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的青云观,肉眼所见的地方都升起薄薄的雾气, 映衬着回廊下挂着的灯格外清冷静寂。
顾君辞在道观里安排的房间里, 吃着清汤寡水的饭食, 喜好肉食的顾君辞经历过几年在战场的磨砺,就愈发的喜好肉食,只有这样才能有用不完的力气。
刚刚吃完了眼前的食物, 就听见这院外传来女子的哭声,还有余世爻蹩脚却又饱含歉意的声音。
顾君辞连忙冲出了房间,瞧见余世爻手脚慌乱的站在以纱巾掩面的女子面前,手足无措, 连忙抓住了出来的顾君辞, 焦急道:
“你来帮帮我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她不要哭。”
顾君辞瞧了瞧那位隐隐啜泣的女子,不太像文远伯家的姑娘, 她紧紧铰着手里的绢帕, 十分小心翼翼。
“你怎么让人哭了。”顾君辞说。
余世爻有些局促,看了看那女子,有些慌张道:“我……我就是过来找你的,好像是因为天太暗, 这姑娘好像是被我吓到了。”
那女子抽噎道:“不……不关你的事, 是我自己胆子小,我是跟我母亲来道观打醮的,我只是……我只是胆子小,没关系, 哭完就好了。”
女孩子抽噎的声音听得实在可怜,听得余世爻不停挠头,然后道:
“我,我送你回去吧,这晚上的,万一再被什么吓到了,可就不好了。”
那女子微愣,瞬间便停止了哭,眼中竟是羞怯。
顾君辞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怕是这姑娘以为余世爻是在笑话她,于是她停止了哭声,瞧了余世爻半晌:
“我……我不怕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语气坚定,轻拭了脸上的眼泪,然后饶过余世爻就往她们住的院子走去。
等着她走出了几步后,顾君辞才与余世爻相视一眼,跟在那女子身后护送着她回去自己的院落,远远地,他们就听见出来找那姑娘的人,语气也十分焦急,只是言语中还提到了肃王府什么的。
顾君辞微愣,肃王府?莫非刚刚那位姑娘就是当年要指婚给萧渊的那位?
不过确定了那位姑娘安稳的回去了自己的院落,顾君辞他们倒也安心了不少,回程的路上,顾君辞就察觉到了余世爻的不对劲,他频频回头,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我说余兄,你不会是看上那肃王府的姑娘了吧。”顾君辞打趣的开口。
余世爻支支吾吾,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一声不吭的走在前头,去往顾君辞住的地方。
不过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了文远伯及夫人在院中等着了,见到顾君辞回来,也跟着一道进了屋。
“护国公年少有为,想来也是有不少官宦人家都想嫁入国公府,今日护国公也见过小女了,不知护国公意下如何啊?”这文远伯也没有绕圈子,只是直截了当的问起了顾君辞的意见。
顾君辞刚刚落座,便惊讶的起身,瞧着了瞧余世爻,忙道:“文远伯,令嫒是伯府千金,自然该觅得良配,我是习武之人,有些军人的脾性,恐怕会让令嫒受委屈,故而,我觉得……”
“护国公这是瞧不上我女儿了?”霍夫人直视着顾君辞,眼神中竟然带着几分鄙夷。
顾君辞道:“夫人,不是瞧不上,是怕委屈了令嫒。”
文远伯刚要开口,就听得霍夫人抢先一步开口道:“护国公这话的就冠冕堂皇了,恐怕不是怕委屈了青彤,是怕青彤知道你与那庆王之间的勾当吧。”
霍夫人的言语间透露着几分鄙夷,这番话更是让顾君辞脸色突变,直勾勾的看着霍夫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霍夫人讽刺一笑,直视着顾君辞道:“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护国公自己不知道么,此前太子妃说时我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原想着两家结亲,互帮互助,却不想护国公如此不给面子,当我家青彤是没人要才来巴结你么!”
