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瞧见了苏霁略带好奇的眼神, 王公公解释道:“她们呐,是太后宫中的宫女,为太后服完七日之丧,便各奔东西了。”
苏霁听后, 又瞧了一眼, 便看到一位低着头哭泣的宫女忽而微微抬了头,这才使苏霁看清了她的样貌。
这不是她初入宫时候, 与她在同一屋舍内住着的桃儿么?
苏霁悄悄挥了挥手,笑眯眯地看了桃儿一眼,便算是打过招呼, 却将那桃儿吓了一跳。
苏霁缓缓向前走着, 很快便走过了这群宫女待的墙角, 苏霁趁王公公不备,连忙转过了身去, 向桃儿挤眉弄眼, 递了个眼色过去。
等她一会儿有空了,便过来寻她叙叙旧。
“苏姑娘, 回头做什么?”王公公发觉自己旁边的人儿突然不见了, 往后看才发觉苏霁落后了几步。
“没什么,没什么。”苏霁笑回道, “方才走得疾了,便向后头歇歇。”
“苏姑娘觉得走得疾了,你们还不慢点儿?”王公公忙叫住四位抬轿子的太监。
那四位太监忙又减缓了速度,本就缓慢的队伍, 现如今龟速前进。一盏茶就能走完的路程,最终生生浪费了小半个时辰。
至元彻殿,苏霁以为全都完事儿了,没想到一切却是刚刚开始。
“恭喜姑娘乔迁之喜,奴是这里的管事宫女,请主子沐浴、更衣、焚香后,再来领取每日要用的绣线、绣针、绣架。”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威仪地道,她目光如炬,让人望而生畏。
苏霁被半推着走入了一件侧屋内,只见里头紧紧密闭着,中间放了只半人高的浴桶,里头的水顺滑如凝露,微微向上浮动着热气。苏霁无法,同时自己也想洗澡了,便褪下了衣裳,进了桶中洗了起了。
苏霁心中还有事情,洗得格外迅速,三下两除二地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换上了早已备好的衣服,却听门外叩了三声,便传来人声:“苏姑娘,进了这元彻殿,尚有验身之事未完。请恕老奴冒犯,要进来给姑娘验身。”
“验身?”苏霁反问了一句,心中不由得慌了一下。
这个验身,是她想的那个不是?
“正是。”嬷嬷仿佛知道苏霁所想,一边称是,一边推开了房门,与身后四五个宫女一同进了来。她们每人端了个朱漆的托盘,上面放了一层红纸,红纸上摆满了一堆堆奇奇怪怪的用具。
那嬷嬷似是没想到苏霁洗得这么快,已经穿戴好了,向苏霁行了礼后,才慢悠悠地道:“这验身之事,是宫中每个女子必要经历的,姑娘请放心,老身都是经年做惯了这些的,姑娘且褪了下衣,老身看上几眼便算了了。”
苏霁看了一眼嬷嬷,又看了她手上的许多用具,口惊异地摆出了个“o”形。
一群陌生人没来由要看她的私密之处,苏霁实在是无法接受。
她立刻暗用内力,足尖轻点,从几位宫女的团团包围中绕了出去,冲出了屋外,见那嬷嬷仍旧追着,便忙不迭跑出了正门,正迎面遇上未走远的王公公。
“苏姑娘,何事如此惊慌?”王公公出声询问,仍旧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手下几十名太监却将苏霁的去路团团围住。
“那位嬷嬷领着几位宫女,便闯进了屋内,说是要……”苏霁回头看了一眼,见嬷嬷带着一众宫女,尚在十步开外。
王公公立时会意,将苏霁护在身后,面对迎面而来的嬷嬷,仍旧是面色带笑地道:“常嬷嬷,旁人都称道你常嬷嬷爽利聪慧,今日这事办的可是好生糊涂。”
常嬷嬷见是王公公,脸上忙堆出一个笑来,且问:“老婆子我哪里知道这些?还请王公公给老婆子指条明路。”
王公公转身看了眼苏霁,轻笑道:“苏姑娘如今获封一品诰命,旨意已到了尚书省,不日便会晓谕六宫。这成国自开国以来,凡是受封一品诰命者,不是皇后的母亲,便是太子妃的母亲,偶有几个功臣之家也受了封,便已是千恩万谢。”
