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集市的骚动之后, 已经过了两周。
由于夫子郝策直白的表示, 芗城确实大难临头,所以在这两周的时间里,珂芋掀起的浪花不仅没有消失, 反而在不断发酵。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 外来商会收到的芗萱减少,更多的芗农,在这个芗萱收货季, 更愿意把芗萱卖给儒门。
可是, 眼看儒门成为了这场风波的直接受益者,大部分外来商会掌柜对此的反应当然是——儒门在造谣。
这个琢治商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即便是真的, 真的存在一个叫做琢治洞天的地方, 但这个商会住在儒门里边,双方串通一气的可能性也很高。
前边提到过, 别说这些商会掌柜了, 就算是商会背后的城市或者洞天,恐怕也不明真相, 以为自己填了三百年的银子,可能还真是为了报答儒门当年的大恩。
所以,面对芗城的芗农和商号的追问,掌柜们十分困惑——我想要你死?可是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比起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们更担心完不成这个季度的成交额。
因此,这些掌柜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 这都是你们想多了,根本没有这回事!
但,他们保证得越是不懈余力,看起来越是可靠,反而越是得不到信任。
因为,虽然珂芋的很多话,芗城人都可以当耳旁风,但是……
唯有一点。
关于“哪天芗萱说不定会降价”一事。
这点……应该是很多芗农的担忧了,即便没有珂芋,他们也会每年都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芗萱收购价都是波动的,有高有低。
利用了芗农们这份十分微妙的不安感,数日前,珂芋雇佣了几位主动找上门的说书先生。
芗城的说书先生,很多都曾在儒门的学塾读过几年书,学过几年儒剑,然后他们会开始云游,收集各地的故事,记载下来,最后选择一个茶馆、戏院或者饭馆落脚,开始自己的说书生涯。
当然,在这之前,他们往往会不止一次在街头说书,赚取名气和生活费。
可以说,说书先生,某种意义上,就是最擅长带节奏的人。
而且……多数说书先生,反而比芗城商号和芗农们,更加担心芗城所面临的窘境。
因为和这些种好芗萱就能躺着收钱的人不同,说书先生是见过外边的世界的,见过路有冻死骨,知晓民生疾苦,理解在外边,凡人想要生存,到底有多不容易。
所以,每一个结束云游归来的说书先生,都会或长或短的,对芗城的安逸和繁荣,其存在至今的方式,感觉到如梦似幻。
这种感觉盘踞在他们心中,哪怕沉淀到心底,也久久不能散去。
以至于,当珂芋挑破了这层窗户纸,还有夫子郝策的无奈的回答传到他们耳中,这些说书先生的第一感受,不是“怎会如此”,而是——
终于到这天了。
就好像头被按在刑台上等死的刑犯,可怜的是,迟迟没有问斩,刽子手举着刀,但刀一直没有落下,甚至不禁让人产生这把刀说不定永远都不会落下的错觉。
珂芋当时问:“既然你们都知道,那为何沉默?”
几个说书先生有些尴尬,他们解释说,不是没说过,但……大家都不爱听啊!
说书先生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个讲故事的人,收入主要来自茶客听众的打赏,甚至,如果想要进有名的戏院说书,可能还要缴纳一笔额外的费用。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讲得不好,客人不满意,不仅没得钱,下次老板可能就不会允许他们进来说书了。
叫醒装睡的人,这一理想很崇高,但人……这么大个人了,经济方面,也不好让家里人帮衬是吧?
珂芋:很真实了。
这次他们几个代表会来找羽仙子,也是因为意识到山雨欲来,不是顾及个人那点小钱的时候了……
说书先生的代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珂芋无语的盯着他,导致他到了末尾,总算是交代了真实原因。
现在风向变了。
很多芗城人都有些担心,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芗城和儒门现在到底到底面临着什么威胁和困难……
换言之,现在这种话题,能赚钱。
也就是蹭热度——不亏是靠说书营生的人,很懂嘛。
意识到这些说书先生,只需要一点活动经费,珂芋还行,就给了他们十几枚雨花钱做行动经费,按照兑换比例,这些雨花钱就是10万多两银子,凡间放在哪里都是一笔巨款。
所以说,凡间的钱币,对修真者来说,并不值钱。
——如果几句话,无法改变芗城人的话,那……如果把这个数字乘以一百,乘以一千甚至更多呢?
