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琉璃溪灯

    转眼之间, 就到了年末。

    现在的小镇, 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夜晚灯火通明，贯穿整个镇子，宛若一块反射着月光的通透琉璃, 就算神都, 也不能一年到头如此奢侈。

    全镇供暖的地龙刚刚建好，再也不必计较这个严寒的冬日，地龙古来有之, 但能抢在初雪之前建好, 足以让大家欢喜把歌唱。

    第一场雪下来了，初雪。

    浇过冻水的冬小麦迎着雪花微微摇曳，郁郁葱葱, 夜色之下, 拉远石距，柏溪镇犹如黑夜中的明珠一般, 熠熠生辉。

    琉璃五色子, 如今得了一个雅名，琉璃溪灯, 带个“溪”字，一是因为那些忙起来的闲人，觉得这灯以后可以做为咱柏溪镇商行的招牌啊，没个雅名怎么行？为此还跑了好几趟琉璃坊，让匠人们开动脑筋，用好点的料子, 多设计几种漂亮的琉璃溪灯。

    二是因为，当明灯亮起时，灵光和灵气在琉璃中穿行，外人瞧，不免有种琉璃似水，在其间流动的错觉，也算是灯如其名。

    终于画完圈圈的茗芙，也饶有兴趣的参与进来。

    女子心细，既然知道这些高档品，以后要卖给城里的富豪乡绅，甚至一些修家可能也会图漂亮买些去，茗芙便多了几分心思，不光让手下的人送样品给三家人和教书匠们试用，还要求他们定期汇报感想。

    茗芙其实也略通道家符箓一道，算是半个道家人，所以她在好几间屋子里准备法阵，或抽取，或汇聚灵气——这是在试验琉璃溪灯在不同灵气环境下的亮度！

    最后得出结论，琉璃溪灯在灵气普遍较为充沛的南方好使，但是到了北方……怕是明光还不如火折子。

    将这个情况报告后，后来在石右的建议下，琉璃坊又推出了一种新的灯型——环形五色子。

    最初，不管是石右准备的琉璃五色子，唐包包串起来的那个手串，都不是首尾相接的，灵气不断从金符点进来，从土符点出去，形成一个小小的，微不可见的灵气气旋。

    而环形五色子收尾相接，从土符点出去的灵气，不会发散，而是继续顺着下一个金符点继续流通，是以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一旦开启，符环中的灵气越转越多，光芒自然也会越来越亮，直到达到符环承载灵气的极限，再以四叶草水石（除了原本的三颗，多了一颗近半杂质水石，用来关灯的）控制灵气流通，亮度也就可以控制了。

    说起来，其实这符环用料在修家看来，算得上是粗劣，也承载不了多少灵气，光芒能如此耀眼夺目，多半是依赖琉璃的聚光和散射。

    自从有了环状结构之后，北地灵气稀薄，这不要紧，打开琉璃溪灯后，多花个十几秒聚集灵气，灯也就亮堂了，至于灵气稀薄到连灯都点不了……茗芙管事这边的建议是，赶快退出此地呢，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身处灵气稀薄之地……灵气环境倒是无所谓，短时间内不会有异样，而是灵气浓厚的地方，自然有其浓厚的道理，或福地，或灵脉，或聚宝，而灵气过于稀薄的地方，则也有其稀薄的道理，这背后往往有大险。

    修真者能不能应付这个不晓得，但普通人只能看老天爷的。

    是以，这个缺点，其实根本不算是缺点，反而还能当做示警之用。

    至于若是行商途中，处于黑域边缘，碰上了比较暴躁的灵气，那也不打紧，最多就是光芒不稳，有些一闪一闪的，明暗不定，至于如果闪得比较厉害，闪到眼晕，茗芙管事这边的建议还是，亲您还是快点退出这片地方比较好……

    显然而易见，黑域周边的灵气，诡异到琉璃溪灯都变成了闪光灯了，你们还不走，原地扎营，这是一种何等佛系的随缘等死心态？

    但，具体是琉璃多暗才算是比较危险，闪的频率多快才到必须即刻跑路，茗芙虽然寻得各方的帮助，但是却迟迟未能有个定数。

    直到这个时候，茗芙管事才略有所悟——清羽门纵然有千般万般不好，但有一点，这些修家始终坚持，那不让域内妖兽凶兽横行，常年将这些凶险抵挡在外，千年不停，未有一日懈怠。