那婆子被唬了一跳,都传闻这苏霁受封了诰命,飞上枝头,却没想到这诰命之位这般难封,于是期期艾艾地问道:“那……苏霁姑娘她……”
“苏姑娘啊,也是皇上破例特封的。”王公公一副慈容笑面儿,道,“这女子验身是宫中例行惯的,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可苏姑娘的事,上头也是知情的,更是默许的。”
常嬷嬷迟疑道:“这……”
王公公挽了挽袖口,便从袖中掏出了一福禄寿样式的荷包来,极为自然地递到了常嬷嬷手中,道;“苏姑娘也是头一遭来此,还请常嬷嬷高抬贵手,莫要为难她。”
常嬷嬷犹豫了下,瞧着王公公笃定的笑面儿,便欣喜地接过了荷包,塞到了自己怀中,又热情地招徕苏霁,道:“老身这就给苏姑娘拿针线与绣棚去,姑娘惯用什么样式的绣棚,又爱哪样儿的线?老身这就去准备。”
“绣活方面,我可谓是一窍不通,嬷嬷别去了,免得将线糟蹋在我手上。”见常嬷嬷热情太甚,苏霁连忙将自己的刺绣水平非常直接地告诉了她,免得她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譬如让她绣件衣裳啊什么的。正想着,苏霁复又添了一句,“对了,一会儿我出去一趟。若是御膳房送了饭菜过来,你们便先食罢,不必等我。”
“这……”常嬷嬷蹙紧了眉毛,仿佛听到了什么怪事,道,“苏姑娘,居于元彻殿,您便是主子,再不用受那奔波劳碌的苦了。更何况,您还是待嫁之身,更不好出去乱跑,老身劝您还是在殿内缝制嫁衣罢。”
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极为符合这个世界的道德观,苏霁无法反驳,只能眼巴巴地瞧着王公公。
王公公啼笑皆非,又道:“常嬷嬷,方才咱家说得还不清楚么?这苏姑娘的事儿,是上头默许的,可不是咱家要纵着她。”
常嬷嬷听此,口中念了一声禅号,才退了下去。
“苏姑娘,甭介意这些。这些入宫经年的老嬷嬷,也不爱理会宫中人事变动,一辈子安安分分、谨守宫规惯了,旁的什么都看不上,只有钱是好的。”王公公见嬷嬷走远,安慰了几句,又道,“皇上他从来是不管这些庶务的,只是姑娘若是去东宫也悄悄地,毕竟太子正是齐衰之期,叫人看见了不好。”
苏霁暗中将自己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终于从怀中寻了一个旧荷包,立即掏了出来,道:“方才使王总管破费了,我今天身上没带钱,若是缺了,回头再补上,给总管送去。”
王公公打小跟着成帝,深受成帝信赖,是成帝身边的大红人,从来只有别人给他送礼的份,哪能想到有一天他还会给个深宫里的老嬷嬷递荷包?
“这就是见外了。”王公公头一句话就把苏霁给惊着了。
她和王公公素无交情,甚至连见面都没见过几面,他们俩不见外,难道还能见内不成?
苏霁内心思忖着,梁内侍是王公公的徒弟,或许是梁内侍知道了苏霁的处境,去求的王公公?
“太子殿下都跟咱家说了,你将经年积攒的钱银给了赵贵人,现下手头正紧。”王公公笑吟吟地道,又从怀中取出个福禄寿的荷包,道,“姑娘先拿着罢,等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还给咱家。”
苏霁深吸一口气——这王公公仿佛与太子交情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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