“夫人,切莫乱说话。”文远伯连忙出声阻止,却不料霍夫人却不知收敛,继续道:
“什么叫乱说,有些话是太子妃亲耳所听,亲眼所见,难道护国公跟庆王不是有苟且关系么,堂堂男人做出如此勾当,真当自家是勾栏瓦舍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啪——
她话音刚落,顾君辞便上前一耳光掴在她的脸上,习武之人的手劲哪是她一个妇人能承受的,肉眼可见半边脸肿起来,霍夫人被打蒙了,嘴角还渗出了些许的血渍。
文远伯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夫人,怒道:“护国公怎么能对妇人下手,当真是没人教养。”
“你们有人教养,说是豪门大户,可这嚼人舌根子的事儿可当真与那市井妇人一般无二!”余世爻拦住顾君辞,指着文远伯便吼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前朝的亲眷在当今新贵面前耀武扬威,还以为现在宫里的是你们的霍皇后么!编排庆王与护国公,我就算在此杀了你,都不为过!”
“你!你敢!”文远伯吼道。
“动手吧,我为你们善后。”
萧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顾君辞与余世爻连忙回头,瞧着身着玄衣的萧渊负手迈步上了台阶,走了进来。
文远伯夫妇瞧见萧渊到来,忙跪伏在地,唯有醒过神来的霍夫人依旧嘴硬道:
“我们可是太子妃的嫡亲舅父舅母,你纵使是庆王殿下又怎么样,将来等太子登基,你还不是朝臣,与我们有什么两样!”
萧渊站在屋中,眸色阴沉,侧眸瞧了瞧身边的顾君辞与余世爻,启唇道:
“不是要杀了他们么?动手啊。”
莫说文远伯夫妇了,就连顾君辞与余世爻都懵了。
“殿下。”余世爻试探的轻唤。
萧渊撩了裳摆,端坐在屋中的椅子上,神色如常,望着余世爻轻描淡写道:“你且动手,至于后面的事,我来善后就是了。”
“庆王殿下!”文远伯连忙出声求饶,却被萧渊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他整理了衣袖裳摆,朝着文远伯露出了和善的笑意:
“文远伯不是瞧不上我这庆王嘛,既然有太子在背后为你撑腰,为何又要邀请护国公来青云观与你家姑娘见面,难道说是受人指使,想与我麾下的大将结亲,以示拉拢么?”
文远伯护着夫人,只是战战兢兢地跪着,也没有答话。
萧渊凝视着他继续道:“夫人口无遮拦,文远伯你也觉得夫人说的话,是该说的么?”
“还请庆王殿下跟护国公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文远伯也软了声音,开口求饶。
萧渊轻哼,起身睨着他道:“文远伯有多少年没有回乡去看看了?不妨明日就索性回家乡看看吧。”
文远伯惊愕的对上萧渊不动声色的模样,连忙叩首道:“是,是,下官知道了。”
萧渊又睨着顾君辞与余世爻,启唇道:“马车就在山脚下,是回城呢,还是留在这儿。”
“回去。”顾君辞连忙说道。
萧渊连忙率先迈步走出房间,不过却在台阶前停住的脚步,略微侧首道:“文远伯回乡一路辛苦,本王就留些人马在这儿,护送文远伯回乡,路途遥远,也好有个照应。”
语毕,萧渊便迈步离开了小院,离开了青云观。
夜晚的山林寂静无比,尤其是下山的这条道,隐隐的嗅着花香,借着月色,谁都没说话,只是静悄悄的走下山。
山门前,庆王府的府兵提着灯笼早已经守候在门外了,除了一部分人得了命令上去青云观外,便只是三四个人守在马车前。
也不知为何,顾君辞此刻心虚的紧,抓着鞍环的手都在发抖。
萧渊轻咳,顾君辞后背都僵直了,已经上马的余世爻有些纳闷儿的看着顾君辞,只见他缓缓转身,望向了马车前站着,正凝视着他的萧渊了。
顾君辞扬唇讨好一笑:“别这么看着我嘛。”
萧渊:“过来。”
顾君辞四下看看,其他人皆目不斜视,完全不看他们。
萧渊的呼吸略沉,顾君辞也察觉到了些许的危险气息,连忙走过去,跟萧渊一道钻进了马车里。
“竟然敢来与人相亲。”萧渊轻笑,可语调却似在隐忍怒意。
顾君辞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带着余兄来相亲,想着霍家好歹名门之后,配余兄也不差。”
萧渊直视着他:“所以呢?”
