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两天,宫里便传得沸沸扬扬,太子仁孝,甚至对上清自誓,愿以十年寿命来换太后安康。
此流言一出,朝野震惊,就连对太子颇为忌惮的皇帝,也下旨嘉奖于他。群臣无不称颂太子德行,甚至还有几位善于写(pai)文(ma)章(pi)的大臣忙不迭递上了颂文。
“这一招,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梁王府内,梁王坐在最上首,百思不得其解,问他府中养的幕僚。
“不管太子是真心还是假意,这招都达到了他应有的效果。”王渠道,“咱们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关键是,皇上他信了。”
“十年寿命换父皇一个认可。”梁王啧啧,“太子这招也太狠了。”
“在这宫里,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不狠,又如何坐到太子之位?”王渠道,“梁王殿下,虽然贵妃娘娘备受恩宠,您也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可是太子终究是太子,在那里占着名分呢。”
“那太子看似温懦仁柔,背地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您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呐。”王渠小声嘱咐着。
“你以为我没做吗?”梁王苦恼地扶额,道,“我这几月遍寻名医,可是不中用了就是不中用了,我只是说了个症状,那些劳什子名医个个直摇头。”
王渠听此,微微一笑道:“这便罢了,只要太后最终死了,太子的祈愿便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光折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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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啊!太后自从吃下了你的药,午后便不烧了,今晨起来,连精神都好多了。”
苏霁睡眠惺忪,瞥了一眼,便又倒头继续睡,且不管他。
“苏霁,别睡了,太子马上就要来探视了。”那小太监又道,“你还不赶紧梳洗,拜见太子,顺便讨个赏赐?”
“我不用赏赐。”苏霁仍旧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只要给我个安稳的地界呆着,能躲着那些仇家,我就满意了。”
“太子来了,太子来了!”小太监急忙道,“快同我一齐跪下行礼。”
恍惚中,苏霁被强行拉了起来,跪在地上,登时清醒。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不就是祈桃节那夜遇见的男子嘛——他的五官仍旧精巧,只是那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布满了血丝,本是目中含泪的感激目光,却在见到她抬首的一瞬间骤冷。
他的目光中俱是惊愕之色。
“太子殿下,这就是为太后诊病的那位医女。”小太监梁内侍道,“这几天为太后的病熬了几宿,未曾梳洗,是她失仪了。”
太子一身紫公服,着皂纱折上巾,只是身形单薄,在华贵的装饰下更显得有些瘦削,他双眼盯着苏霁,眸中摄出一道寒光。
“你叫什么名字?”许久,太子稳住了心神,才问道。
“苏霁。”苏霁回答。
他的脑子“轰”的一下,往事涌上心头。
那天,他扮成魏东陵的模样,准备亲杀死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可她临死前,却又那么忏悔。
他举着剑,毫不留情地刺向她。只剩半寸,他的剑只要再往前半寸,便会戳穿心脏,必死无疑。
他举着剑,最后半寸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望着苏霁倒下去的身子,他暗暗立下誓言,这是他对自己最后的纵容,也是对苏霁的最后纵容,再见时,他再也不会手下留情,一定会干脆利落地给她一个了断。
他会亲手杀死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绝不手软。
上次在茅山,是他体力不支,在最后一刻倒了。
可是,他从没想过,再次遇见,竟然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情景。
她既是薄情寡义、玩弄感情的高手,同时也是皇祖母的救命恩人。
这简直是天大的荒唐,天大的笑话。
太子直勾勾地盯着苏霁,眼波流转,仿佛有万千情绪不能宣之于口。
而苏霁亦是迷惑,心道:这太子看她的眼神,仿佛以前同她认识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你这丫头,真是不懂规矩,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是你随意忤视的?”那梁内侍是王公公的徒弟,跟着皇帝也有些年头了,惯会察言观色,见到二人微妙气氛,立时出声化解。
啊?苏霁了然,立时低头,低眉顺眼地跪伏在地上。
“太子殿下,这丫头穷乡僻壤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市面,也不懂规矩,请太子殿下多多包涵。”小太监又向太子禀明。
太子定定地看着苏霁,面色复杂,仿佛有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却又在最终归为一片平静,许久才道:“赏。”
苏霁想了想,救了老太后的是青霉素,说句实在话,和自己关系并不大。他要感谢,也该去感谢亚历山大·弗莱明,自己冒领功劳只为保住一条小命,要是再欣然收下感激,岂不是太恬不知耻了?
于是苏霁一反常态,极为谦逊地道:“是太后的福泽深广,民女接受赏赐实在受之有愧,只希望太后身体健康,民女便满足了。”
那梁内侍已预备好了人手,只待苏霁谢过恩后便将那一箱金银抬过来,却没想到是这个情形,便愣在那里等待太子的指令。
太子看了苏霁一眼,幽幽地道:“那便罢了。”
梁内侍一愣,疑惑地看了看苏霁,只得道:“是,奴才马上便将它抬出去。”
苏霁亦是一愣,方才想好的说辞一下子都没了用武之地。
这不科学啊?对待救命恩人,皇室就这么冷淡?
“额……太子殿下,民女还有一件事情。”苏霁只好厚着脸皮说下去。
太子前行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身道:“你说。”
“民女不求赏赐,可是想在这宫廷中谋个职位。干什么都行,民女不挑。”苏霁道,“民女略懂岐黄之术,也有些力气,不嫌累,也不嫌脏,只求殿下在皇帝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太子冷笑,果然,她费尽心力治好太后,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打进宫中。
不知道她这次的任务,又是迷惑谁呢?
太子状若未闻,只用手帕捂着口,轻咳了几声,便冷冷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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