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冷静点！和他们争什么？”
年长的修道者纷纷上去阻拦。
他们常年修身养性，不会为这么点口角动怒, 但年轻修道者脸上的忿忿始终没有消失。
凡人们四散跑开, 跑了没几步却发现, 隐隐传来了法术的轰击声和金属武器的“铮铮”清鸣，外面的街区更不太平。
他们逃离的脚步越来越慢，心里的恐慌渐生。来处至少还有发着光的加西亚，前方却是浓稠的黑暗。
他们一步三回头, 犹豫不定, 和未知的前方相比, 那些修道者身边至少是安全的啊......终于，他们又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尴尬地站在不远处, 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加西亚觉得眼前这一幕真是有趣极了，让她想起了那个淹没在未来历史中的奴隶制魔法国：
刚出现异能者时，大家还遵守着文明社会的公约, 因为不是末世, 所以丛林法则暂时没有起作用。但慢慢的，普通人开始仇视魔法师，如同贫困者仇富。然后正义终于有一天被悬殊的实力差距给压垮，魔法师反过来把普通人变成了下等人, 终生奴役。
虽然那个国家被她的国家所吞并，但那几百年的演变已经告诉了所有人，历史真的会这么发展。
人性从来都经不起考验, 魔法师和普通人，修道者和凡人。如果无法正视实力的差距，反而妄图要求绝对的平等，用凡俗的规则去约束超能者，结果只可能是连原本的胜利果实都保不住。
你们会怎么做呢？
加西亚瞬间消失，出现在14个“等死”的凡人中间。她的眸色此刻很淡很淡，因为浑身都是雷电，连瞳孔里都带着些许银蓝，看上去非人极了。
“哎？你要做什么？！”
守场子的修道者大声嚷道，却被旁边的人推攘了两下，冲崖天那边隐晦地扫了一眼。
那人起初没反应过来，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看一眼崖天，再看一眼加西亚，眼睛越瞪越大，终于紧紧闭上了嘴。
加西亚先是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圆圆”的颈侧大动脉，立刻有黑雾想要缠绕上来，却在碰到她手指的刹那“滋”起了白烟，明显是遇到了克星。
“已经快不行了......”
她深深明白，什么都不做的人最太平，此时只要她动一下，迎来的必然是满身骂名：
若全都救不回来，自然是错，若救回来一半死一半......还是错。
加西亚收回手，眼底是暗沉沉的一片，似有狂风暴雨，正波涛汹涌。
要救么......
想了想，她下定决心：为什么不呢？
她伸出手掌，一道闪电从她手心中向两边延伸，瞬间凝成了一把2米长的闪电标枪。
那标枪的颜色介于黑色和蓝色之间，看上去仿佛是某种高能的激光武器，却被她赤手握在白皙的掌心，看上去冲击性极强。
出手的最后一刹那，她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崖天。
“......？？？”，那双淡然深邃的眸子不知道定在她身上多久，即使被她看过来，仍旧宛如古井般波澜不惊。
“崖天，你做过有可能千夫所指的事么？”她传音道。
崖天的眼中有流光闪过，顿了顿，回了一句：“暂时还没有，但我很想试一试。”
加西亚收回目光，低眉浅浅一笑，忽然竖起标枪，悬于那个女孩身体上方，迅捷如风地扎了下去。
“圆圆！！！你要做什么？！！”
那个男人一声惨叫，眼底瞬间赤红，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冲了过去。
周边的修道者看到加西亚的动作时也惊了个呆，差了一秒没能反应过来，竟让那个男人冲破了防线。
就在那一刹那，一道巨型宽剑的虚影凭空出现，由天顶悠然落下，“苍啷”一声砸到了那个男人眼前，深深扎进了地面。
恐怖的气浪直接将男人向后掀翻了好几米，翻了个跟头四脚朝天落了地。
男人被摔懵了，呆了半晌，惊惶才缓缓浮现在脸上。他抬起头，看向天上那位耀眼到无法直视的神君。
那位神君从一开始就在保护他们，生的是天人之姿，强大又沉默。虽然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次次都快准狠，给人的感觉无比的安稳可靠，叫他们不少人心生崇拜。
可现在，他的刀锋却对准了他们，同样没有一丝犹豫......
