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和玉望着闻见才把这几样垃圾当宝贝的模样, 思绪不由得飘回一个宁静的午后。
他照常蹲坐在田地间,修行的同时与稻子一同生长,他觉得自己离元婴越来越近了,或许突破就在最近……
“范前辈, 有时间吗?”
范和玉回过神,扭头望向来人:“卞曲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
儒生卞曲, 最早来琢治帮忙的一批儒生之一,范和玉对其还是很有好感的。
只是这一回,卞曲先生有些扭捏,磨蹭了半天, 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来,里边是一枚陈旧的骰子。
“咳咳, 这是师祖当年用过的骰子……便宜卖你了。”
最后, 范和玉当然没有买这个诡异的骰子,并用一种惨不忍睹的目光望着卞曲先生, 完全不明白,儒雅随和的儒生,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番交谈后,儒生卞曲败下阵来, 他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表示……是百里先生让他这么干的。
反正这确实是门内高徒,还是学童时用了很长时间的用品,也不算完全是骗人, 就不是文圣老爷子用过的而已。
用百里明知的说法,就是动几句嘴皮子的事情,被戳穿了也没啥,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小委屈要学会适应……
适应个鬼啊!
儒生卞曲一开始打死都不愿意,甚至宁可立下自己一生不再进赌场的道誓,也不想去推销假冒伪劣产品。
但抗议无效。
“总之……师命难违,范道友,多有得罪了。”
之后,三观崩塌的范和玉,见到了路边用麦秆烧火炖汤的上仙,由于实在是难以相信儒门门主的行径……说不定,说不定那东西是真的,只是卞曲先生不知道而已!
抱着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他向上仙求证。
“真货当然都没了啊,”当时的珂芋,理所当然的说,“当年儒山以护山十八礼阵为基点,以文脉和运势,勾勒出贯穿整个文芗洞天的恢弘大阵,以护苍生——当然,很多部分都隐藏在空间之中,难见真容。”
“而在那之后,由于压力过大,大阵崩溃,巨大的反噬一口气席卷了整座儒山,就算文圣弟子们拼命护住山门,结果依旧是圣人弟子重伤不治,所有门生受伤、昏迷了数个时辰到数日不等的结果。”
“那些被层层保护起来的儒家秘宝不提,拥有修为的儒生尚且如此,你觉得,那些除了纪念意义外,并无多少神异的纸墨笔砚之流,如何能在大阵的崩溃中幸存下来?”
回忆结束。
这与当下的情况是多么相似!
范和玉眼角抽了抽,良心让他开口:“这些东西……”
“当然是假的,世人皆知,在大灾变中,儒山护天下,山门因此遭受重创,那些真迹又怎能流传下来?”闻见才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抬,而后,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振奋起来了:“虽然是假的,但也是一比一完美仿制版,百里先生向我保证过……”
“比如这支笔,虽不是文圣老爷留下来的,但也是百里先生本人用了几十年的古董了,特意做得和文圣老爷当年用过的烂笔头一样!”
“你们感觉到了吧,这上边深入骨髓的书生意气!”
范和玉和两只狼魂对视,又看了看闻见才握着小拳头,飘着小百花的模样,到底是没能说出“啥都没感觉到”这种大实话。
而且槽点太多了,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
“明明知道是假的,你还花重金买这么多?”
狼魂005不能理解。
这些负责守卫的狼魂算得很清楚,自个儿当年就剩一点残魂,能捡回一条命,那是因为欠了上仙好大一笔医疗费啊。
珂芋:所以说,我当时就是随便说两句,你们真的不用当真!
然而狼魂们一根筋,当真了——这钱是你说不还就能不还的嘛!
为了还上医疗费,月薪很高的狼魂们过着拮据的生活,每一分都精打细算……
此时此刻,面对修士界有名的真土豪,狼魂们真的难以理解其消费观念。
“一点零花钱,我乐意。”
说着就随口报了其中一件的成交价,收获呆滞的眼球三对。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嘛?
看完墨影的闻见才心情很好,又和范和玉谈了谈种子局的生意。
他早就注意到了,琢治的繁荣,那些钢铁工业群,繁荣的街道还有如墨影、琉璃溪灯一般的新事物,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下——充足的粮食供应。
在这其中,负责提供粮种的种子局居功至伟。
若要说有什么缺陷,只有一点不好——种子在野外生长时,后代会劣化,产能会大幅缩水,三代后,只是比普通种子多出两成的产能罢了。
相比起一开始那惊人的,比一般种子高达22-25倍的产能(有琢治洞天环境BUFF加成的条件下),这劣化速度也瑟快了一点……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保证产量,每年都要从琢治的种子局进口粮种,不然的话,就只能用劣化之后的粮种了。
虽然范和玉表示,自己在后续会完善这个缺陷,但闻见才知道,这个缺陷是永远不会好了。
脱离了理想环境结出的粮种,劣化是客观原因,而对此喜闻乐见,这是钱决定的。
这种被掐脖子的感觉并不好受,闻见才下意识的想瞧瞧,这种子局里头到底有什么神妙,增产如此夸张?
