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辞才不管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更不将身边的王弗年放在眼里。
他只觉得此刻脚下似乎没有根, 软绵绵的, 好端端站着也能左右摇晃, 好在身边有萧瑜扶着他,到不至于让他站不住。
萧衍站到王弗年身侧道:“弗年表兄,顾公子向来是个洒脱的性子, 王氏大宅他也来去自如,眼下又在二弟麾下任职,多少给二弟一个面子。”
顾君辞又望了萧衍一眼,只是扬唇灿然施笑, 朝他揖礼:“说我便说我, 扯萧渊做什么,你若是看不惯我,与我打一架好了, 何必这里阴阳怪气的扯上萧渊, 他又没怎么着你。”
萧衍神色一沉:“此处人多嘴杂,顾公子莫要耍酒疯了。”
萧瑜觉得顾君辞要朝着萧衍挪过去,旋即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抱住,然后朝着高台上的萧渊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萧渊不过是看了一眼, 并未打算阻止,便继续低头作画了。
顾君辞笑着往萧衍面前挪了几步,发现自己竟然半步都没挪开,回头瞧了一眼萧瑜, 伸手从腰上将萧瑜的手拽开后,直接走到了萧衍的面前:
“我是喝了酒,可没耍酒疯,你们没喝酒倒是怎么耍起酒疯了,皆是世家公子,当街编排人,你们觉得我顾君辞好欺负,还是觉得萧渊可以任人编排么?”
萧衍往后退了一步,阴沉着脸色道:“顾君辞,你莫要忘了身份。”
顾君辞更是嗤之以鼻:“身份,你梁国公世子的身份都不要了,我还在乎什么。”
萧衍握拳,却被王弗年拦下,萧舜华瞧着状况不太好,忙上前劝和道:
“顾公子,衍兄,这么多人呢。”
顾君辞没有没有再理会萧衍,瞧着上高台的台阶就在眼前,也没让萧瑜跟着,摇摇晃晃的上了高台,站在萧渊的身边,仔细的瞧着他画的画。
萧渊的画十分写意,几处烛火楼阁,再有个池边凉亭上,白衣少年正抓着酒埕恣意饮酒。
画上的少年并没有五官,只是动作潇洒恣意,尤其是画上的地点,若说是萧渊的院子却也不像,似乎更像顾君辞所住的含元殿。
顾君辞站在萧渊的身边望着画出神,似乎还听见画里传出来的声音。
……“凤郎,凤郎,”……
……“凤郎,快回来呀,凤郎。”……
萧渊似乎是察觉到了顾君辞的异样,他惊讶的侧首,却发现顾君辞竟然已是泪流满面,指着画儿喃喃自语,却始终听不真切。
“顾兄,顾兄。”萧渊搁下了画笔,伸手扶住了顾君辞,“顾兄,你看看我是谁。”
顾君辞终于被他唤的回了神,直勾勾的看着萧渊,又瞧着高台下的那些人,一把抹过脸上的泪痕:“我想喝酒。”
萧渊回首瞧了眼已经作完的画,倒也点头应下,带着顾君辞下了高台,朝着酒肆走去。
萧瑜瞧了身后的萧衍与王弗年,朝着萧舜华揖礼后,便朝着萧渊他们跑了过去。
酒肆的二楼,三面的窗户皆大打开来,晚风吹动着幔帐飞舞,顾君辞抓着酒壶朝自己的嘴里灌着,直到一滴不剩,他才放下酒壶。
顾君辞也瞧不见眼前的人是谁了,直到抓着他的手,认真道:“你知道么?我堂堂一个皇子,我手握天下重兵,我被人称作战神,可到头来,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寄人篱下。”
“我可是顾君辞啊!”
“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啊!”
萧渊与萧瑜只是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将送来的酒全部饮尽,最后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萧瑜望着萧渊道:“怎么办?”
萧渊:“我背他回去吧。”
萧瑜想了想,也觉得可行,便帮着萧渊一道将顾君辞放在了他的背上。
他们从酒肆出来时街上已无多少人了,萧渊背着顾君辞放缓了脚步走在街上,听着他在自己背上的喃喃自语,他大约是明白顾君辞内心的委屈的。
他在这个地方过了两个新年,从前他是在宫里,见不到热闹也就罢了,如今在宫外自由自在的,瞧着过年过节时合家团聚,热闹非凡的模样,他自然是更想家的。
尤其是在萧渊的那幅画的催化下,顾君辞也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身处异世,孤身一人,才会有之前的失态。
“萧渊,萧渊。”背上的顾君辞喃喃着。
萧渊倒是不厌其烦的应了一声又一声,萧瑜在最开始还会奇怪,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回府后,萧瑜帮忙将顾君辞送回房间后才回去自己的院子,故而顾君辞的房间内也就只剩下萧渊照顾着。
侍女打来了热水,萧渊嘱咐这人出去后便带上了门,而后才亲自为顾君辞宽衣,用热帕子擦拭着他的身体。
原本阖眼睡着的顾君辞忽然睁开了眼,握着热帕子刚擦胸口的萧渊便立马住了手,与他对视着:“顾兄?”