崖天冷漠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闹腾的虫子，似是在说：靠近者死。男人颤抖着低下了头，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加西亚“看到了”崖天的所为，但她没有回头。
崖天他似乎是把凡间也当做了一个试炼场，一个无比残酷的真人试炼场。他在锻炼他们，磨练他们，代价可以是人命，但不会是无辜的人命。
所以，他一边保护，一边冷漠旁观，随时敲打，也随时可以舍弃。
思绪只一瞬，又被加西亚挥开，将全部心神都投注到了这场实验中。
那“闪电标枪”虽然看上去十分恐怖，但其实电压极低，正精微无比地在那位姑娘体内纵横蔓延着。随着推进，姑娘的身体猛地抖动起来，甚至从喉咙里挤出了些许痛苦的低吼。
“圆圆！你们究竟在做什么？！”那男人的表情已经痛苦到癫狂。
原本还心生同情的人群却在一步步后退，他们被这残酷的一幕震住了，下意识地以为是一场酷刑，再利索的嘴皮子此时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们怕了。
修道者们倒是不曾怀疑过加西亚的用心，但这种暴力的破解方法真的不会整死人吗？
加西亚心无旁骛，不断加大着电流的强度，绕开她还没有把握的心脏部位，像是给收音机调频一样一点点试探着，闪电和黑雾剧烈地翻滚、撕扯、纠缠，最终黑雾渐渐被层层吞噬干净，露出了一片清朗的天穹。
“圆圆”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那个男人剧烈地喘息着，像是随时都能昏倒过去，凡人们的脸色也是僵硬不已，修道者们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场上的气氛一时紧绷到了极点。
加西亚还在旁若无人地探索着，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鬼族是没了，人却还没醒。
唯有虎巴，兴奋到不正常，在加西亚身后激动地走来走去。
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前奏，啊~~退休3个月，它已经开始怀念善后组的忙碌生活。
身为修盟“老前辈”，它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业务娴熟。只等那人死掉，它会立刻给加西亚展示下什么叫“毁尸灭迹-昏迷咒-遗忘咒”一条龙服务......想想还有点小骄傲。
“......”崖天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又淡淡地看向加西亚，好奇她会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
加西亚表示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等了又等，不准备再等了。于是干脆利落地抬起自己的手掌，一层薄薄的电光笼罩其上，电压一减再减，而后对准女孩儿的心脏，一巴掌拍了下去。
女孩的身体剧烈地弹了一下。
一巴掌不行，那就再来一巴掌，再来一巴掌......
女孩儿在要死不死的关卡上来回徘徊着，灵魂将离不离，仿佛是被加西亚烦到受不了，终于，那颗心脏扑通跳了一下。
加西亚立刻停了下来，静静等待着......终于，第二下、第三下，女孩的心跳慢慢的变得强壮起来，变得和正常无异。
“喵？”虎巴冲过去嗅了嗅，“喵！！！”怎么又活了？！
加西亚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对着那边的男人扬声道：“人还活着，但灵魂受损已经成了事实，带她去找医生吧。”
说完，她去往了其他13个人身边，还有人要救。
闻言，其他修道者先愣了，忙上前查看......果真没了鬼族的痕迹，心跳还很健康？！
“这是怎么做到的？”
“太神奇了，这位究竟是？”
“是虚空散人，刚加入修盟的，听说年纪很小，是那位的......”
“懂懂懂，我懂了。”
他们互相传着音，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立刻纷纷让开来。
那个男人踉跄着奔过来，扑到女孩身边，先是低下头，听了听心跳，然后握着女孩的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加西亚救完所有人，直到救护车呼啸着到来，那个男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喵~ 西亚，都救活了吗？你好厉害！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虎巴跳到她怀里，团了起来，有点困了。
加西亚也已经累到不想动弹，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下，不管地板有多脏，也不管自己粉红色的泡泡裤有多不适合。
“有3个救不活了。”
想了想，她先给方妈打了个电话，确认家里安全，才彻底放下心来。
夜色已深，凡人们渐渐散去，现场的伤者也都被逐个转移。其他修道者又奔赴了下一个战场，走前看了加西亚几眼，似乎想问：“大佬您不去吗？”
再看一眼玄珩神君，只得又憋了回去。
“嗡！”
修盟令牌响起。
【郑元筠：“虚空道友，听说您能驱散人体内的鬼族？请求速来支援。坐标xx.xx。】
【加西亚：“总共有多少人中招？”】
【郑元筠：“根据大家统计上来的，大概还有1000多人。”】
【加西亚：“......我灵力已经消耗了90%，必须留一部分自保，以备敌人大规模反扑。会长，我救不了所有人。”】
她现实的身体还只有金丹期大圆满，只是占了雷法的便宜而已。救人的电压虽小，但每一步的精细操作十分伤神，偏离一丝就可能电死人。1000多人......把她榨干了也不够救的。
人活着才能谈奉献，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生存守则。
【郑元筠：“......我知道了。”】
30公里外的市郊，鬼族进攻的前哨站前，原本宁静的小镇里已是尸横遍野。里面不光有凡人的尸体，还有修道者的尸体。
郑元筠站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心情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天很快就要蒙蒙亮了，世人总会想要个原因的。
可这个原因，连他们自己都还不清不楚，又如何能给出？
【加西亚：“还是没有调查清楚那些傀儡从何处而来吗？这样被动防守打持久战，我们必定会输。”】
【郑元筠：“它们是破界而来的，地点无法预测，可能就在地球上，也可能在宇宙的任何角落。我们并没有那个能力影响一个世界的壁垒。只能......请求玄珩神君帮助了。”】
最后这句话是突然出现在郑元筠脑子里的。
他一直拿捏不准崖天对凡间的态度，虽然时有关心，但又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冷漠。
加西亚会是唯一的那个突破口吗？
“会长，他们要见您。”
“走吧。”
他看向远方似有似无的那一线天光，回过头，踏着虚空向城区中枢飞去。
B市大剧院周围慢慢变得空旷寂寥，一阵风吹过，烟味和腥味扑鼻而来，难闻极了，加西亚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看着地下残留的片片血迹，战斗后剩下的残垣断壁，目光有些漠然。
已经可以预料，天亮以后这个星球会迎来一场大动荡，文明的基建如此脆弱就能被摧毁，修道者人数毕竟有限，谁知道后面被摧毁的会不会是人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虎巴正忙活着清扫战场，崖天不知在想什么，也没走。
加西亚用余光看了一眼，将修盟令牌扔进了空间里，右胳膊肘撑着盘腿，拖着腮帮子随意道：“你不准备去别处帮忙吗？”
大哥，你再看我，我会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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