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大体情况, 离开仙宫之后, 范和玉先是去给文圣老爷上了一炷香。
诚心诚意,不过,珂芋收集到的香火愿力, 虽然比普通的柏溪民众要多一些, 但其实,这只是因为文脉和文圣老爷两个真相带来的加成罢了,本质上, 范和玉贡献的香火愿力, 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香火愿力的多寡,与你是不是修真者没有太大关联,主要……大概还是心意的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说, 神道只要有足够的凡人做为信众就够了, 修行比其他路子要容易得多,但奇怪的是, 似乎没有多少修真者愿意走神道这条路。
珂芋有问题就问, 于是,疗伤结束的阿余前辈, 神清气爽的解释:
“这个啊……这么和你说吧,如果某个神是个善神,但信众却将其当做邪神来祭祀,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这个可怜的神灵,会被变成邪神?”
“对,信众的祭祀方式, 还有内心的想法会极大的影响到神灵本身,心越诚,影响就越大,那问题来了——信众在什么时候,心最诚呢?”
“当然是遇到困难的时候。”
珂芋回答完毕,好像明白了什么。
“对,遇到困难的时候——”阿余前辈拖长了语调,“但每一个对神许下的愿望,难道都是善良的嘛?”
怎么可能,与其说那是愿望,倒不如说是欲望。
比如,想要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都只喜欢自己啊,希望自己家财万贯啊,很恨某个人,希望他赶紧去死啊。
祈祷这些愿望时的人,给予神的,怎么可能会是正面的感情反馈。
长期受到贪婪、恨意和私欲等感情的影响,如果是修真者修出神像金身,那还好,但如果是自香火愿力中诞生的神灵……这影响将是致命的,甚至会完全改变该神灵的神性和神格。
所以祭祀神灵才需要净身、需要繁琐仪式步骤和要求来提高祭祀本身的神圣感,本质是为了消除信众心中过多的杂念,更纯粹的去歌颂他们的神。
“看来是明白了,另外有一点就是……历史上,从不缺少信众遭逢大难,集体拼命祈祷,结果神灵知没有胜算,却还是被这些信众的祈祷封死退路,不得不与灾厄死磕到神像金身完全粉碎,先于信徒一步上路的案例。”
……这也太惨了吧?
自身的行为,被信众的祈祷所左右,关键时刻甚至会因为信众的愿望,干出完全违反自己意愿的事情——比如送死。
这是个球的神啊?明明是信众的提线木偶!
“可是,每个教派都有教义,只要修改教义,将自己塑造得没那么万能,没那么伟大,甚至有些自私自利……”
阿余前辈一脸后辈你太甜的表情:“如果拜神没有用,有几个人会诚心信你?”
“再说啦,都死到临头了,就算这神再怎么薄情,死马当作活马医,强烈希望有谁来拯救的愿望只会愈发强烈,会压着神灵飞蛾扑火,就算是修真者,也无法抵抗歇斯底里的挣扎。”
珂芋摊手,只得表示神道确实不好修。
上完清香,范和玉又想再悄悄观察一下柏溪镇内的情况,然后再去找黄老爷子,要个身份证,免得下次又被狼魂拦下。
领头的自然还是小香猪,但丑白对于范和玉磨磨唧唧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它拿出一卷宣纸,然后在纸上投影出芗城的各种变化。
范和玉瞅着宣纸上的影像,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刚到琢治,一穷二白,啥都没有,对上仙也不是完全放心(主要是觉得仙族不食人间烟火),就要闭关疗伤了。
当然是有些不安的,主要是,该做的事情他都没做,比如本职种田。
所以,现在看到宣纸中,柏溪人幸福的日常剪辑,范和玉越看越心安。
但珂芋看到的时候,却就被吓到了。
这个世界,基本不存在拍摄的运镜技巧,也就是说,哪怕是修真者能够自由加工的墨影,也不存在能称得上是电影级别的镜头,往往就是提供一个平视角度,然后剪掉一些无关镜头,就完事了。
什么推、拉、摇、移、跟、升、降、甩啥的技巧,都不存在。
但小香猪,却能凭借本能,完成了一组出色的镜头。
从米粒在石碾上,被朴实的农民捧起,到农民脸上的笑容,借其目光转向收割完毕的田地和旁边如山一般高的稻谷堆,然后是柏溪镇仅剩的几个孩子,提着小水桶欢快的绕着稻谷堆一路小跑回来。
镜头跟进,这些孩子把提到的上好山泉水,倒进云机院的水缸里,有助手来打水,给大家泡茶,由此给了几个泡茶端茶的镜头,如丝般顺滑的将镜头带入了云机院内部,茶水震动,大家大呼小叫,为水杯放左手边还是右手边同一等级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实际动手时,更是各种情况频发,大小爆炸和黑历史不断,但就算失败了,哪怕无比狼狈,最后也不过是望着同伴狼狈的模样,爆发出愉快的笑声,之前的争执,犹如过眼云烟。
这观影体验,比观棋子那不知所云的,令人掉SAN的棋子内藏影像要好多了!