珂芋的要求很简单,让他们多讲讲外界的基层凡人——这就是芗城人不爱听的类型,因为悲剧的故事可以很精彩,但悲惨的故事,却很难精彩。
另外,为即将要上映的墨影大片——《狼的芗城》做宣传。
虽然是完全免费的,但众所周知,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至于,为什么要从狼的视角来讲述这个故事……是因为,狼在很多时候,都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而不受限于芗城人的某一个身份。
另外,做为芗城人的大局观和个人觉悟的思想启蒙大片,它同时需要冷漠和赤诚两种感情。
冷漠的旁观,能为眼界狭隘的芗城人,提供一个客观的视角,重新看待芗城到底如何,自己又是怎样的人。
赤诚的保护,当然就是狼群为了芗城的安定,千百年来前仆后继,与儒门一同维护芗城的安宁——人家在外边拼死拼活,尸骸成山,你在城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毫不知情,难道……
你不愧疚嘛?
如果说,立意表达到这个程度,芗城人的内心依旧毫无波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备选计划C吧。
至于雨花钱是从哪里来的……
一部分来自东松仙君的钱袋,不多,大部分修真者也没有把全身家当带在身上的习惯,出门带点小钱就差不多了。
更多的钱……来自把金库随身携带的小部分人,昆仑玉女身上。
昆仑玉女,这一仙族支系,曾经是昆仑玉虚的养玉人,同时也擅长以玉石炼制玉器法宝。
清玉原本是个前途无量的仙君,在千年前受到重创后,分身、道相和本体全部狗带,神魂重创,后由玉龙玄皇引入这具发现时就已经完全失去灵性的仙体之中得以苟延残喘,为了提高契合度,甚至连名字都改成了清玉。
这是清玉的说辞,为了能让仙族前辈相信,自己并没有夺舍仙族的仙体,清玉不惜发下心魔誓。
不过,就算她不发誓,珂芋也是信的,因为——昆仑玉女从构造上就不支持夺舍啊。
人家昆仑玉女仙体和仙魂是一体的,两者根本不分彼此,就好像人的大脑和身体都是碳基一样,根本不满足夺舍的前提条件。
清玉得到的这具仙体,说白了……大概属于大脑整个被烧焦的状态,并且如今依旧是这个状态。
清玉不过是以神魂强行驱动这具身体罢了,多亏玉本就养魂,昆仑玉女的玉体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否则的话,早就魂飞魄散了。
另外一点是,由于仙体和神魂不兼容,清玉现在能够行动自如,相当于重新编写了一套操作代码,做为代价,她可能在精神上,已经出现了一定的扭曲——比起常人吹弹可破的白暂皮肤,她可能更喜欢自己的玉石表面。
……这直觉一般的想法,应该是错觉吧。
总之,珂芋强行和昆仑玉女换了一批钱,当其正欣喜于自己用小瓷钱和雨花钱,全换了断缘钱,正开心着呢,然后被珂芋关了禁闭。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昆仑玉女是别想出来了。
当然,珂芋不介意拿《狼的芗城》给她解解闷。
话扯远了,扯回来。
正是由于芗城超过八成的说书先生,在得到了珂芋的活动经费之后,不懈余力的开始谈自个儿在外边见到的惨像,凡人真实的底层人生,这才能在短时间内,让芗城的风向出现巨大的转变。
而这些悲惨的人生和芗城的窘境,确实有人是不乐意听的,觉得晦气,但是更多的人,听着听着,背脊却逐渐挺得笔直,就好像……这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未来。
珂芋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儒门默认了吧。
长达两周的时间,整个芗城,那么多说书先生,突然都开始讲外边底层人民群众的生活有多惨,芗城的情况有多不妙,而儒门无动于衷。
放到珂芋上辈子,那就是有一天,你连接WIFI,发现所有网站,所有软件,所有热点推送都在讲要世界末日了,而且偏偏过去好几天,官方都不发表任何意见,但也不禁止——就问你方不方,恐不恐怖,害不害怕?
是以,说书先生们每次都在最后加上的一句话,被他们当成,这是儒门要表态了:
——儒门和琢治洞天联手拍摄的大型墨影《狼的芗城》就要上映,大家都可以免费来看呀。
说书先生觉得羽仙子的原话有些绕口,但没敢改。
又过了一周,儒门准备好多个放映地点,确定放映时间之后,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芗城人一下子沸腾了。
也不管儒生再三强调,这部墨影会连续播放好几天,排片很多啥的,大家都在争首映的票,甚至出现了十倍高价抢票的现象。
珂芋:再这样下去,出现职业黄牛,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2020年一年无忧呀~
作者菌要去睡了,不能修仙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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