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援兵到了。
符弈辰原本不会路过津兴州,遇上刺客才临时改道。津兴州的知府葛竟凯毫无准备,听到景王在自己的地盘上遇刺便吓得魂飞魄散,领着手下的府兵拼了老命赶过来。
葛竟凯是个腿短的胖子,跑起来像是一个球在地上滚,滚到符弈辰面前才停下来,“王爷恕罪,下官不知……”
“行了。”符弈辰不想听那些套话,“马车呢?”
“王爷请。”葛竟凯跟前跟后地伺候着,恨不得让符弈辰踩自己上马车。
天已经黑了,一行人伤的伤累的累,不管葛竟凯在城里头准备了什么都选了城外的驿站落脚。
葛竟凯也留下了,但不是为了跟着驿丞一起拍景王的马屁,而是有大事要说。
“王爷,津兴州灾民越来越多了。”
津兴州的地势跟名字一样,离河水近,渡口多。当雨水太猛的时候,渡口就不是发财的宝地,成了风口浪尖的险处了。河边不少屋子被大水冲垮,有的人被卷走,有的人运气好留了一条命却没了家。更糟的是附近的村落,要么淹了水,要么被泥石流掩盖,要么被落下的山石砸得千疮百孔,死伤无数,活着的灾民被迫离家,往津兴州这边逃难。
灾民太多,伤的伤病的病,身子好点也被饥饿击垮,都是吊着一口气的虚弱模样。消息已经上报朝廷,朝廷派人过来需要一段时日,知府葛竟凯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死掉,联合乡绅志士先行救灾。
符弈辰是景王,虽然没干过什么正事天天想着白月光,但要拿出一点态度,不能什么都不管了。百姓有难,符弈辰不能坐视不管,要去瞧瞧情况如何,同时得改改奢侈享受的做派。
所以,齐文遥饿了一天,等到的是清汤寡水的两个菜。
他关心的倒不是没有多少油水的菜,瞧大伙儿都是一副丧气的模样,有点慌,“灾情严重吗?你是不是要去看看?”
“嗯,明日去施粥。”符弈辰答了一个字,给他夹块肉。
别看肉小,算起来可占了这顿饭荤腥的半壁江山。
齐文遥不介意,想到吃不上饭的灾民甚至觉得自己吃肉有些罪恶感,“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时辰后。”
齐文遥愣住,“不休息吗?”
他觉得符弈辰的样子挺累,想关心一下。
“你可以在马车里休息。”符弈辰却以为是他不乐意去,但最大的宽限是不让他下车。
齐文遥此刻没心思思考符弈辰为什么要时时带着他,摇摇头,“不用,我不累。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他以前天天加班熬夜是常事,没那么弱,不想这么干坐着。
符弈辰并不指望他能帮什么忙,“吃饭。”
人生地不熟,齐文遥不知道这个时代是怎么抗灾的,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不添乱乖乖吃饭。一个时辰不够睡觉,吃饭却绰绰有余。早点吃完,就能挤出一点时间休息,不至于那么狼狈。
他们吃着饭,驿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符弈辰!”一个大汉忽的闯了进来,指着符弈辰大骂,“你可真有本事!”
大汉不是独自闯进来的,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尖端就抵在驿丞脖子那儿。驿丞面色惨白,喊着“好汉饶命”,看到别人要冲上来便不停摆手,生怕他们激怒大汉换来一刀。
场面混乱,符弈辰只做了两件事——站起来,把齐文遥拉到身后护着。
“姚金盛。”符弈辰竟然认得大汉,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出了名字。
“哈哈哈,景王殿下还记得我这个卑贱小民,真是难得啊!”姚金盛大笑,而后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容,“你好好在皇都当你的景王,来这里做什么!百姓们受着天灾,可迎不了大驾!”
符弈辰皱眉,示意围着的侍卫不要动手。
姚金盛一点不感激,咬牙切齿继续骂,“你一来,知府不顾灾民只管迎你!护着你的兵能救多少人!你的命是命,灾民的命就不是了吗!”
这个人不想要符弈辰的命,是为了百姓叫苦。
齐文遥听到这,忽而没这么怕了。他歪歪头,从符弈辰身后打量那一个叫做姚金盛的大汉,心思复杂:原来不是什么师门恩怨,是一出好心办坏事的闹剧。
“大侠,王爷明日就去救灾。”知府葛竟凯在旁边劝着,“他还带了那么多人,个个有本事,能救很多灾民的。”
姚金盛冷笑一声,“你还在这?灾民盼着官府来救,你却在讨好景王?哈哈哈,这就是朝廷命官!”
说罢,姚金盛一把推开挟持的驿丞,转身逃走。逃走之时还用内功骂街,声音在驿站内回荡,久久不绝,“符弈辰,你逼走师父杀死师叔,还要对师兄弟赶尽杀绝!忘恩负义贪图富贵,不会有好下场的!”
齐文遥悄悄看了符弈辰一眼。
符弈辰好似不是被骂的那个人,淡然自若,下命令的声音也是平平静静没有一丝波澜,“别追。”
齐文遥深感佩服。
这货又又又憋住了。
齐文遥知道剧情,也就懂得符弈辰把话全部憋在心里的性格。
符弈辰以前过的是被人嫌弃的日子,身为皇帝流落民间的私生子,在皇帝承认前只有野种的待遇。娘亲日日哭诉,后悔生了他,家人冷眼相待,看他怎么都不顺眼。久而久之,符弈辰为了不被责骂,养成了少说话的性子,后来到了墨霜门也不曾改变。
一是性子定了,轻易改不了,二是师父偏心,符弈辰威胁到了大师兄翟一尘的地位。大师兄本人没什么感觉,同门倒是议论纷纷。长辈同样有猜忌,尤其是是多疑的师叔,总认为符弈辰闷声不响阴郁得很,是“会咬人的狗”。
封王以后,符弈辰看起来风风光光,能说话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在皇帝面前不能胡说,出了皇宫又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但符弈辰也会有情绪,也有藏不住的破绽。
齐文遥低头一瞧,果然看到了符弈辰握紧的拳头。
拳头稳稳妥妥地藏在袖下,手背上有之前留下的划伤。伤口是浅浅的一道,本来已经止住了血,被这么一折腾,又有了破裂的迹象,隐隐渗血。
齐文遥盯住那一道口子,脑海里浮现昨天符弈辰吃力在水下找他的画面。
那是回头找他,衣服被勾住的时候弄伤的。
那是为他受的伤。
齐文遥看到大汉闯进来骂人,原以为是一场看看就行的大戏。他看到这个再出血的伤口,忽而明白了戏中人符弈辰的情绪,忽而发现自己想要走进去。
他不愿意符弈辰伤着自己,伸出手覆上了那个握得紧紧的拳头。
齐文遥做好了被甩开的准备。
未曾想,符弈辰迟疑片刻便松开了拳头,默默地回牵。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