    从北方而来的云游先生，没少说那北方灵气稀薄，故而修家稀少，难以护得一方周全，妖兽屠城时有发生，而南方，虽然时不时就有某个地方因为被修家过度剥削而荒芜的传闻，但……几乎未有妖兽屠城、屠村的传闻。

    不过，感慨归感慨，望着已经积累了一层雪花的小麦田，茗芙管事记录完一组数据，收起阵法，忍不住又叹息一声——护得再好又如何呢，还不是处处民不聊生，还不如北地，虽然可能会死，但也有众多生路存在。

    茗芙收起心思，准备先去吃个饭，然后去云机院“上课”。

    上课，听石右讲课，讲那些有灵根的人，灵根再差，靠感悟个几年，总能明白的道理。

    这事儿，她没必要去学，觉得其实不学也罢，因为总能悟明白，最多就是可能在某些地方有点理解错误，或者懵懂，不能像石右那般，说得条理清晰，人人皆可学就是了。

    ——在之前，是这样的想的。

    但是当课程步入这些灵根很烂的能人异士难以企及的范围时……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想不明白、悟不出来的道理，居然可以用纸笔算出来！

    可以推导，可以猜测，可以论证！

    能人异士们，脑筋其实本来就比常人要好得多，单是记忆力这一块，就能甩开常人一大截，过目不忘是基本功。

    是以《天理凡说》上很多继承人，从年轻算到入土都没个答案的难题，数学猜测和法理推演，居然还真算出了几个。

    但算出几个之后，这雄赳赳气昂昂，觉得总算扳回一城的能人异士，很快便撞上了铁板。

    《天理凡说》此书内容经由百代人的手传到今天，从得到某个玄皇的祝福那一刻起，页数就是无穷无尽，记录的未解难题犹如天上繁星。

    本来嘛，这些难题其实还因时过变迁，因各种不可抗力遗失了一些，但珂芋承认其是一本好书后，缺失的页数就回来了……各种角度新奇，闻所未闻的难题，也回来了。

    一开始他们能势如破竹，这再正常不过了，毕竟，最初开始撰写这本书的人，学问怎么可能比得过千年后的这些能人异士？

    他们提出的问题，其实不少都在后边都有了答案，这也是为啥部分纸张不见了。

    珂芋承认之后，因为没有整理，这些失去的难题又回来了，而石右刚拿到这本书时日也不长，大体上只是理解总纲，前半部分的理论——这是整本书的精华所在，每当总结出定理，总会记录在案，推倒一般都放在后边。

    书籍发生了变化，石右当然知道，不过，当发现都是前辈熬心苦算的课题，顺势稍微改了改，就拿出来让这些不以为然的能人异士算。

    少年心思十分单纯，他是想让这些人知道，《天理凡说》上的一字一句，皆是前辈们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能保存到今天，历任主人都经历了很多，正所谓，算题，从出生到入土。

    他是想让这些人晓得几分前辈们的辛苦，若是能感慨两句，少年人会很高兴。

    哪里想到，这直接激发了能人异士们的诡异属性——我喜欢做题，喜欢那种难题有解的愉悦，超喜欢的！

    来到上仙亲自题名的天机院，茗芙管事取下熊皮披肩，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屋子里头有地龙，也就是地暖，没了刀刮的寒风，茗芙管事感觉手脚回暖。

    “大家算到哪一步了？”

    “回管事，正卡在金精干涉值上呢，这金精的性情真是好生古怪，虽然能大幅降低灵阻值，但是它并非是按照增加含量比值来提高，而是忽高忽低不定……”

    “以数学模型来说，这不应该，咱们算出来的结果和实际测试的结果不一样。”

    “一定是哪里漏了参数！”

    茗芙管事微微一笑，加入讨论。

    在天机院不远的地方，是学塾，聚集起来识字的农夫们，连学塾外边都排满了，大家在下雪天，站在寒窗之外苦读，别提有多励志了。

    当然，茗芙是不会同情这些人的。

    早说了让你们来上课，至少先识字，结果因为遵从自愿原则，就没几个人愿意来的。

    现在好了，从一个月之前起，上仙在镇子中央设立了数个公告栏，店铺、作坊等一切招聘信息，都会贴到公告栏上，而店铺伙计们，碰到那些问活计的人，也不愿意多费口舌，直接让他们来公告栏找。