“丑白,组织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
没等宣纸转向下一组镜头,丑白茫然的抬起脸,望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主人。
也就是,让丑白来拍摄一部,关于儒门,关于芗城,关于狼群,关于外来者的电影。
珂芋知道,有些时候,语言是苍白无力的,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并且,多数人,都只能勇敢面对一时的困难,如果惨绝人寰的灾厄持续时间太长,反抗不能,又看不到希望的终点……他们,可能会选择用不大痛苦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典型如柏溪人大逃亡,很多人并非死于猎食者,死于饥饿,死于修真者之手,而是自己选择服毒,全家一起上路。
很不幸,芗城所要面对的,正是短时间内难以解决的困难,至少数年内,芗城人的生活,都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这是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三百年如梦盛世的代价。
祖宗传下来的债,接好了。
在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受难者知道,自己有反抗的余地,如果自己努力,一切都可以改变。
这是当然的,现在灵能织布机都有了,灵能熔炉也只要再克服一些小问题就OK了,单是这两样引入芗城,就能为颓废的经济注入新的活力。
更加妙的是,由于芗城的布坊铁匠铺啥的本来就少,想要转型和增设都很容易,珂芋甚至不用怎么担心,工业化对传统手工作坊有什么毁灭性影响。
虽然经济泡沫后,仅剩一片废墟,但在废墟上筑起高楼,却也不用担心会摧毁旧有建筑,不得不说……妙啊。
所以,珂芋为丑白的电影定下了基调,那就是,要让他们看到芗城目前的困难,但是,这绝不是要让他们绝望,而是要让他们知道。
儒门和狼群,到底是在多么努力的保护芗城,保护他们,从而激发自身的斗志。
甚至如果有必要,还可以讲讲柏溪人的故事——这个要经过大家同意,但想来大部分人并不会介意。
……如果说,这样还不能让芗城人有“不能干坐这,我该做些什么”之类的念头的话。
珂芋准备采取更为暴力的计划C,那就是从头开始教芗城人如何做人。
丑白很是开心,接过珂芋现场捏出来的八面留影镜就走了。
留影镜,是修真者记录影像用的常见法宝,而珂芋为其准备的留影镜,可用神念控制,悬浮拍摄,并支持蓝光++++级别画质、镜头拉伸、各类滤镜和支持在线剪辑、特效合成等众多功能。
另外,还让最熟悉狼群领地情况的10匹狼魂同行,又把最近已经能缩到拳头大小,反过来待在丑白背上的渊图派去,阵容不可谓不豪华。
当然,更重要的是范和玉的工作,70万人的口粮,这可不是说笑的,虽然让芗城人来琢治打工种田也是一个选择就是了,但珂芋还是想尽量避免这个选项。
大司农通过穿界门,立刻开始着手研究芗田的土质。
顺便带回了好几麻袋的土壤。
几个儒生发现有外来修真者突然出现,赶紧过来看看情况,可是,却只能看到范和玉急急忙忙的通过穿界门,手里捧着几袋土的滑稽景象。
……
难道又有修真者惨到,偷几袋灵土回家种点米糊口?
灵田内的土壤,在离开本地后,如果保存得当,确实还能再种一两次普通灵米,之后,灵土的灵气就会耗尽,变成普通的土壤。
所以在福地或者灵气充沛的地方,偶尔也会发生嘀笑皆非的事情——一些可怜散修太穷了,连灵米都买不起,就跑到灵田内偷几把土,回家偷偷种点东西吃。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堂堂修真者,居然去偷土,目的却只是为了吃饱饭,但这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而且还不止一次发生过。
修真者看起来高高在上,但修行一道,不进则退,只吃凡俗食物,是很难维持修为精进的。
是以,儒生们看到对方只是抱走了几袋土,联想到儒门也是自己种灵米吃,还要挤出一些田地,种一些普通谷物屯着,就感觉有些心酸。
但过了一会,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能用得起穿界符的修真者,怎么可能买不起灵米?
可是,穿界门已经合上了。
几个儒生面面相觑,都觉得自己是个傻X。
无独有偶,看到珂芋熟练的开启穿界门,正想以前辈的热情投入工作中的阿余,画到一半的圈圈停在半空中,风中凌乱,并且觉得维持这个动作不动的自己像个傻X。
他怎么就失业了呢?
——可爱的后辈已经不需要前辈的照顾了怎么办?在线等,非常急!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我其实不想让珂芋这么快掌握穿界门啊,可怜的阿余前辈失业了……但以逻辑来说,珂芋确实会加大修行穿界门的力度就是了233
PS:其实每次给珂芋和柏溪人开门,虽然阿余前辈一副嫌弃的样子,但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
最后,因为元旦这天肯定没空更新了(咕咕咕咕),所以在这里提前祝大家2020年新年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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