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色胆包天

小说:三国有个谢夫人 作者:孰若孤
    曹丕见谢舒生了气, 又已然占到了便宜, 此后便没再去见她, 以免自讨苦吃。

    这日,朝会散得比往常晚, 曹丕从宫中出来时,已是食时过了,天上彤云密布,朔风一阵紧似一阵, 像是又要下雪。曹丕在寒风中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官服,加紧步子往宫外走去,谁知半路上却听身后有人唤道:“子桓!”

    曹丕回头一看, 见是曹真正大步追过来。曹真是曹操的族子,自小丧父,曹操怜其幼孤, 便将他收养在身边, 与自己的儿子们同入同出, 曹真与曹丕年纪相仿, 志趣相投,两人因此格外要好。

    曹丕停下等他,曹真三两步赶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道:“你待会儿要去哪儿?”

    曹丕道:“先回家吃饭, 然后随父亲去军营。”

    曹真穿了一身银鳞铠, 怀里抱着一柄长剑, 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瑟缩了双肩,道:“那你可务必小心些,以免被司空迁怒。司空本来就不待见你,方才在朝会上,孔融又不知道发什么疯,指桑骂槐地说他家风不正,教子无方,不配为我朝三公,我看司空气得脸都青了。今日要不是孔融那厮饶舌,朝会早就该散了,真是莫名其妙!”

    孔融忠于汉室,又狂放自大,目无尊上,一直被曹氏宗族视为眼中钉,曹真说罢厌烦地皱起眉头,曹丕却笑了。曹真奇怪道:“你笑什么?”

    曹丕笑道:“你还不明白么?孔融与张纮一向走得近,张纮又是舒儿身边的人,只怕是她让张纮怂恿孔融这么干的,孔融今日骂的也不是父亲,其实是我。”

    曹真扬眉道:“这个女人也太狂妄了,刚来许都时就曾当众挑衅咱们,说咱们不敢打江东,这又让孔融骂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质!”

    曹丕道:“其实也怪不得她,此番是我有错在先。”他凑在曹真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曹真瞪大了眼睛道:“什么?你亲她了?”

    他的嗓门不小,引得周遭几个一道出宫的官员纷纷侧目。曹丕忙道:“你小声些,生怕大家都不知道是怎地?”

    曹真冲他竖了竖拇指,低声道:“你真是色胆包天,孙权的女人也敢碰,他可不像袁熙那个软蛋那么好对付。”

    曹丕不屑地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江东虽然易守难攻,咱们想打孙权不容易,但孙权若想北上打咱们,更是难上加难。况且南边还有陈登镇守着,当年孙策打陈登折了一万多兵,最后无功而返,孙权再有本事,能比他哥还厉害么?”

    他说着话,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用胳膊肘一捅曹真,轻声道:“你看那边。”

    曹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几步开外走着曹植和杨修,曹植似是心绪不好,愁眉不展,低着头只顾走路,倒是杨修往这边看了一眼。

    曹真蹙眉道:“曹子建这小子近来是越发不像话了,仗着司空宠他,见了你连个招呼都不打,他还把你当作兄长么?你等着,我这就去揪他过来给你见礼。”说着便要走。

    曹丕扯住他道:“罢了,你没见他耷拉着脑袋,一脸幽怨么?估计他以为舒儿让孔融骂的是他,正伤心呢。这些日子他总给舒儿写信,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只不稀罕与他一般见识罢了。”

    曹真诧异道:“你是说他也喜欢谢舒?你们两兄弟看女人的眼光可真是像,从前为了甄夫人争得不可开交,这回又来了个谢夫人。”

    曹丕笑道:“我娶甄宓的时候他才几岁啊,毛孩子一个,懂什么?跟着凑热闹罢了。这回他倒是开窍了,不过还是争不过我,爹娘已做主替他跟崔琰的侄女定了亲,估计年后便要完婚了,他惦记舒儿也是白惦记。”

    曹真叹道:“从前你总说司空偏心,我还不信,如今我算是信了,单从亲事上便能看出来,崔氏乃是门阀世家,清河世族之首,子建娶了崔氏的女儿,真乃如虎添翼,可见司空对他的婚事有多么重视。你和子文便差远了,甄夫人虽也算是大家出身,但中山甄氏和清河崔氏终究不可同日而语,甄氏族中也没有似崔琰那般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你二弟子文连你都不如,娶的是孙坚的族女、孙权的堂姊妹,以曹氏和孙氏的关系,孙夫人非但帮不上他,还拖他的后腿,好在子文无心继承家业,倒也不在乎。”

    曹丕苦笑道:“子建文才过人,又素来听话,不像我和子文这般不成器,父亲偏爱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当初是我自己要娶甄宓为妻的,也怨不得父亲不在乎我的婚事。”

    曹真忧心道:“子桓,司空本就不喜欢你,你此番若再跟他对着干,非要纳谢舒为妾,他只怕就更加厌恶你了。司空自打击败袁绍以来,威势日盛,俨有称霸天下之势,你是曹家的长子,就真的不打算争一争这份家业么?”

