐姐如此貌美如花,可为什么池公子却依旧不为所动呢?莫非池公子有眼疾?”
若兰和思思哪儿能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杏眼圆睁,齐齐怒瞪向她。
“小蹄子狂妄,你意思在池公子眼里,我们还比不上你?!”
“姐姐们不要动怒,这里面的缘由,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
“哼,你说,我倒要看看你会说出什么花儿来!”
孔妙妩媚笑道:“众所周知,你们一个长袖善舞,一个精通音律,两人合作的琵琶舞更是让人如痴如醉。这些才艺虽能勾起男人的欣赏之情,只是呢……”
“只是什么只是,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孔妙上身微微前倾,仿若不经意露出脖子上的痕迹,微笑道:“只是男人来烟花之地,说来说去就是为了那事儿,妹妹我资质浅薄,无法在弹琴舞蹈一道上精进,便只能在这上面费功夫喽。”
见她居然把这种床榻之事拿出来议论,不由对她的鄙夷又多了几分。若兰冷冷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池公子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了?”
孔妙挺了挺胸脯,道:“自然是爱不释手的。”
领口开得有些低,隐约露出高耸的诱人轮廓。
若兰怒火中烧,低声叱道:“不知廉耻的下贱坯子!!”
但又不得不承认,若论身材,这小蹄子发育得确实不错,连作为女人的若兰也不得甘拜下风!
记得这个女人刚到怡兰苑时,明明还是个不起眼的咸菜瓜子,要不是脸长在前头,都分不清前胸后背。约莫是苑里伙食太好,那干瘪的身体渐渐就丰满鲜艳起来。
可惜败在一张无盐相貌上,否则也能混成一个香饽饽。
若兰原以为像池清修这样的人,多半喜欢温婉端庄的女子,所以一直以来在学习诗赋之余,又努力提升自己的才情气质,连言行举止也有意模仿官家小姐,以望有一天能得到他的青睐。
可万没有想到,那个长久思慕而不得的男人,竟会上了孔妙这个女人的床!旁人就算了,自己竟会输给这样一个只会吃腿儿饭的下贱货色!
这叫她如何气得过?!
思思见她气得青一阵白一阵,连忙出声安慰道:“姐姐千万别生气,你要是生气不就着了这贱人的道吗?她这是故意气你呢!”
若兰按捺不住心中嫉妒的怒火,娇喝道:“孔妙你这贱人,明知我对池公子有意,却还与我争抢,是何居心?!”
“姐姐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吧,池公子一个大活人,自己长了腿,想去谁的房里就去谁的房里。我不是清倌儿,客人花了钱自然要满足他的需求。”
“……”
“拿钱不办事非怡兰苑的规矩,要是被妈妈知道了,可少不得一顿罚呢。”
孔妙心想,凭本事赚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
若兰一时语噻,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气得狠狠跺脚,指着她的鼻子痛斥;“你、你这肮脏下贱的女人,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能与他、与他……同床共枕!”
孔妙笑语自若,浑然不介意她用这样犀利的语言来轻贱自己。
“若兰姐姐不要忘了,你我同在怡兰苑卖笑为生,说我肮脏下贱,那你自己呢?谁比谁清白,谁又比谁高贵了?”
说到底她们是一种人,只不过有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为所欲为,对那些不如自己的人便极尽侮辱之事。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哪个不是凭长相把人分为三五六等?美貌是一种优势,有的人天生就是赢家。
“谁跟你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进怡兰苑前是干什么的,呸!一个小乞丐,没人要的小贱种!”若兰因为嫉妒,言语就愈发尖酸刻薄起来,“定是克父母、克兄弟、克死全家,才流落街头当了要饭的乞丐,换成是我都羞于活在这世上,一头撞死得了!”
这话可有点犯了孔妙的忌讳,她攥紧了帕子,沉下脸来。
“就是!贱骨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池公子是她这种人能肖想的?你我姐妹二人花容月貌,不知道比她漂亮了多少倍,凭什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思思轻嗤道,“要我说啊,肯定是她在池公子的酒里下了合欢丸,不然就凭她那个姿色,哼!”
孔妙不禁气得冷笑:“合欢丸在怡兰苑属禁药,我断断是不敢用的。”
所谓合欢丸,就是名副其实的催.情药,服下之后整个人轻飘飘如在云端之上,只一味想干那事儿。
以前苑里有一个叫如燕的姑娘,姿色平平,才艺平平,不知受了谁的怂恿,竟然在客人身上使这下三滥手段。
据说那位不幸中招的倒霉客人亢奋了一天一夜。
最后如燕被乱棍打死。
那位客人缓过劲儿来,修养了一段时间,伤了身体不说,还落下一个心病,见到女人双腿就打哆嗦。
“合欢丸的价格堪比金子,我哪里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孔妙道,“你们要污蔑我,也得拿出证据来!”
“做坏事的人会把‘坏’字刻头上吗?做没做,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思思像只鳖一样在这个问题上咬住她不放。
若兰抚一抚鬓边发丝,道:“俗话说得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妹妹千万珍惜机会,等哪天池公子腻歪了,可有你哭的时候!”
思思亦是挖苦道:“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这贱人哭的那天了呢。”
冷嘲热讽了几句,两人朝孔妙甩了一个大白眼,然后扭着腰肢离开了。
孔妙撇了撇嘴,若无其事的回了房间,然后开始收拾床铺。
枕衾下面好像放了几张纸,上面似乎还印着“钱庄”字样。手一伸,摸出来好几张银票。
“池财神真够意思!”脸上的阴晦一扫而空,孔妙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脑后去,抱着银票高兴地往床上一滚。
池清修给的这笔钱完全可以去找一名比她更漂亮的高级头牌。估计他平时阔气惯了,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低等青头其实值不了这么多钱。
用手指沾了点口水,孔妙一边数,一边暗暗的想:等他下回再来,还他几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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