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线就是复健,张云雷一门心思三分一放在这条残腿上,三分二挂在远在北京的杨九郎身上。来看他的师兄弟都像约好了似的,对杨九郎闭口不提,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谁都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他们哪儿是不知道啊,只是杨九郎成了滩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
听完录音那天晚上杨九郎把郭麒麟和烧饼以及正好回北京给张云雷跑腿监视他的孟鹤堂全拉家里来了,特意让人拎了一打啤酒。三人儿进门了,也不招待,寒暄没两句,饭桌上坐定,就开始把酒言欢。说是把酒言欢其实只要他们三个在问他到底什么情况被支回来,杨九郎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灌酒。
都说酒后吐真言嘛,行吧那就喝呗,喝懵了就说实话了。
“说吧九郎,到底跟辫儿怎么了?”孟鹤堂万脸懵逼。
“没啊……没怎么。”杨九郎说话已经有点儿大舌头了,眼睛还算清明。
“没怎么你找我们来喝闷酒?有什么烦心事儿你说出来,有困难我们还能帮帮你!”烧饼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小郭与他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
“他让我走,别再回去。”杨九郎突然笑起来,一手捏着啤酒瓶子,翠绿的瓶身慢慢变形凹出一个扭曲的形状,“我挺委屈,我爱他全意伺候他我却仍旧比不上一个刘娟。”
“他说他爱我,我却只能看到他与别人亲热,是不是我太狭隘,我本不该奢求他对我一心一意毕竟我又不是什么龙凤之人能入他的眼。能与我玩玩大抵就是二爷给我的最大的脸面我奢求太多是我逾矩。可是他说他捧我,心甘情愿。我又想要更多,我想要他不仅爱我,我想要他只属于我,心里眼里再没有别人……”杨九郎哽咽,然后泣不成声,近乎是支离破碎的说“我……我恨他……恨他那样优秀那样遭人惦记……可是我又爱他,我爱惨了他……”
说完杨九郎又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头顶上的灯明亮,本来就白的杨九郎此刻没有因为酒精变得稍微红润一点反而更苍白了,更像一副白骨,冷冰冰的泛着死气。
郭麒麟抿起嘴,孟鹤堂闷不吭声地又给他开了一罐啤酒。
“辫儿可先跟我告状说你把他丢下又挂他电话一声不吭走了。”小孟老师狠狠摁了眉心一把,烧饼在旁边无法言喻的表情,有些心疼又有点无奈,张云雷的性格从倒仓回来就变了,变得难以捉摸,对待感情,浪荡公子那般不羁,谁知道这次是不是来真的还是玩玩儿呢。
“他都有人伺候我干嘛还自讨没趣,那些人爱他,不比我少。”笑就像是画在杨九郎脸上的一样,那张画皮哪怕喝醉了杨九郎都没想过把它扒下来,“我想回去啊,我想呆在他身边,我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资格呢,他与刘娟啊,真的般配。”失落,自嘲,满满的讽刺。
真想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窒息然后在他耳边告诉他让他明明白白的记着,张云雷啊只能属于杨九郎。
可是舍不得,宁可掐死自己都舍不得碰那人一根汗毛,那是他心尖上的宝贝啊。
占有欲从骨子里腾起又被杨九郎活生生的摁回去,总是会有两个声音絮絮叨叨在耳边说话:
杨九郎啊,你该回去,摁住他把他锁起来,告诉他他该属于谁!
九郎九郎不可以,那是你最疼的磊磊啊你不能弄伤他你也不能对他不敬。
那两个声音时常在杨九郎耳边吵架,闹得杨九郎快要精神分裂,最后总是温柔的那个赢了,大抵是因为杨九郎从心里就是不愿伤张云雷的。
那一夜杨九郎大醉一场,第二天睡得日上三竿都没起,没有断片,但谁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突然间,二爷和二爷的搭档成了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师弟们没再在后台见着杨九郎接二爷腻腻歪歪的电话,那个专属于二爷的微信铃也没再响起过。整整一个星期,很太平。张云雷每天每天循着医嘱做他的复健,杨九郎每天就整场整场的演,尽量不让自己停下来有空去想那个人。在张云雷这边,杨九郎人间蒸发,杨九郎却每天都能看见鹤帆发过来的,每天复健的视频和挑食挑事的汇报。
终于到张鹤帆跟杨九郎轮换的日子。起早张鹤帆推着张云雷在小花园儿里乱逛,很难得天气不热,温度适宜太阳又出的刚好。
“明天你就该走了对吧。”张云雷说这话的语气里明显的兴奋,张鹤帆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是因为什么。
“我还以为您已经打算跟他撇清关系了,毕竟都整整一个星期了是吧,他都不联系您。”张鹤帆嘟嘟囔囔挑拨呢。
“……”张云雷沉默了一下,然后带着一点希冀开口“那说不定,他还要我呢,冲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也该照顾照顾我。”
“您也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张鹤帆惊奇。
“……”张云雷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明媚的心情让眼前的花花草草都格外好看。
下午杨九郎低着头进门张鹤帆扬着头走,“咣”撞上门框。张云雷一个白眼翻过去,杨九郎瞧见,以为是给他呢,抿了抿嘴,也没说话。
刘娟每天按时来报到,见着杨九郎算是惊喜:“杨哥你回来了啊!”嘴角微微一抽搐,杨九郎没有答话。“你们聊。”头也不抬复又抬脚想出去。
“别了哥,我本来就是替你在这儿,你回来了我就先撤了我这,你布置的消炎药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就此别过。”手上提的橘子往小几上一放刘娟逃似的,喊了声“帆哥!等我会儿!”
