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过,王弗年也启程回了琅琊。
因着此前上元节一事, 顾君辞觉得自己那梦做的有些荒唐, 不知该如何面对萧渊, 故而搬离了国公府,住进了军营里。
这萧渊似乎也觉得自己因一时难以自持,就轻薄顾君辞而觉得无颜以对, 所以也就同意了顾君辞住进军营,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似乎一点也不痛快。
萧瑜很明显的能感觉到萧渊的一些情绪变化,似乎清冷易怒了不少。
过后随之而来的, 是各地纷纷出现的打着义军旗号与朝廷作对的各个世家, 皆开始攻城略地,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朝廷自然也有派遣军队前去镇压。
然而这起兵的世家已如燎原之势, 即便是派兵前去弹压, 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压住了东边,弹起了西边而已。
三月阳春时,皇帝便下旨昭告天下, 敕封这些起兵的世家为王, 让他们各自执政,各自理事,算是稳定了大乱的局面。
可就在三月十五过后,这皇帝又传下旨意来, 他登基多年,欲往泰山祭天,只因兰陵距泰山较近,故而传令兰陵萧氏率先前往泰山附近以作守卫,顺便准备祭天事宜,静候皇帝驾临。
接到旨意的梁国公萧伯绪神色阴郁,随后便召集了萧渊萧衍及郝文政去了书房议事。
军营中,萧瑜跟在顾君辞身后,陪着他在校场上一起训练此前新征入伍的新兵。
顾君辞刚刚坐下,萧瑜就立马接过了旁边阿春手里一直端着的茶盏递到顾君辞面前,探究道:
“君辞哥哥,我实在不明白,你说二哥明明在你来了之后就变得温柔的不得了,可最近怎么又变回以前那样了呢?你们吵架啦?”
顾君辞饮了茶,疑惑的望着萧瑜:“没有啊。”
萧瑜挠头:“那为什么二哥最近都不跟你见面了?”
顾君辞搁下茶盏,也觉得有些奇怪,可自己又不能明说,只能敷衍道:“或许是因为我坚持住军营,拂了你二哥的面子,他不高兴了吧。”
萧瑜皱眉在他身边坐下:“这倒也是,二哥的确是希望你住在我们家里。”
顾君辞直视着萧瑜:“我听说府里来钦差了,你不回去听听钦差来说了些什么么?”
萧瑜摇头:“我听不懂,也懒得听,反正有二哥呢,他听了会来跟我们说的。”
顾君辞扬唇灿然一笑,不过刚笑完,便瞧见了神色阴郁走来的萧渊。
他迈步上了台阶,神情十分凝重,他停在顾君辞面前,整个阴影将顾君辞所笼罩,四目相对,顾君辞有些吃不透萧渊的此刻情绪想表达什么,只是敛了笑意,认真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么?”
萧渊将顾君辞所有的神情都收入眼底,越是如此,他便越心虚,越觉得愧疚。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随我去军帐,阿瑜也来。”
萧瑜连忙点头,见着他转身离开,朝顾君辞投去问询的目光,顾君辞也只是摇摇头,吩咐着阿春监督新兵继续训练后,便与萧瑜一道朝着萧渊的军帐而去。
等着他们到是,霍司徒与杨君方也已经侯在帐中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顾君辞问。
萧渊神色凝重的望着眼前的四个人,略微斟酌了一番后才道:“陛下下旨,让我们兰陵出兵前往泰山安排祭天事宜。”
“泰山祭天?”霍司徒有些惊讶。
萧渊郑重其事的点头:“我父亲说过,先帝在时也不曾往泰山祭天过,眼下江山动乱,陛下却要往泰山祭天,实在是不应该啊。”
顾君辞垂眸凝思半晌后,认真道:“会不会……是因为之前差钦差前来请兰陵出兵范阳未果,陛下才会特意下旨兰陵前往泰山安排祭天事宜。”
萧渊神色凝重,似乎并不反对顾君辞的这种猜测。
倒是萧瑜道:“二哥没领兵去范阳,是为了除海贼啊,况且,陛下下旨让我们泰山安排祭天事宜,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问题大了,”顾君辞耐心的解释道,“若你二哥当初领兵去了范阳,解了陛下心中的猜忌,降低兰陵的战力,或许会万事大吉,可你二哥偏偏没去,即便是去剿灭海贼,陛下也未必会全信,毕竟朝中还有个谢丞相。”
顾君辞所说的,也正是萧渊所担心的,此刻他望着军帐内挂着的那张地图,陷入了神思:
“可这次,我们没有办法逃避,只能迎难而上。”
霍司徒道:“那我们有什么办法规避么?”