    虽然公告栏也会让几个书生来大声诵读上边的信息，但大家贴招聘信息，就没个准时，书生总不可能一整天都候在公告栏，所以只会在中午的时候来念，念完就走人。

    所以如果你不识字，就只能拜托旁边的人念给你听，或者等待书生来念，但不管如何，真正的好工作，人家识字的，肯定能抢到先机。

    而现在，谁不想找个好工作啊？大家都下岗了啊！都是下岗青年啊！

    因为就在一周之前，农田的生产队，不仅直接砍了五千多人，仅留大约三千人种地，而且这会儿都下雪了，冬小麦到这个时候，基本就不用管了，让人家自己长——南方，一年也是会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是下雪的，这是因为当年给神州大陆调律的仙族，认为冬季不下雪，少了点什么。

    而且神州大陆灵气浓厚，如果没有冬天这一冻，难以遏制毒虫害虫还有瘴气滋生。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农闲了，一般来说，如果当不成帮工，农家会做点小生意，比如用一点肉吸引饥肠辘辘的野兽，剥下毛皮卖钱去，或是在结冰的湖面开洞撒网，等着鱼儿游上来换气，自投罗网。

    缝补衣服啦，织布啦，做女红啦，事情也不少。

    当然，最大的要事还是，无论男女，都要拉出来操练——对，按照民兵的标准。

    这是珂芋要求的，把大家都拉出来跑跑，练习对敌的架势。

    柏溪人未有异议，毕竟逃亡路上，就算是十几岁的女娃子，都痛恨自己没学过几手功夫，不能帮大家御敌。

    可以说，一场逃亡下来，尚武之风深深刻进了柏溪人心里。

    但要做的事情虽然多，可从粮食生产队裁员了，总得找个新工作，这才有大家刻苦识字，冒着鹅毛大雪立于书塾外的盛景。

    至于这般临时抱佛脚，算是插班生，到底能学会几个字……实话说，基本上这些农夫是在强行听天书。

    柏溪镇的教师资源本来就不够用，尽管刘然精简了教材了，甚至现在只教百位数内加减乘除和常用汉字1000字，也依旧需要大约两个月的教学时间。

    两个月一期，现在是第二期学生了，而且已经完成了大约一半的学习，这些人能跟得上才有鬼。

    而茗芙等能人异士，虽然也能担任简单的教学一职，但他们的任务其实更加繁重。

    说白了，珂芋想要电池，人造灵气电池，而天然灵气电池，说起来也算是古来有之——灵石就是了。

    灵石，储存灵气的石头，灵气耗尽，空掉的灵石，又被称为空玉，多产自灵脉。

    源自灵脉的灵气，是咋回事还记得吗？

    珂芋说过，灵脉扎根于太虚之海，能够从太虚之海抽取灵气。

    但确切来说，刚从太虚之海中抽出的东西，并不是灵气，而是另一种能量，通识没反应，珂芋就将之称为太虚能。

    灵脉能够将其降次，先是次等太虚能，然后转化为各种灵基，灵基降次之后，就是灵气。

    灵基也是修真者修为根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就是说，修真者吐纳灵气精元，就是要把灵气在体内，依功法和修法上的不同，先炼成灵元，最后沉淀为各种各样的灵基。

    而灵基能够生生不息的再造灵元，所以实际上，灵脉本身，大部分组成部分也是一种灵基，只是任谁见了，都觉得与常言道的灵基截然不同，难以放到一块比较而已。

    所以，珂芋猜测，修真者的灵基，应该也以一种非常微妙的方式，极微量的感受到虚空能的存在，并转化出微量的灵元……当然这个猜测其实一点都不准。

    根据珂芋的推算，虚空能这玩意，化神仙君都不敢直接接触吧？

    会死，绝对会死。

    筑基期就更加不用说了，再说，她就没从修真者身上感受过虚空能。

    所以珂芋有些想不通，她是知道的，修真者其实可以把各种各样的气转化成灵气，比如煞气、阳气、山水气啥的，似乎万物的源头都是灵气变化而生，但万万没有无中生有之说。

    所以，修真者修成的灵基，比如金丹啊元婴啊之类的，到底是从哪儿“无中生有”的？

    这问题珂芋想了一个多月都不明白，阿余前辈给的教材上也没写，干脆先扔一边，先操心人造点起电池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啊……昨天说好要修文的，但是，但是，古剑3更新了大葱奇谭，大葱奇谭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