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妙如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来到院子,将前几日浣洗过的衣服一一收进来,叠整齐。
忽然,她的手停在一件精工细绣的袍子上,袍脚还用金丝线绣着华美而简约的纹饰。
是那晚傅春聆留下的。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孔妙把脸贴上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独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起他与她低笑调情的画面。
孔妙两颊发烧,两耳发烫,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着,几乎要溺毙在他的气息里。
心不在焉的站在窗前浇花,嘴角略微翘起,哼哼呀呀,那曲子依旧是毫不着调。
她这个人一贯惫懒,没有莳弄花草的爱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月能想起来浇两三次水就算不错了。
许是有了一席能遮挡寒风的屋檐,原本怯怯的小花苞渐渐开始绽放,蓬勃如云,呼蜂引蝶。
越是卑微渺小的东西,就越是奋力生长呢。
孔妙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花瓣。
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只有拼命活着才能重返坦途,重新站在阳光之下啊。
那花蔓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心绪,随风袅袅,愈发摇曳生姿。
收拾完屋子,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自打生活有所起色以来,她很少亏待自己的胃,饿了就要吃,于是当下也不迟疑,脚步蹭蹭地下楼,到厨房觅食去了。
刚到楼下,就听到院子里一阵莺声燕语的说笑声。
“那个林公子玩过这么多女人,居然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亏得本姑娘我阅人无数,又让他重振雄风,才不至尴尬收场呢。”
那声音软嫩清脆,可不正是若兰么。只见她坐在一群人中间,一脸得意的炫耀着。
“要不怎么说姐姐魅力非凡呢,让他把持不住了呗!”
“那位林公子之前玩的都是淸倌儿,那些个嫩雏儿哪里懂什么技巧,又如何比得上姐姐的媚骨风情呢?”
“嗨呀,那可不就是金箍棒掉进了盘丝洞,还想出来?哈哈。”
若兰用香帕掩着鼻子,嗤嗤低笑:“不是我说,你们别看林公子长得高高大大,其实啊——”
嘻嘻咻咻一阵低语之后,下一刻就如鸡鸭合鸣,人群里再次爆发出大笑声。女人们捂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一时间就跟进了麻雀窝似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另一个声音道:“我听说,这个男人的鼻子越高,能力就越强,林公子是个塌鼻梁,想来这话准没错儿!”
“这么说来,那池公子一定很厉害了哦?”
“你们谁跟池公子相好过的,快出来说道说道,他厉不厉害?”
“问咏蛾去,她不是跟池公子待过一晚上么。”
“那个小蹄子,问她什么也不说,嘴巴夹得比屁股还紧!”
“她当然不肯说了,池公子压根对她不感兴趣。”
“什么?对女人不感兴趣,那是对男人感兴趣喽?”
“呸呸呸,别你娘的在这儿说风就是雨,造谣也该有个度!”
“哎哎哎,别说池公子了,你们发现傅王爷的鼻子没有,那家伙又挺又直的,肯定※大活好。”
“你试过了?”
“我倒是想试,可没那机会!若是真有那一天,老娘定让他※仙※死!”
“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饱撑的,没事干了是吧?!”
最后一句话是妈妈说的。
“妈、妈妈……”
“妈妈早啊。”
“在客人背后说这些闲话,我平日里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妈妈顶着一张死白死白的脸,嘴里叼着一根用纯金打造的长烟杆,长眸斜斜一瞥。
“哎呀,我的好妈妈,姐妹们就是闲着无聊,坐着一起唠唠嗑嘛。”若兰笑眯眯的迎上去。
妈妈逡巡一圈,悠悠道:“青青呢?让她来我房里一趟。”
若兰回道:“可不巧,她现下不在这里呢。”
“不在?”
“对呀,傅王爷一大早差人过来,把她接走了。”
“去了何处?”
“好像是去安华寺上香。”
“既是如此那算了,傅王爷的事要紧,”妈妈长烟杆一指,喝道,“好了,你们也赶紧散了,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该练琴的练琴,该学诗的学诗,老娘这儿不养闲人!”
“是。”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
“妈妈,女儿也想去安华寺上香。”孔妙眼疾手快地拉住妈妈,抿抿嘴角,企图让自己笑得自然一点。
妈妈用眼角睃着她,狐疑道:“你既非信女,也不尊佛道,去上哪门子香?”
孔妙笑道:“我不尊佛道,可是佛佑众生啊,再说去给佛祖上柱香,还管人信不信佛,给香钱不就行了。”
妈妈狠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凉阴阴.道:“死丫头,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这段时间摸空耍懒,还想去上香,再没人点牌,老娘先给你上坟!”
“……”
“当我这儿是客栈呢,翘起脚来当千金小姐。怎么的,是不是还要老娘亲自伺候你啊?告诉你,你这死丫头没这个命!”
安静地听她吼完,孔妙从厨房里倒来一杯茶,笑眯眯地递上去:“哎呀,大清早的妈妈生这么大气做什么,老这样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来,喝杯茶去去火气。”
妈妈接过茶杯,觑了觑那茶,细眉一挑:“唷,雨前龙井?”
孔妙道:“不愧是妈妈,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了。”
妈妈缓缓吸一口烟杆,又吐出,然后道:“不错啊你,最近傍上贵客了?连雨前龙井都喝上了。”
孔妙粲然一笑:“我哪买得起这样贵的茶叶,是池公子府上存货太多,喝不了,就顺便给我带了一些。”
妈妈听了她的话,那脸就跟翻书一样,立刻换上一张笑吟吟的脸:“这么说,这小子真看上你了?”
孔妙羞涩的低首,摸着耳垂上的坠子,没有立刻答话。
“妙妙啊,妈妈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还是有本事的,”妈妈笑得脸上的皱纹宛如开出了一朵金菊,道,“池清修是个难搞的主儿,之前姑娘们没少勾搭他,可全都是无用功。你是个有手段的,不比柳青青逊色多少,就是模样差了些,不然花魁也该轮到你了。”
孔妙立刻摆出一副谦虚的神色:“妈妈说笑了,我哪敢跟青青姐比,她天生丽质,纵使没有那些个手段,也多的是男人为她神魂颠倒。花魁之名,她当之无愧!”
“说实话,妈妈挺羡慕你的,”妈妈绽开笑容,老脸上沟壑纵横,活像一只又瘪又黄的橘子,“我若年轻几岁,说不定也能与池公子来一段露水姻缘呢,呵呵。”
呵呵呵。孔妙面色不改,依旧笑着:“妈妈国色天香、华茂春松,就算是如今这个年岁,也是风韵犹存,羡煞旁人呢。”
“死丫头,就知道拍马屁!”
孔妙笑道:“妈妈,这个安华寺上香的事……”
“快去快回。”妈妈用烟杆轻轻点了点她的面颊,然后扭着细腰,边吐雾边往前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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