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苏霁见那太子竟然走了,不知所措起来,“梁内侍,这太子怎么就这么走了?难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梁内侍心下虽有些奇怪,但仍是正经道:“天家难测,我们这些奴才,怎可擅自揣度主人的心思?你这么说真是犯了忌讳。再说这谋职一事,整个宫廷都是皇上的,你不去找陛下要,却找太子殿下。这往小了说,是你不谨慎,往大了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苏霁一惊,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于是道:“原来如此,苏霁知道了,多谢梁内侍。”
梁内侍摆摆手,道:“我劝你不如要了那一箱金银,宫里头,可不是人人都能待的。”
言下之意,不就是她苏霁又蠢又笨,识相点快滚吗?
苏霁头大,要是外面没有一群人追杀,她倒也想拿了银子走人。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不知道惹了多少是非债,眼下只有在皇宫这种守卫严格的地方才最安全,却没想到这皇宫内的纷乱复杂也是难以想象的。
究竟是在宫外死亡率高,还是在宫外死亡率高?苏霁不禁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
“我还是想留在宫内。我只默默干活,不惹事,左右这些纷争也与我无关。”苏霁回道,又微微一笑,“况且,这不是还有梁内侍您提点着苏霁么?”
梁内侍失笑,道:“咱家只是个小太监,也不能帮姑娘什么大忙。不过在这宫里,咱们都是奴才,守望相助总是有的。更何况姑娘你救了太后,可是奇功一件,得了皇上青眼,或是比我们这些奴才更厉害些,到时候,谁帮谁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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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宫,太后寝殿。
屋内总有一股子霉味,那是久病之人特有的气息,伴着浓郁的中药味,长时间待在里头,没来由让人发闷。
这次出去透风的时间够久了,再不回去实在有点不像话。
苏霁一边走进太后的卧榻,一边如此想着。她瞧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年妇女安静地卧在榻上,额头上轻轻搭着一块浸了水的棉手绢。一如往常,太子仍旧陪侍在侧,闭目养神,一双桃花眼微肿,眼下隐隐约约可见青色。
前几日太后难以入睡,没日没夜地喊着难受,可把整个寿安宫折腾坏了。
“殿下,这个午后太后可烧了?”苏霁不愿打扰太后这难得的睡眠,便低声问一旁的太子。
“没有。”太子勉励睁开眼,脸色有些发黄。
“太后五日不再发热,理论上可以不用再用药了。”苏霁想起自己所学,避免反复,即便症状消失,也要再多吃几天。
“嗯。”太子轻轻点头,应允道,“一切按照姑娘说的来。”
“殿下也要保重身体啊。”苏霁道,“我去小厨房拿个煮熟的鸡蛋,殿下敷敷眼睛就不肿了。”
太子刚想叫住她,一出声,嗓子便哑了,最终转而沉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霁从厨房拿了鸡蛋回来,静静地立在太子旁。那鸡蛋方用滚水煮熟,烫得她将鸡蛋一会儿捏在左手,一会儿握在右手。
当苏霁艰难地将鸡蛋壳趁热剥了,望着闭目养神的太子,不禁有些迟疑。
太后喜静,睡眠又轻,睡下后便再不许宫女太监服侍,仅留耳房几位太监守夜。此时,殿中除了她与太子,竟无旁的服侍之人。
太子肯定是从小习惯别人服侍的,苏霁心中盘算,难道这是要让自己上前给他贴鸡蛋吗?
可她从小到大,连袜子都没洗过几只,哪会伺候人啊?
苏霁将鸡蛋贴在自己眼睛上试了一下,差点痛得出声——这鸡蛋太烫了,贴在眼睛上像个烙铁一般。
于是她浸湿了一方丝绸手帕,裹在鸡蛋外面,凑近太子,轻柔地将它贴在太子泛青的眼下。
太子没有动,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不过过了一会儿,苏霁发现太子是真的睡着了。
这还是苏霁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接触太子,苏霁瞧着太子的脸——皮肤白皙而又细腻,鼻子挺翘,海棠色的薄唇微微抿着,下巴因为消瘦变得有些尖。
最奇的是,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温柔而又克制,叫苏霁没来由地感到熟悉。
这味道,她好像从哪儿闻到过,只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正想着,不知不觉那鸡蛋已经发凉,苏霁将鸡蛋从太子脸上拿起。
那双桃花眼随之缓缓睁开,有些茫然地望着苏霁。
“殿下,您醒了?”苏霁出声问道。
“苏霁?”太子揉揉眼,上面还有鸡蛋的余温与湿气,虽只敷了一会儿,眼下的青肿却消退了大半。
“殿下,您竟然认识我?”苏霁奇道,那日她与太子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太子竟然还记得她。
可太子脸上并未见喜色,他只是十分复杂地看了苏霁一眼,冰冷地道:“你是寿安宫里给太后诊病的医女,不必伺候我。”
“其实,民女是想找个机会感谢您。”苏霁莞尔一笑,忙不迭奔出门外,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盏青蓝色的羊角宫灯,“那夜多谢殿下,要是没有您指引方向,还给了我一盏灯来照明,我可能一晚上都回不去了。”
苏霁将羊角宫灯硬塞到太子手上,道:“一开始,民女拿的时候并不知道它的价值,现在还是物归原主罢——这宫灯太贵重了,苏霁受不起。”
太子沉眸,望着那宫灯出神,许久才冷冷地道:“还不下去。”
若不是早便见识过苏霁的厉害手段,他都信了这是个澄澈单纯、知恩图报的女子。
苏霁被唬了一跳,愣在那两三秒,反应过来后便立即退下。
看来,这太子的好感度可是不好加啊,苏霁有些烦闷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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