顾君辞红着脸,一双眼睛也不知道看的什么,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萧渊:“我渴了。”
萧渊无奈叹息着,起身去为顾君辞斟茶,岂料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披散了头发的顾君辞侧身坐在了床上,敞开的衣裳已经滑到了手臂上。
顾君辞神色朦胧的望着萧渊:“我好渴啊。”
说完,还用手扯了两把自己的衣裳,惹得萧渊连忙快步过去,将水杯喂到他嘴边,听着那吞咽热茶的声音,萧渊连忙侧首紧闭着双眸,完全不敢看顾君辞眼下的模样。
分明都是男人,可此刻的萧渊也不知是怎么的了,竟然不敢直视,更是觉得心口跳动的有些快……
顾君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午后了,因着宿醉头痛不已,不过当他刚刚掀开被子时,却又立马缩回了被窝里,一时间想不起自己何时脱光了衣裳。
顾君辞四下看了看,瞧着床头的凳子上搁置着自己的衣裳,连忙伸出手去拿,不过刚刚触上衣服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好像闪过了一些画面,昨晚他好像也抓着谁的衣裳来着。
顾君辞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着,恍惚间抓的衣裳是萧渊的,甚至还……
他惊愕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越想忘记,他便愈发发清楚的记得唇上的触感,湿软的嘴唇厮磨吮吸,似乎萧渊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一瞬间,顾君辞只觉得自己血气上涌,直冲脑门,就连胸口的心跳也犹如鼓槌,响的十分大声。
“不是吧……不会吧。”顾君辞哭丧着脸摸着自己的唇瓣,也不穿衣服了,连忙缩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了头,后悔与懊恼几乎全数被羞耻所掩盖。
眼下他什么都没穿,难道就是那个时候脱掉的?
那他们发生什么了?
顾君辞想都不敢想,他因为醉酒祸害了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少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十分荒唐。
“顾兄,可是醒了?”
听见萧渊的声音,顾君辞浑身的血液冰凉,他缩在被子里,也不敢出来。
萧渊扯了扯被子,坐在了床边将醒酒汤搁在了小几上:“今日天气好,顾兄,一起带阿瑜出去走走吧。”
顾君辞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望着床边坐着的人,不由清了清嗓子:“我……我不太舒服。”
萧渊神色关切:“怎么了?或许像是琅琊那次,醉酒受寒了?”
顾君辞望着萧渊的脸,很想问他关于昨晚亲嘴的事,可话到嘴边,他又不好意思问出口,只得道:“我衣裳……”
萧渊道:“哦,昨夜满身酒气,我便替你脱了交给人下人拿去洗了。”
脱了脱了,他脱了!
顾君辞心里在狂啸着,脸上却十分淡定:“那,就只脱了衣裳嘛?”
萧渊直视着顾君辞半晌,神色恍然,惹得顾君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却不料萧渊道:“还为顾兄你擦了擦胸口,想你睡的安稳些,背你回来这一路,可给我累坏了,给你擦完身子,我就回去睡了。”
顾君辞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却又不太相信:“就只是这样吗?有没有别的?”
萧渊对上顾君辞那一探究竟的双眸,唇角略勾,凑近到他面前轻声道:“顾兄这眼神,在下是否可以认为,顾兄希望和我发生一些什么呢?”
顾君辞被他问的哽了一下,似被戳中心事一般想起印象中的那个亲吻,分明触感就那么真实,所以他才想一探究竟,岂料萧渊却像没事人似得,瞧得顾君辞脸都红了。
萧渊直勾勾的看着他:“顾兄在想什么?”
顾君辞忙轻咳,顺势推了他一把:“起开,我还未洗漱呢,我得穿衣服起来你,你出去。”
萧渊得逞一笑,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顾君辞心跳的厉害,印象中的亲吻分明是那么真实,可为什么萧渊却没有任何反应,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做梦?
有了这个可能,顾君辞便觉得自己也太荒唐了,喝醉酒以后做梦亲了萧渊,还是一个男人,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顾君辞捂着头一脸懊悔,并且暗下决心,今后绝不再多饮酒了!
而站在门外的萧渊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只是神色凝重的往顾君辞的门口回望着,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歉意。
分明喝酒的人是顾君辞,为何他会跟着醉了呢?
“实非君子所为,只盼顾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萧渊颔首喃喃,可心跳却是异常的快。
尤其是方才看到顾君辞说话时那开合的双唇,他就会不自觉的回忆起亲吻时的触感。
温软湿热,灼的他心都快化了,不然也不会情难自持。
好在最后能够及时冷静下来,才不至于将事情做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状态不好,才没有二更,大概明天过后就会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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