然而,这一看……只有一堆白光。
就仿佛被什么人用墙浆涂抹过一般,啥都看不见。
同样的、明显到根本不想掩饰的白色涂鸦,在琢治还有很多,而且还不是实物上的遮蔽,而是概念上的遮蔽。
这两者有啥区别?
比如你想遮蔽书上的“琢治”两个字,若是实物层面的遮蔽,被涂白的只有这本书上的字而已,若是有人重新写出“琢治”二字,是不会被屏蔽的。
可在概念层面的遮蔽,书写人自己能看得见这两个字,但别人永远只能看到一片空白,强的一点,能像闻见才这般,看到遮蔽的痕迹——当然,这是因为当事人完全没有遮掩的意图。
若是这位羽仙人有意隐瞒,自己怕不是从头到尾蒙在鼓里。
看起来,类似种子局的秘密,只能按照琢治律法所言,去市政厅申请专利权许可,并且通过许可证贸易后,才能看到其中的奥妙吧——前提是,这个申请能通过。
或者等一甲子?根据羽仙人定下的律法,最长一甲子,之后,就是谁都能使用的技术了。
不,也许不用一甲子,据说种子局的67号粮种,保护期只有五年……
五年,对于修真者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么重要的东西,保护期却只有五年?根据他的了解,67号粮种已经出来一年了。
这就没了一年。
如果是两仪门,能有仙筹册这种好东西,肯定会把67号粮种的保护期拉满,能写多长就写多长——谁能拒绝如此高产的粮种?
而控制了粮种,也就控制了天下百姓。
两仪门里头,一些顽固不化的长辈,可能会觉得仙人有点蠢吧?
毕竟是一些大道卡壳,一辈子无缘玄皇的老不死,早就没了修行的动力,前进的道路也已然断绝,越活越感觉无力,面对大道可期的后生,即便不会心生嫉妒,多少也会有些烦躁吧?
那如何才能平息心底的烦躁呢?
在各种事情上,以长辈的口吻发表各种权威意见,让晚辈无论对错,都只能低眉顺眼的附和,不就是最快的法子嘛?
他不喜欢这样,很多朋友和他一样,也不喜欢。
闻见才一步一个小跳,漫步于街道,嘴里哼着一首不知来自哪里的乡间童谣。
范和玉原本以为,这只是孩子心性,但看着看着,他才发现有些不对!
闻见才走着走着,身影突然缥缈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空气中一样。
他感觉到面前修为上的长辈,气势正在节节攀升,已经远远超过了元婴真君的范畴。
他顿住脚步,愕然出声:“你……”
“范道友,虽然修为上我比较厉害,但论起人生阅历,肯定是你比较强吧?”
范和玉对目前的情况是蒙圈的,他下意识的回答:“呃……可能?”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世道很碍眼,你会如何做?”
这个问题……
“抱歉,我没法回答,”范和玉看着眼前,在一天的劳作后,享受着夜市喧闹的人群,“我以前从没觉得这世道顺眼过,现在倒是舒服了很多,恐怕在下只能回答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世道很顺眼,你会如何做’。”
闻见才回头,望向这个比自己高得多的道友,先是愣了愣,然后突然笑了:“看来我问了个蠢问题。”
而后,闻见才的眼瞳不再清明,进入了一种名为天人交感的玄妙状态,连带着走路都感觉自个儿没踩稳。
“我是老爹和村子里头的一个村姑,生下来的野孩子。”
闻见才这一句话,差点让范和玉表演一个平地摔,他紧张的望向四周,确定处于这种状态下的闻见才,说出的任何话,都不会被外边的凡人听去。
——众所周知,两仪门掌门闻阳子驻颜有方,是个看起来很和气的中年胖子,而他的夫人,则是环城之上名冠天下的剑修之一,雅道仙姬。
闻见才则是两人的血脉,这在整个修士界是公认的。
而闻见才的天赋和成就,仿佛也一直都在佐证这一点——若非是两位皆有仙基的化神境,怎能生下天赋如此妖孽的孩子?
“你觉得环城好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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