“……”杨九郎目送她,默默掩上没关实的门。
张云雷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他走到哪儿张云雷的视线就黏在他身上到哪儿,不冷,也不热。大概就是主人看保姆,不关心你干什么也不讨厌你什么,看着你就是想看看你接下来要干什么。看了大概有个小二十分钟,张云雷先不耐烦了。“小眼儿王八你晃够了没有!头都给我晃晕了。”
“……那我出去。”杨九郎惜字如金,语气凉凉的,没有起伏。
“你他妈还去哪儿?呆在这儿委屈您了是吗?!”今日份暴躁的二爷出口成脏,杨九郎才抬起眼睛不温不火的看了他一眼,墨色里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你告诉我,我做。”张云雷放缓语气,尽可能的轻声细语。“我有缺点,你告诉我,我改。”
“不,您什么都不需要做。”杨九郎对他笑了一下,扯了面皮却毫无笑意。
张云雷的满腔燥火像被一盆凉水浇灭,不仅冷还湿漉漉的滴水,连带冷的还有一颗心,也是湿漉漉的,在滴血。
“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知道吗,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在想什么你告诉我啊,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每天每天都想你想得睡不着觉睡着了也做噩梦没你我就活不成是吗?!我告诉你我这一个星期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得安稳的我每天复健看不着你我都难受的想去死知道吗?!满意了嘛?!”
“磊磊……”
“别他妈叫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盒子,极狠极狠的对着杨九郎瞄了准,抛出去时却还是轻飘飘的没使劲儿,“啪”砸到杨九郎小臂上,落到地上盒儿松了掉出半条细金链子。“打开。”张云雷脱了力似的虚虚瘫在那儿,抬起胳膊横挡住眼。“给你的,不要就扔了吧。”
杨九郎弯腰拾起那盒子,打开。一枚精致的金锁安安稳稳的躺在里边儿,上雕着卷云的纹。“这太贵重我……”
“老舅我来了!”杨九郎话还没说完呢郭麒麟蹦着推门进来,见着杨九郎手上的盒子乐呵呵的凑过去看,笑容霎时僵在脸上,复杂的看杨九郎一眼。“舅舅你怎么把这给他了,舅婆说了这只能让你千挑万选认准了才能给出去的。”郭麒麟扶着帽子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不行不行不行您太不慎重了!”
“这是……”杨九郎犹犹豫豫问出口。
“翔哥,这金锁可是舅婆让给她未来儿媳妇儿的,轻易我老舅可不拿出来。”郭麒麟贱兮兮的压低音量。“听说过金玉良缘嘛,我老舅就有一块玉,现在还在我爸保险柜里锁着呢。”
“好了别说了。什么良缘不良缘的,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不要,就扔了,没什么稀罕的。”
“不扔,我收了。”话音刚落刚还瘫着的人坐直了,眼睛亮亮的看他。杨九郎明白,自己是又栽在这人手里了。张云雷偷偷向郭麒麟使个眼神,小郭比个OK偷摸着跑了。
张云雷拍拍床边示意他过来,杨九郎坐下。张云雷从那儿盒里拎出金锁就着扣链儿的姿势环了人的脖子,收了暴躁软声跟他说话:“戴了这金锁就是我的人了,再不许丢下我了小眼王八。”杨九郎眼神微微黯淡,只是应声,“嗯。”
张云雷突然想起张鹤帆说的那些,不知道几真几假的话。
“角儿,我有一个愿望,只有你能实现。”
“你说,我替你实现。”
“我希望您离不开我并且时时刻刻都想着我,只想着我。”终于,藏在心底的话能够坦荡的晾在阳光下。
“傻子啊,我离不开你,陪着我,说好了的不是么。”张云雷在杨九郎耳边轻叹,“我爱你,杨九郎我爱你。”
“我很想霸占您。”委委屈屈开口。
“我本来就是你的,何来霸占这一说。”张云雷捧住杨九郎的脸,望进他的眼睛里。“傻子,我是你的,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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