顾君辞沉思道:“或许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我们可以揣测一下陛下的心意,或者是,谢丞相的用意。”
“谢丞相?”萧瑜满脸疑惑,“这事儿跟谢丞相有什么关系。”
顾君辞道:“靖边侯背负冤屈身死,魏国公范阳起兵,这其中与谢丞相皆脱不了干系,若是此次谢丞相有意要对付兰陵,只怕他会有后招。”
杨君方想了想,忙道:“那咱们不去呗。”
萧渊:“不去,是抗旨不尊。”
霍司徒:“可去了又有危险啊。”
萧渊回转身,对上顾君辞狡黠的双眸,忽然来了兴致:“顾兄有什么好建议。”
顾君辞道:“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咱们只要做好本分,去泰山安排祭天事宜就去,只要谢丞相出招,咱们就能接得住,就怕他不出。”
萧瑜挠挠头;“可我听说这个谢丞相,很受陛下青睐喜爱啊。”
顾君辞侧首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那也无妨,再深的喜爱与信任,也会一次又一次的消磨掉的。”
萧渊神色突变,却又很好的掩饰住,忙转身背对着他们,稳了稳心绪:“既然商定好了,我会回府去告知我父亲,尽快赶去岱岳镇进行布防。”
“是。”
几人抱拳揖礼后,便相继离开了军帐。
不过刚刚走到门口的萧瑜却停下脚步,回到萧渊的身边,凝视着萧渊凝重的神色,担忧道:“二哥,你怎么啦?”
萧渊:“无事,你先出去吧。”
萧瑜走到了他面前,瞧着眉头紧锁的萧渊,试探道:“是不是在担心君辞哥哥啊,如果实在担心,你直接告诉他实情不就好了么?”
萧渊对上萧瑜那双诚挚的双眸,欲言又止,斟酌了半晌,随后才道:“不止如此。”
萧瑜有些震惊:“二哥你还瞒了君辞哥哥什么?”
萧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神情颇为复杂,但是他又不能直接告诉萧瑜,还因为他亲了顾君辞,只是觉得这件事非君子所为,故而一直秘而不宣,就连最亲的弟弟也不好说。
毕竟这件事若是宣之于众,对顾君辞恐怕更为不利。
况且萧渊至今都没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情难自持,犯下如此荒唐的错误,更没明白那次亲吻又与此前诸多行为有什么联系。
萧渊的心头很乱,理不清一个头绪,故而愈发烦乱。
萧瑜瞧着兄长如此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劝,只得悻悻地退出军帐,却正好遇上折返回来的顾君辞。
“君辞哥哥怎么回来了?”
“有话跟你二哥说。”顾君辞笑意灿然,径直走进萧渊的军帐。
萧渊也听见了军帐外的动静,刚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就见着顾君辞走了进来,见着顾君辞脸上灿然笑容,只觉得心弦微动,有些不自在道:
“你怎么来了。”
上元节一过,这还是顾君辞第一次私底下见萧渊,所以也有些不太自在,不过好在时间一久,他也忘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才能泰然自若的看着萧渊。
顾君辞神秘兮兮靠近,认真道:“我是忽然想起今日是三月十七,特地来找你的。”
因着皇帝传来圣旨的缘故,国公府上下皆忙做一团,似乎都忘记了三月十七是什么日子了,就连萧渊他自己若非顾君辞提及,他几乎也就忘了。
可顾君辞却记着,早早的便备下了礼物,此刻将锦盒递到了萧渊的面前:“十八岁生辰,晚上回去应该会有人为你庆祝,所以我提前给你了,希望别嫌弃。”
萧渊的心跳有些快,却依旧若无其事的接过锦盒打开,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只是一支三寸大小的泥塑娃娃。
不过那衣着,那相貌,似乎在哪儿见过?
萧渊看了半晌,有些惊讶道:“这是我?”
顾君辞连连点头:“对啊,我亲手做的,之前去找做泥塑娃娃的那个大叔学的,可花了我好些银子请他喝酒,他才教我,你可不许嫌弃,全天下只有这一只,十分独特。”
萧渊的指尖轻抚过泥塑娃娃,似乎还能感受到顾君辞残留在泥塑娃娃上的体温,然而当他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却立马收了手,若无其事道:
“谢,谢顾兄的礼物,我很喜欢。”
顾君辞眼尖,自然也能捕捉道萧渊的神情变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其实不喜欢也没事儿,这时间好物你有什么没见过呢。”
萧渊知道顾君辞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喜欢……”
他的确很喜欢,越是这样,似乎就越觉得自己当初不应该。
顾君辞扬唇一笑:“好了,管你喜不喜欢,反正我送你生辰礼物了,你都得收着,那我先走了,你忙着吧。”
萧渊点头应着。
顾君辞也只是瞧了他半晌,随后便走出了军帐。
顾君辞明显感觉到萧渊对他不似之前那么亲密了,可他并未将梦里的事告知旁人,萧渊应该不知道才对。
难道说醉酒那晚,他还说了什么让萧渊误会的话了么?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