顾君辞:“我们原是要回去的,只是下山的时候发现马匹被人偷了,所以我们就打算明天一早再回城的。”
萧渊:“坐近些。”
靠近车门而坐的顾君辞望向萧渊的眼神,往他旁边挪了一些,不过萧渊眼神不善,使得他又挪了一些。
岂料他刚刚离开坐垫,就被萧渊一把拽住手腕带进自己的怀里,死死地捏着他的下颌道:
“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君辞听的有些心绪:“我……我不是故意的,最近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在病中嘛,你身为人子,是该侍候在身边,我没关系的,不用管我,真的。”
萧渊捏着他的下颌,似惩戒一般狠狠地吻上了顾君辞喋喋不休的双唇,按倒在了车内。
霸道的侵袭,不容抗拒的气势,一寸寸的掠夺,就连呜咽都听不见。
衣衫内红透的身体散发着滚烫的热意,灼的两个人呼吸都不太顺畅,手中的浊物却在逐渐变凉,冰的顾君辞的腿微缩,想要躲开。
马车停在国公府前,顾君辞整理好了衣裳下车回府,一路上谁都没看,只是低头回府,径直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而萧渊也在随后下了车,与随行的人嘱咐了几句,也跟着进府去了,谁也没拦,谁也没问,只是他进去顾君辞所居住的院落后,院门便在里面落了锁。
后来没过多久,屋内便传来低沉的争吵声……
……
夜半三更,屋中旖旎总算是结束了。
散落一地的衣裳都被搁在了帐外,而帷帐中的顾君辞则是侧身躺着,双眼紧闭,中间隔着一段,就是不挨着萧渊。
萧渊侧身托腮躺着,一脸无奈,伸手抚上顾君辞的腰,却被他极快的反应弹开了,随后却因痛楚而回头看着自己,双眼通红。
萧渊回以微笑,温柔道:“我不生气了,不用觉得委屈。”
顾君辞咬牙切齿:“为什么是我!”
萧渊顺势将他搂入怀中:“不必在意这些,明日我还会进宫去,母亲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我想多陪陪他,正好你也可以借故在家养着,也不必出门去应酬了。”
顾君辞狠狠地看着他,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后便传出顾君辞受伤了,据说是与庆王殿下在府上大打出手所致。
谁也没看见具体伤的怎么样,只说这护国公近来压迫闭门养伤,谁都不见了。
加上萧渊在第二天又进宫去了,故而这两人不和的传闻便在京城中愈演愈烈,加上有阿春这么个传话筒,每日坊间有什么流言传闻,顾君辞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等着许雁卿与严怀他们从各自家乡回来长安时,庆王与护国公不和的传闻已经平息,然而皇后却突然薨殁,丧钟从宫中传出来的时候,顾君辞正得知严怀的夫人有孕的好消息。
等皇后丧仪结束以后,已经是冬月初了,长安城内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细雪飘飘洒洒落满屋宇,不过一夜之间,所见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庆王府的书房内,炭火烧的正旺,顾君辞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视线却落在书案后垂眸看书的萧渊身上。
萧渊神色如常,将悲戚之色深深地藏起来,只是静静地看书。
顾君辞终究是忍不住了,连忙开口道:“阿渊,我那儿得了几坛好酒,许兄从云中带回来的,不如,我陪你喝些。”
萧渊握住书的手微顿,脸上的表情这才有所变化,只是抬眸望着顾君辞道:“君辞,你说,你是不是最能理解我的感受。”
顾君辞垂眸想了想,旋即点头:“是,我与我母亲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萧渊凝望着他的模样,几次开口,却又至于唇舌,又略沉吟了半晌后才道:“你母亲,应当同我母亲一样,温柔慈爱,还会唤着你的小名。”
顾君辞想了想,从他第一次见到萧夫人时,他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如今听萧渊这么说,顾君辞才明白过来,原来萧夫人的确与自己的母亲十分相似。
“凤郎……”萧渊呢喃了一句,顾君辞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萧渊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顾君辞瞧着他那失神的模样,知道他肯定难受,便也没有再问,任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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