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小说:长姐奋斗记 作者:草莓西瓜
    女儿回来了,王氏就找到了主心骨,拉着何氏絮絮叨叨的说一阵哭一阵,何氏想着突然就没了的大哥大嫂,念着打小大哥就疼她,嫂子对她也好,心里伤感,也陪着落泪。何老汉就坐在炭盆边上,沉默的抽着烟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贞推门进来,叫了人,也不等让,就拿了小板凳,坐在何老汉下手。

    “咋?你有事?”何贞他们算是没有姥娘家可走的,这个何老汉知道,他问这话,其实就是“有事说事、没事快滚”的意思,原本就不待见丫头,现在还这么不服管教,总是一副不信任他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昨天那一出,要是没有她,哪能打得那么难看。虽说是他压下去了,可两个儿媳妇脸都没放下来,来拜年的侄子们孙子们谁看不出来他家有事?脸都要丢尽了。

    何贞看一眼何氏,见她面带关切,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只好面带歉意的向她笑笑。然后何贞转过脸,问何老汉:“爷爷,年也过了,啥时候把我们分出去?”

    王氏也不哭了,何氏也愣了,何老汉更是瞬间就怒了:“臭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

    “昨天我都听见了,三婶叫分家哩,其实也不是真要分,大概就是嫌我们累赘,那只要把我们几个分出去,咱这家里不就太平了吗?”何贞不急不慌的说。

    何氏忍不住插话:“贞丫头,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大姑,您等会儿上我们屋去看看,我们慧儿那脸,今天都肿起来了。他们俩那么小,连哭都哭不大声,再来上这么几回,我娘拼了命留下的孩子就要没了。”虽然是有些夸张,可何贞也是真的担心,在何氏面前,想着小妹妹红肿的脸,忍不住心疼落泪。

    何贞拿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继续说:“我三婶昨日又要每日早晚两碗羊奶,给三叔和明昊补身子,可那羊一日才能挤几碗奶?他们是补身子,我家明睿和慧儿可是靠那羊奶活命的!”

    何氏长长的叹气,陈氏是村塾陈夫子的侄女,都是一个村长大的,她如何不知道那人的脾气为人?这样对待一群孤儿,还是自家的侄子侄女,实在是过分了。

    何老汉其实是明白其中的是非的,可是,他如何会有错呢?便带着几分嘲讽道:“有本事夸下海口,就得有本事养活他们!”

    何贞冷笑:“海口已经夸下了,养不活自然是我到爹娘坟前碰死了赎罪,只是若是让所谓的家里人给逼得没了活路,或者干脆给害了,却不知我爹娘在下头能不能安心!”

    “你!”何老汉指着她,眉间的皱纹能夹死蛾子。

    王氏又呜呜的哭起来。

    “我三婶要银子要东西的时候,我三叔就在她身后站着,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小孩都明白,您不明白?”何贞干脆把话挑明了,“至于我二叔二婶,您道他们如何忍得我们?那原就不关我爹的事,是我二叔言语不当,惹怒了人家,人家要揍他,我爹替他挡了,我二叔这是欠着我爹的命!”

    “你说啥?”何老汉手里的烟袋都歪了,他直愣愣的盯着何贞,“你敢污蔑你二叔?”

    因着次子支支吾吾的态度,何老汉早就知道其中有事儿,不过他只以为乱子是何二郎引来的,所以何二郎有些理亏罢了,却不知道还有这种内情。他盯着何贞的目光一点点凶狠起来。

    何贞明白他的心思,不是不猜疑,不过是不挑破就当没发生过罢了。为什么呢?死了的人已经死了,自然还是得先顾活着的人。于私,长子死了,何老汉老两口老了要靠着何二郎养老送终,于公,他家这次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在黄里正那里刷的人情自然足够厚了,将来何二郎接任里正的机会就更大了,不能出任何事情让他功亏一篑。

    “爷爷,往前我就知道您不疼我,不过我也不在意,反正您也不曾打骂我。可如今,我得护着我一屋子弟妹,就只能让您更不满意了。您也别这样看我,这事是真是假,您问问二叔就知道了。”何贞平淡道。

    “你敢在外头乱说……”何老汉抓紧了烟袋杆子。

    何贞直接打断他:“这您放心,别说在外头了,就是明辉明义都是不知道的。而且,我若说出来了,我三婶恐怕就更要在这个家里抖起来了,我现在特别不喜欢她,不愿意让她得意哩。”

    何老汉死死的瞪着她:“那你想干啥?”