    曹丕心内黯然,面上却满不在乎地道:“我倒是想争,可争得过么?我是长子又怎样,父亲中意的是子建,就算没有子建,也还有环夫人的儿子曹冲,这些年他渐渐长大了,在诸兄弟之中出类拔萃,很得父亲的青眼,跟他们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我竭尽全力,也照样比不过他们,倒不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心所欲,落得自在。”

    曹真道:“即便如此,我也劝你别再去找那个谢夫人了,这女人只怕不大好惹,她今日能让孔融骂你,明日就能到司空的面前告你的状去,况且孔融那个大嘴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这事嚷得天下皆知了。司空最近正援合袁谭攻打袁尚,若是因为这个女人惹出什么事来,扰乱了战局,你只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曹丕道:“我知道,即便我要纳她为妾,也得等到父亲打赢了袁尚之后,父亲和郭祭酒筹谋了这么久,能否拿下冀州,就在此一战了,我就算帮不上忙,也不好添乱,这段日子我不会再去找她了。”

    两人说着话,已走出了皇城的正阳门,曹真要去军营练兵,曹丕要回家吃饭,便就此别过了。

    曹丕回到府中,径自去了甄宓的屋里。

    甄宓去向卞夫人晨省刚回,正在屋里喂一岁多大的曹睿吃饭。曹睿正是万事好奇的年纪,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什么都新鲜,就是不肯好好吃饭。甄宓柔声哄着他,将小木勺送到他的嘴边,曹睿却一把推开了,望着门口糯糯地唤道:“阿父!”

    曹丕答应着进了屋,道:“睿儿,今天你随娘去看望祖母了么?”

    曹睿太小了,还听不太懂他的话,伸出两只小手要曹丕抱他。甄宓道:“睿儿,让奶娘抱你吧,阿父还没换衣裳呢。”将怀里的曹睿交给奶娘,道:“先抱他下去吧。”

    奶娘抱了曹睿下去,甄宓起身替曹丕更衣,道:“今天太冷了,像是要下雪,我怕睿儿受寒,便没带他去看娘,娘也说睿儿年幼,冬日里就别总带出门了,省得生病。”

    曹丕“嗯”了声,道:“最近娘还好么?丁夫人和环夫人有没有给她气受?”

    甄宓替他抚平衣襟,低声道:“娘一向要强,这些事哪肯对咱们儿女说,妾身也不好追问她,但看她的气色还算不错。”

    曹丕道:“那就好,这些日子我奉命协理军务,不能常去看娘,你多替我尽尽孝,司空府那边若是有什么娘忙活不过来的,你也帮忙搭把手。”

    甄宓道:“是,这些都是妾身的分内事,不消夫君吩咐。”

    曹丕换过衣裳,侍婢便送了饭菜进来,甄宓挽起衣袖盛了一碗粥递给曹丕,道:“先喝碗粥暖暖身子吧,我看你的嘴上破了,想必是近来操劳过度上火所致,这粥里加了莲子和杏实,很是清热去火。”

    他唇上的伤本是被谢舒咬的,如今已结了痂,很像是疮疤,难怪甄宓会以为他上火,其实谢舒也着实挺让他上火的。曹丕一念至此,忍不住笑了笑,拿起调羹舀了一勺粥吃了,道:“挺好,你有心了。正好我想起来有桩事要交待于你,吴侯夫人谢氏就住在邻街的头一家,你平常若有空,替我去看看她。”

    甄宓温顺道:“是。”

    曹丕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让你去看她么?”

    甄宓道:“夫君若是想说,自会说的,妾身又何必多问?”

    曹丕微微一笑,笑色中掺了几分冷意,他凑近甄宓,打量着她美艳倾国的眉眼,道:“因为我很喜欢她,想纳她为妾,无奈她不肯依从,你们女人之间好说话,你去替我劝劝她。况且她怀着孩子,不日就要生了,一个女人家只身在外,只怕心里没底,你生过睿儿,去陪着她,她也能有些底气。”

    甄宓道:“原来如此,妾身知道了。”

    她柔顺温婉至极,曹丕面上的笑色却更冷,道:“都说女子天性善妒,当初袁绍死后,他的继妻刘氏杀了他的五个宠妾,又命人将宠妾的家人屠戮殆尽。李傕的妻子害怕郭汜送予李傕的美妾会夺走自己的宠爱,便使计离间了李傕与郭汜,从此李、郭争权,长安大乱,无辜受戮者以数万计,李、郭二人也最终死于非命。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能狠辣至此,如今你的夫君心有他属,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嫉妒么?”

    甄宓垂眸道:“嫉妒是女子大忌,有违妇德,妾身万万不敢。”

    曹丕淡淡道:“嫉妒固然于德行有亏,但若无情无爱,又怎会嫉妒?今日若换作是袁熙要纳妾,你还会如此大度么?”

    甄宓浑身一震,霍然抬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丕挑眉,冷笑道:“你说我是什么意思?近来你四处探听袁氏的消息,还偷偷去看了袁谭送来结姻的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下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了,袁熙的消息,我最清楚了,你直接来问我便是。”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浑不在意,话中的意思却如轰然炸响的惊雷一般。甄宓神色大震,纤细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袂。曹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出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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