    “我想分家啊。”何贞露出个天真的笑脸,“杀父仇人做的饭,我吃不下去啊。”

    “混帐!”何老汉呵斥她。

    炭盆里的木炭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堂屋里,王氏的哭声越来越小,何氏被这祖孙俩的一来一往给镇住,确切的说,是被何贞道出的事情给惊住了,而坐在椅子上的何氏丈夫许三郎,则恨不得自己没来过,只在心里庆幸,亏了他们村的路不好,因为怕摔着,两个孩子都放在了家里。

    何贞笑了:“爷爷,眼看就开春了,家里这八亩地就靠您跟二叔二婶啦,我们五张嘴等着吃,可没一个能下地的呢!对了,我娘没了,往后也没人往家交银钱了,往后咱家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呢。”分家,其实才是对这个何家院子最好的选择,及时止损嘛!明明她们姐弟是吃亏的一方,可还要他们先提出来,不要以为只有高门大户的读书人才虚伪。

    何老汉清楚这一点,可是把孩子赶出家这种事,是要让人戳断脊梁骨的,他绝对不会答应。果然,他斩钉截铁的拒绝:“这事儿想都不用想,我说了话,这个家里谁都得听!”

    “那好,可要是再出一回昨天这样的事,我就去找三爷爷和里正爷爷评理了!”何贞知道,分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昨天三婶都努力争取了,她也得配合配合。让一家之主面对他们的时候底气不足,本身就是争取了很多主动权。弟弟妹妹,包括自己,都还太小太弱了,没有任何话语权,而且为了弟弟们将来的仕途前程计,现在也不能闹得太过张扬。

    何氏长长的叹口气,拉着何贞的手掉眼泪:“这孩子也被逼急了,爹,看在大哥的份上吧。”

    这次关于分家的初次讨论自然是不了了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但是好处还是有的,比如接下来的日子,何老汉也不再时时呵斥何贞了,更多的是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而且在三婶挑理找茬的时候,他也时常强力压服下去,不让她总是撒泼。

    何贞依然拿着弟妹的尿布去河边洗,然后回来用开水烫,晾好了再出门挑水,让陈氏拿烧水说事都不能。只是关起门来的时候,她对两个弟弟的要求越发严格了,明辉的书必须每天温习,同时教弟弟启蒙书,两个人的大字更是必须天天写,而加醋煮过的羊奶也必须喝得一滴不剩。

    因为双胞胎半夜必然是要醒一两次的,几个孩子也都被吵醒,没事的时候,只要写完了当天的字,念完了该念的书,何贞就会叫弟弟们睡一会儿,她也会跟他们轮着休息。这么十来天下去,到正月十五的时候,几个孩子看上去都还不错,虽然因为多少营养不大够而有些瘦小,可都没什么病容,两个小娃娃更是可喜,黄疸退去,显出了白嫩的样子,隔壁的五婶出了月子,专门来看了他们,也说养得极好。

    过了年,天气就开始回暖了。虽然也还是春寒料峭,可到底没有冬日那般要冻死人的冰寒刺骨了。何贞除了每天洗尿布、挑水、喂牛喂羊并在厨房里烧火之外,有空就在屋里做些针线,毕竟跟着张氏学了多年,她前世又学过绘画,对配色格外敏感,绣出来的东西还是非常不错的。以前因为要适当藏拙免得被张氏看出异常,便只做些简单的棉布手帕、普通荷包等东西换个小钱,可现在,在没有找到正经的生意之前,她得靠这个攒钱,自然就要使出些真本事了。

    她做这些,并不避着弟弟们,只不过小小的男孩子也不懂这个,只觉得姐姐做得好看罢了。

    齐河镇逢六有集,大年初六那天就有了,不过何贞没去,手上没准备什么活计,也换不来多少钱。她就先在家做了一阵子活,总要先攒一攒再说。这种不分家、也不往家里交伙食费还只管吃的日子必然长久不了,将来不管怎么样,手里有钱才不慌。

    过了三七,姐弟几人就不再穿着重孝了。素白的麻衣脱掉,只是每人头上用白布条扎头发,腰间也扎一条白布,就算是穿孝了。乡下孩子,原本也都是些青布、灰布之类的衣裳,倒也不用格外做什么。

    何贞去过齐河镇多次,十几里路的路程并不需要搭车,因为是赶集的日子,周边村子里的人多有去镇上的,也不担心安全,于是吃过早饭,她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跟明辉一起出门。不过,她去赶集,明辉是上山去捡柴火的。

    张氏生前跟镇上陈记货栈的女掌柜陈娘子相熟,每每做了绣活都是拿到她那里去卖的。据何贞了解,他们这里整体属于沂水和汶水的支流流域,好像也连通着往来南北的运河,齐河镇就算是个小小的码头,陈记货栈似乎也做些南来北往的生意,所以才一直收货。不过这些暂时都还跟她没关系,陈娘子为人公道,给的价格一向都合理,她别的也不奢求。

    陈娘子见了她,顿时大惊:“小贞丫头,你这是咋了?你家谁老了?你娘呢?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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